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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噬心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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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的声音依旧慵懒至极,却清朗爽利。
“属下救驾来迟,请殿下恕罪。”
营帐内,突然响起一个温柔如水的声音。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黑衣人,黑衣人竟能躲过夫差众多耳目,悄无声息地出现,其武功之高,可见一斑。
“罢了,也不怪你。”
少年依旧背对黑衣人,摆手道。
“殿下……”
黑衣人声音突然顿住,犹豫半晌,还是鼓足勇气开口道,
“殿下,夫差有没有对你……”
“无妨,这个夫差没有男色之好。再说,区区一个臭皮囊,也没什么打紧的。”
殿下,你不知道,你的容貌,对于任何男子而言,都是一种致命地诱惑。听闻此言,黑衣人心里不由一阵嘀咕。
“殿下,此地不宜久留,我先带你离开。”
“嗯……”
木亭中,一个十六岁左右的少年双手交叠于身后,月光下,一张脸出尘脱俗,竟比貌□□还要好看三分。高挺的鼻梁,修长的眉宇,又透露出几分英气。在这样一张超凡脱俗,雌雄莫辨的脸上,一双静谧如莲的妙目,直勾勾地盯着远处的雪山。
“依范卿之意,剑冢就在这雪峰之巅……”
“正是,殿下可听过海市蜃楼?”
“海市蜃楼?”
“大荒东经曾有记载,有波谷山着,春夏之交,可见大人之国,人物往来,俄顷变幻,土人谓之海市……所以我敢断定下午天上出现的蓬莱剑冢就是海市蜃楼幻象所致,而蜃楼幻象所显示的地点便是山顶雪峰……”
“原来如此,范卿果然是不是高人……”
少年声音清淡如水,虽是夸人,却丝毫没有夸人的意思。
“殿下过奖,在下再高明也逃不过殿下的手心啊……”
黑衣人说着,语气中略带一丝自嘲。
黑衣人此话倒是提醒了少年,少年突然走近黑衣人,双眸注视他那棱角分明的脸,伸出手,轻轻在黑衣人左边胸口摩挲,语气暧昧慵懒道,
“范卿,噬心蛊的滋味可是好受?”
“噬心蛊,发作之时,如万蚁噬心,令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黑衣人余光瞥见月光下那游移在自己身上的那只指节分明如女子般美丽的手,竟产生握住那只手的冲动。
不过,他终究还是没有。
“嗯,只要你忠心于我,每个月圆之夜,噬心蛊发作之时,我自会给你解药……”
少年似乎很满意黑衣人的回答,收回手,勾出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笑得仿佛一池荷花都失了颜色。
殿下,你又何须给我服下噬心蛊,因为你本身就如附骨之蛆,早已噬进我的心头,挥之不去。
只有跟着少年两年之久的黑衣人才知道,这个看起如谪仙一般美丽柔弱外表的少年,却宛如地狱里走来的魔鬼。就像传说中的鬼魅,用美丽无害的外表勾住人的魂魄,然后毫不留情的吞噬。
可是,就这样一个魔鬼,自己还是想为他奉献一切。
疯了吧,果然还是疯呢。
少年背后,范蠡俊俏的脸庞勾起一抹凄冷的笑意。
“范卿,别忘了通知他……”
良久,少年突然冷声道,冰冷的眸子悠悠望着前方,唇角勾出一抹如修罗一般的邪魅笑意。
殿下,你终于要对那个人下手了吗?
范蠡望着少年单薄瘦削的修长背影,轻叹了口气,应了声诺,几个翻身,消失在碧波红莲之中。
雪峰之巅,便是蓬莱剑冢。
若非昨日空中突现海市蜃景,诸侯们就算将整个蓬莱仙岛翻个底朝天,也决计找不到剑冢所在。
真可谓世间事,冥冥中自有定数。
当夫差等人到达峰顶时,东方已是鱼肚翻白。
只见白雪簌簌飞落,目之所及,皆是一片银装素裹,宛如神天宫阙。
一路上,夫差却有些心不在焉。
“不知他情况如何?”
