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处都是故事》童叶

3、记录：博文小说

　　终于承认（小说）

　　终于承认，我，输的一塌糊涂。
　　终于承认，我，输的面目全非。

　　清冷萧索的千嶂山下，我拄着唯一不会背叛我的青云剑，我看着我面前的所有人，我胸中鼓动着一股戾气，我想杀掉我面前的所有人。
　　可是，当我的目光移到万月山的身上时，我忽然就泄气了。

　　想我魔无愁何时竟会落到这个地步？
　　要不是他，我何至于？

　　是啊，我贪色，贪男色，所以，被人锁在圈套里，是罪有应得。

　　“你？可曾爱过我？”我问完，忽然就觉得自己好可笑，我竟然也是这么俗气的人啊。枉我自诩自己超凡脱俗，自称魔界师祖。

　　万月山的脸上没有表情，当初，要不是我自己犯贱，又怎会拜倒在他的那张冷峻的没有表情的脸下。以致于，在属下分明说他有可疑时，我还是相信了他。

　　“你……”他的嘴唇颤抖了一下，只说出了这么一个字。
　　真难得啊，他居然也会有这样的时候。

　　我轻微的摇了摇头，罢了，这个时候了，我还在奢望什么呢？

　　“你们想要我的脑袋，是不是？”我看着围住我的所谓武林正派，什么是武林正派？不过是以多欺少罢了。人多的那一方压倒人少的那一方，他们便是正派。

　　我输，是我没本事，我认栽。但，我绝不会承认他们是真的赢，靠一个男人出卖自己，设计圈套赢了我，这有什么好骄傲的呢。

　　“月哥！”万月山身边何时出现一个女子，我倒是没注意，只是听到这一声娇滴滴的“月哥”，我实在倒足了胃口。

　　原来，万月山喜欢这一类的女人，怪不得，每次他和我在一起，都要熄灯。这是有缘由的呀，也真是委屈了他。
　　我这一死，他身上所有的污点，就都随着我一起消失了。真是打的好算盘。

　　“魔无愁，你还嚣张什么？落得这步田地，是你自作自受。还不交出《魔典》，以免祸害苍生。”无为派的臭道士大声嚷嚷道。
　　我轻蔑的看了他一眼，所谓正派不过如此，想要《魔典》简直做梦。他们的心思我怎么会猜不透，不过是想拿到《魔典》，自行修习，谁不想称霸武林。

　　“想要《魔典》？等我死了吧！”我吐了一口血沫，我累了，不想再和他们纠缠，我暗自运了一口气，不待他们再上前，我奋力往后一跳。
　　这里是悬崖边，我往后跳，就是万丈深渊。

　　“无愁！”我跳下悬崖的那一刻，又听到了万月山那熟悉的含着冰，却是我最熟悉的声音。这声音，在他动情时，最为深入骨髓。

　　我觉得是我幻听了吧，他，从未对我有情，否则我怎么会被所有门派围剿。
　　我闭上了眼睛，我死，这一切就结束了。我放手了，放手吧，我一无所有的来，再一无所有的走。

　　我耳边听到了风声，我张开双臂，我从小失去父母，失去兄弟姐妹，后来，拜入魔门。
　　魔门门主收我为徒，我一心修习最高境界的武术。
　　门主卸任，把门主之位传给我。
　　我不知道为何魔门竟成了武林人士竞相欲除之而后快的门派，直到遇到万月山，我才知道，原来，不过是一本《魔典》。
　　如果，那些武林正道，乃至万月山要是知道《魔典》不过一本医书，他们会有何种表情。

　　我要死了，我也不知道他们是否会找到《魔典》，若是找到，看到其内的内容，他们还会不会认为那是一本至高无上的武学专著。

　　还有，还有，我最不愿意承认的，万月山会不会后悔？

　　可惜，这些我都不会知道了。

　　正德元年，三月初三。
　　清明头一个月，大河就开化了。
　　今年，春天来得早，刚过完年，天气就暖和了起来。

　　“娘！我们去山里抓大野狼吗？”我三岁的儿子拉着我的手，蹦蹦跳跳的一路走，一路问。真是个活泼的孩子呢，比他爹要开朗多了。

　　一晃三年过去了，当年我跳崖没死成。被崖下的河流冲出去老远，结果被附近打鱼的渔民救了。
　　后来，我又发现我有了万月山的孩子，这真是一出再狗血也没有的大戏了。
　　我没死成，还有了仇人之子。
　　我思来想去，既然孩子来了，就是有缘，挨了八个月，我把他生了下来。

　　好在，我的武功没废，采药打猎，没把这小子饿死。
　　三岁的娃娃，倒是有五六岁孩子的身高。

　　“打大狼啊？你打得过大狼吗？”小家伙听说我在山里打死过大灰狼，竟然也跃跃欲试。虽然我也教过他武功的基本功，但毕竟他只是个孩子。
　　“宝儿还有娘啊，娘最厉害！”小家伙蹦蹦跳的回答我。

　　我真是老怀大慰呀，我儿子最崇拜我，也最依赖我，不像某人。
　　呃，不好，我竟然又想到了那个害我的人，真是。

　　“好啦！好啦！娘给宝儿抓兔子玩啊，大狼那玩意儿，肉太硬，吃起来也不好吃。它们若是不招惹咱们，咱们也不招惹它们好了。”我兀自以我的理论教育着儿子。
　　儿子似懂非懂，好在他不再问了。

