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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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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糖葫芦,糖葫芦咯。”
“热包子哟,正宗狗不理包子。”
“珠花,三文一支。”
……
还未到正午时分,集市熙熙攘攘,女子的嬉笑怒骂声与小贩高昂的叫卖声融合,城门口几个守卫也忍不住松怠了一会儿,与同伴谈天说地,别具一番生活画卷。
临安城在天子脚下,近年来又无天灾人祸,不过建国十余年已是一片欣欣向荣之像,如今的汉成祖也极为励精图治,颁布几项新法,其中最突出的便是——准许商户之子参加科举,新法一颁出就引起了一阵骚动,几个弦骨老臣极力反对,但几月后也就默不做声了,其缘由要从那次柳州发大水说起……
“薛掌柜,郭三我求求你了,就当可怜我,收了这玉佩吧。”
“郭三,你以为我不懂,这玉佩有邪,你才这么着急脱手吧。”
临安城一隅,奇货阁掌柜薛城冷眼望着跪在地上苦苦哀求之人,语气缓和了些道:“素日我也待你不薄,你也就放过我吧,我也有一家老小。”
郭三重重瘫在地上,前几日他小儿发烧,恰逢盗得这块玉佩,请遍临安城名医都不见效,他做的是梁上君子的勾当,平素也认得几个人,一个交好的道士告诉郭三,这玉恐怕不大干净,他为了小儿,就急着将这块来之不易的玉佩脱手。
“薛城,你这般绝情,不怕我把你做的那些事儿捅出来。”郭三急火攻心,嘴里便不把关说了出来,说完后才反应过来,脸上顿时煞白。
“啪”一个瓷瓶被狠狠打在地上,这是薛城刚收的一个“鹿戏梅花”的瓷瓶,他极为珍爱,特放在暗室里藏着。
“郭三,你个不识好歹的狗东西,”薛城猝了一口唾沫,五官狰狞,“当初若不是我买通官府,你还能有娶妻生子的机会,我警告你,你我是一条船上的人,我死也拖着你垫背。”
郭三望着地上零落的瓷片,打了一个冷颤,自他无故免了牢狱之灾,就晓得自己是谁的人,因而回过神来,重重磕了几个头,哀求道“小人一时糊涂,望掌柜不要向五爷禀报,小人还要留着这条命孝敬您呢。”
正当薛城想再说几句狠的,打磨一下郭三,外头隐约传来男女的争吵声,薛城耳力很好,暗室与外面的奇货阁用厚石隔离,他依旧能听到几句。
“你这簪子有一角缺了,你还卖二十两,叫你掌柜出来。”少女声音甜软却咄咄逼人。
“我都说了我就是这儿的掌柜,姑娘你怎么不信呢。”中年人的声音听似沉稳,却有少许心虚。
“哼,我虽刚来临安,倒也听过奇货阁的名声,掌柜又怎么会像你那般唯利是图,酒囊饭袋呢。”只听那女声越发毒辣。
薛城留意听了一会儿,外头的男子被逼得只好招认,薛城一边暗骂自己的手下没用,一边又颇有兴致,哪家的女子这么泼辣,他淡淡望了郭三一眼:“识趣的以后好好给主子做事,以后成了也有你的一分。”
“小的明白了,请掌柜以后多提点我这猪脑子。”郭三一张瘦猴脸上堆满笑,恭敬目送着薛城离开,待到人影消匿,舒了一口气,又想起妻儿的垂泪,骂道“郭三,你真不是个男人。”伸手狠狠抽了自己两个耳光。
其实也怨郭三自己,他做的是见不得光的勾当,所盗的也多为达官贵人的家藏私宝,在临安是没有人敢收的,多半是卖给薛城再通过暗线运到西域去,薛城若不收,他便无人接货,与他交好的道长嘱咐的是这玉千万不可丢弃 ,需以黄白之物换走。
就在郭三胡思乱想之际,他不知觉走到奇货阁的暗门口,郭三的轻功好,又善藏匿,他将暗门打开一个小缝,外头的几人也未察觉有人在偷听。
“这位姑娘,我便是奇货阁的掌柜,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请多包含。”薛城使了个眼色,假掌柜就如释重负地逃了出去,他不动声色打量着眼前的少女。
她穿了一身大红色的真丝襦裙,头上随意带着一个金蝴蝶簪子,那簪子做工极为精致,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看端正的样貌似乎出生名门,但她刚刚毒辣的口舌,大概是个商户女子,薛城心中有几分鄙薄之意。
“看你的气度似乎也像个掌柜,那我也直言不讳了,这簪子顶多卖五两。”宁茸将手中的簪子仔细地放在桌面上,躲过薛城审视的目光,语气微冷。
“姑娘,话不能乱说,这簪子的材质,做工哪一样不是顶好的,姑娘到说个凭据。”薛城在心里冷笑,好没见过世面的女子 ,就算这簪子缺了一个小角,他奇货阁收的东西岂有被人随意降价之理。
“你仔细听着,其一这簪子的样式不是如今时兴的,虽制作精良,但待价而沽,至少要降五两,宁茸顿了顿,“其二,这簪子缺了一角,在这朵红玛瑙花的上面缺的地方有一个残缺的蝶翅,可见原有一只蝶戏花的趣象,所以意境已破何不能再降五两?”