夫差想着,唇角不觉向上弯起一个温暖的弧度,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
吴王阖闾见到前面镌刻着“蓬莱剑冢”四个鎏金大字的大理石牌坊,顿时龙颜大悦,回头深深望了伍子胥一眼,悠悠道,
“子胥真乃神人……”
伍子胥微微垂下眼睑,避开阖闾灼热的视线,淡声道,
“全赖主上洪福齐天,微臣才得以凭借剑冢蜃景推断出剑冢真正所在之处……”
伍子胥一身白衣,外罩着七彩孔雀翎斗篷,长发如墨,批于肩头。他敛眉低头,额前几缕刘海随风飞舞,薄唇微微抿着,如利刃雕刻而成的立体五官散发着与眼前这簌簌飞雪一般冰冷的气息。
他站在风雪中,明明相隔咫尺,可是阖闾却觉得这个人离自己很远,很远……
远得就像一个无法抓住的梦……
阖闾轻叹一口气,不再看伍子胥。
夫差轻轻瞥了阖闾和伍子胥一眼,眉尖微蹙,离了二人,兀自往前走去。
此时却见不远处十数人正朝他们走来。
“本王大老远的就听到峰顶有人窃窃私语,原以为是天上的神仙,没想到竟是吴王陛下的队伍……”
只见楚王熊珍领着亲信部下,也到达了雪峰顶。
楚王熊珍才刚过而立之年,英姿飒爽,俊美伟岸,一袭黑色的貂皮披风,更显得他唇红齿白,面如冠玉。
“原来是楚王……”
对于熊珍的出现,阖闾并不感到惊讶,毕竟天下间不乏奇人异士,既然吴国能有伍子胥,难保其它诸国没有类似伍子胥之流的智者谋臣,能够洞察海市蜃楼的天机。
“看来楚国也是人才济济,卧虎藏龙啊……”
阖闾对熊珍拱手作揖寒暄道。
“我楚国人才虽多,却不及贵国一个伍相……”
熊珍说着,明亮的眸子在伍子胥身上停留片刻,
“不过……如果本王没有记错的话,伍相先祖也是我楚国人吧?”
熊珍一字一顿,说得极慢,几近咬牙切齿,虽然脸上挂着笑意,可是望着伍子胥的视线却充满了杀意。
伍子胥冷冷瞧了一眼熊珍,唇角微扬,勾起一抹冷笑道,
“难得楚王还记得鄙人先祖……”
阖闾见伍子胥面色有异,脸色苍白,便知其又想起二十年前灭门惨案。虽然后来伍子胥率兵攻破楚都,掘了楚平王的坟墓,可是楚平王加在他身上的痛苦,却如梦魇一般,如影随形地折磨着他整整二十年。
想着,阖闾心中一动,恨不得将伍子胥搂在怀中,好好疼爱一番,抚平他心中的伤痛。
“原来诸位都在啊……”
突然一个声音兀的响起。
众人回头望去,却见齐晋等国君臣也都络绎而至。
此时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既然有这么多人都已知晓剑冢下落,想必今日势必将有一场夺剑恶战。
众人打着为周天子寻剑的口号,表面上一团和睦,暗里却剑拔弩张,生怕神剑天问被别人抢了去。
……
沿着牌坊往前走十数米,却见一个石林。
飞雪簌簌,将石林染成一片素白。
“这里不是剑冢么,怎么没看到剑?”
鲁国姬宋一边往前走一边倒吸口冷气嘀咕道。
“主上,如果微臣猜得没错,剑冢想必就在前方不出一里处。”
一位高冠长髯的大臣对姬宋作揖恭敬道。
众人听得此言,顿时精神抖擞,皆争先恐后往前赶路。
“没想到蓬莱剑冢果真在此……“
忽听得一个声音,众人回头,却见一人从远处一路小跑而来,一副欣喜若狂的得意姿态。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之前调戏“貌丑少年”名誉扫地又被越王允常废除太子之位的越国王子巫贤。
看到巫贤,夫差便想起那人所受的凌辱,胸中便冒起一阵无名怒火,恨不得亲手杀了这个大色狼。
“奇怪,为何姒允常却不在这里?”
只听得阖闾在一旁小声道。
夫差这才发现这里除了巫贤,竟再也不见其他越国人。
昨日剑冢蜃景当空显现,虽有一些诸侯误以为剑冢在天上仙宫,绝望而归,但是仍有一些有识之士却看破天机,找到了剑冢真正所在之处。
除了吴国率先到达剑冢之外,紧接着,楚国,齐国,鲁国等诸侯国君臣皆一一到达,接下来势必又是一场夺剑恶战,以越王姒允常的个性,如果他知道剑冢所在,绝不会放心只让巫贤一人前来。
“姒允常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夫差不由眉间微蹙,心下一阵狐疑。
“差儿,小心……”
夫差正愣自出神,忽听得其父阖闾一声大叫,只见不远处一块石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自己袭来。
全身神经骤然绷紧,夫差猛地一个猫腰右闪,那块石头正贴着夫差耳际“嗖”地飞过。
夫差暗自心惊,正想舒一口气,却看到数快石头朝其父阖闾和伍子胥处飞去。
只见阖闾一个俯身将伍子胥护在身下,一块石头正直直砸中阖闾后背中心。
“父王……”
夫差稍稍放下的心猛地又被提起,忙飞身上前,一把拉起阖闾,一脸关切道,
“父王……你怎么样?”
“本王无碍……”
阖闾用手拭去唇角溢出的血迹,双眼却直直盯着伍子胥,
“伍相可有受伤?”
“微臣没事……”
伍子胥深深望了阖闾一眼,眼中似有千言万语,良久却低了头去,只说了一句不痛不痒的话,
“微臣何德何能,竟蒙大王舍身相救,微臣实在百死难赎其罪。”
“你的确该死……”
夫差终于忍不住,瞪了伍子胥一眼冷声道。
“差儿,不得对伍相无礼……”
阖闾对夫差道,望着刻意与自己保持距离的伍子胥,心中不觉一恸,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意。
子胥,你当真这一辈子再也不会原谅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