薛城听她说话有几分道理,便饶有兴致地继续问道:“还有五两姑娘如何说?”
“掌柜可真要我说下去?”宁茸抿嘴有犹豫之色。
薛城料想这姑娘已词穷了,露出宽容之笑,“姑娘,若说不出来,我也可以按你前几个说的卖你十两。”
“其三……”宁茸将心中猜疑的全盘拖出,“皇家宫廷之物岂容他人贩卖。”
话即一出,薛城脸上的笑容呆滞了,躲在暗处的郭三也是一惊,薛城向来谨慎,怎会将宫里的东西私贩,薛城更是恐惧,他与五皇子的交易只在暗面,宫里的东西也不许私人贩卖,他不可能收了这种东西,于是也一把拿起簪子仔细观察,果真有异,本朝宫中之物皆有王家姓氏标注在上,仔细看着那朵玛瑙花上有一个极小的慕字,那个蝶残翅上有一个半容字,他顿时吓得汗流浃背,一定是有奸人陷害,薛城店中之物都是由几个心腹收的,难道……
“此事我不会说出去,这簪子我也不敢买。”宁茸看到薛城大惊失色便猜出了一二,其实她原先只想斗口气,以前听一个从宫里放出的宫女说过宫里簪子的大致风格样式,她家是也做珠宝买卖,因而留心听了一些。
“姑娘从哪里听过宫里的……自然姑娘不说也无妨。”薛城用帕子擦擦冷汗,试探道。
宁茸微微蹙眉,一对如墨的水眸有几分耻笑之色,“我为何要告诉你,我又不傻。”说罢,傲娇地绕过薛城走到店外。
郭三在暗处计上心来,窃喜地施展轻功跟了过去。
“小姐,为什么又不让我跟着你,夫人说了,初来临安,奴婢要陪着小姐……”红烛哭丧着脸,绞着帕子着急道。
宁茸脸上露出一丝逗趣之色,故作怒状:“又拿我娘亲的话当令牌,我那般没用?”
“啊……奴婢不是这个意思,请小姐饶恕!”红烛一张巴掌脸上露出戚戚之色,一对丹凤眼似有泪珠簇簇而下。
“逗你玩呢,瞧你这样,以后别说你是我的人。”宁茸敲了敲红烛的脑袋,露出一丝浅笑,嘴角有一个小小的涡儿。
红烛撇了撇嘴,眼泪立即收了起来,果然府上人说的没错,小姐是个“混世女魔王”,她原本是夫人身边的,后来小姐的贴身大丫鬟素莲出了那档子事,夫人才指了她在身边伺候着,但她自小与小姐关系也是不错的,平时也爱开些小玩笑。
“两位请留步。”身后忽而响起一个急促的男声,红烛从她的奇异心思里惊醒,转头一看,是一个身形短小瘦削,三十上下的男子,“小姐,这是……”
“不认识。”宁茸瞥了那男子一眼,也不停步,“快走吧。”这里不是柳州,她家在临安没有什么故人,大概是叫别人罢。
宁茸心中有些烦躁,本是为二哥来凌家药房抓药的,谁知凌大夫被一个自称五爷的府上的人给请走了,还是当着她的面儿被生拉硬拽走的,那药方写了一半生生断了,她听谈话间是有个女子难了产,人命关天她也不好说什么,毕竟二哥的病也只是小风寒,他又是常年练武之人,临安街又比柳州富贵些,她又是个贪玩之人,去转了转,也便引起后来之事……
郭三正在等待有人发声,抬头一看两人已走远,急忙疾奔而去,挤满讨好之笑,“姑娘莫走,我有一笔“好”生意要与你做。”
宁茸这才停了步子,“生意”二字刺激了她的听觉。
“你有何生意,说来听罢。”她这才注意到男子手上拿着一个青色的玉佩,正面芙蓉半花形状,雕琢精细,比之前玛瑙簪子上雕的花还栩栩如生,这玉剔透泽润,想来是不费之物,甚至还泛起一阵幽幽之光,宁茸眨了眨眼睛,好像看到一个虚无的身影冉冉而起,大概是昨日看账本伤了眼睛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