　　我们现在要去的是三川山，就是这山有三个高包，就像是个川字似的，故而取名三川。
　　这山树木密集，林中野兽倒是不少，不过，却很少会出来。

　　我带着儿子走进林中，本想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儿，却听到虎啸。我悚然一惊，不好，不知是什么人把居于林子深处的老虎引出来了。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娘……”儿子喊了我一声，没来得及说话，已经被我捂住了嘴。傻儿子，这么喊，不是要把老虎引过来。
　　我可没什么见义勇为的爱好，毕竟我只是个女人，武艺再高强，也只是一个普通人。

　　我本欲带着儿子离开，奈何这小子年纪不大，好奇心却不小，听说有老虎，非要去看个究竟。

　　我，真不是个好娘亲啊，这个时候居然也心软了。
　　我带着宝儿飞上身边的高大树木，几个跳跃，靠近了离老虎最近的那棵大树。

　　蹲稳当之后，我看了过去。
　　这一看，我差点从树上掉下去，还好，我怀里的宝儿让我稳当了心绪。

　　与老虎搏斗的，正是我那冤家仇人——万月山。
　　这几年不见，他脸上的寒霜更重了呢。只是我左看右看，没看到其他人，还真是稀奇呀。以前无论如何还有个保镖，如今，就是他一个人，还有就是他的小师妹呢？

　　不过，转而一想，也是吧，他最心疼的小师妹，怎么能带到这里来冒险。
　　我看着他与老虎扭抖，心里不知怎么的，竟有一分痛快。想来，当初我可能也没自己以为的那么爱他。

　　“娘，那个叔叔要被老虎压倒了。”宝儿小小声在我耳边说。
　　我这才回过神，可不是，他就算武艺再好，怎么能敌得过老虎。

　　看他葬身虎口，还是冒险救他一次呢？
　　我还在犹豫，宝儿却开始扭动着身子，似乎想要下树救人。
　　我急忙抱住他，这小子胆子越来越大了。

　　我四下看了看，还真是没有应手的东西。
　　忽然，我发现在宝儿身后有个鸟窝，我拽过来看看，这是个被遗弃的鸟窝。正好，我暗自运了内气，将鸟窝向老虎脑袋砸过去。

　　老虎正斗的热闹，被这一偷袭，嗷的大吼了一声，朝我们这里看来。
　　我急忙抱着宝儿往树叶里藏去，可惜，还是迟了。
　　那老虎放弃万月山，竟然朝我和宝儿所在的树上奔来。
　　真他奶奶的，我就知道要惹祸上身。

　　我把宝儿放在树上，自己跳了下来，我不能让老虎伤了宝儿。

　　“万月山！树上是你儿子，保护好他！”我顾不得我与万月山的仇，也顾不得不能让他知道儿子的事。我把老虎引走，难保不会出现其它的野兽。必须有人看护好孩子，那么现在无疑，万月山是最好的人选。

　　我边跑，边喊。
　　老虎气势汹汹的朝我追了过来，我再顾不得其它的，一路狂奔，我的武功虽好，但轻功却只能算中等。

　　我左闪右闪，老虎与我的距离，却越来越近了。
　　忽通——
　　一声巨响，老虎的威势一下子消失了。

　　我停下了奔跑的脚步，回身看去。
　　老虎倒下了，站在老虎后面的是万月山，还有他怀里的宝儿。

　　“娘！”宝儿一手抱着万月山的脖子，一只手朝我挥了挥。
　　我的心放了下来，可是，看到万月山那万年冰山脸，我的心又提了起来。

　　我此时才有点担心，万一他要让宝儿认祖归宗，万一他要带走宝儿，该怎么办？
　　不过，只是一瞬间，我又想开了。
　　如果他非要宝儿，那就给他吧，毕竟那是他儿子。无论如何，万家都是武林世家，不会有人为难宝儿。会比和我在一起活的好。

　　“你带宝儿走吧，就当，就当你我从没有相识过！”我对万月山如此说，说罢，我便要转身离开。
　　既然无意，我何必再自讨没趣呢。

　　“无愁！”他的声音有些疲倦，似乎是与老虎搏斗的太累，也或许别的什么。现在，我已经没有心思去猜他究竟都在想什么了。

　　我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往回走。
　　“当初不是我……”他的声音又传了过来，我还是没有停下来，无论当初是不是他，我都没办法欺骗自己，他若无情，我也就无意了。
　　很多时候，人不是谁必须和谁在一起，这些年，若是没有宝儿，我应该也能过的很好。自由自在，天空任我遨游。

　　早些年，师傅还在，我会继续留在门里。后来，师傅远游，我留在门里，只为一份责任。再后来，魔门败落，门人死的死，跑的跑，虽然是不得已，但我的责任没了。我还是松了口气，这也要多谢万月山。

　　此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

　　“我找了你很多年！”他再一次出口的话终于留住了我的脚步，他说，他找了我很多年，为什么？
　　我猛然回头，看着他，他的脸上除了疲倦以外，还有悲伤。

　　“直到你跳崖的那刻，我才知道，我不知在什么时候，心里就已经有你了。那时候，我一面愧对师傅，一面也觉得愧对你。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我偷到地图，并不是真的想给他们，是我小师妹……呵，其实你该怪我，若不是我疏忽，若不是我心存侥幸，你不会……”他苦涩一笑。

　　这一笑，让我觉得心中一直纠结的东西松开了。
　　原来，他不想，他没有。
　　人，就是这样啊，好了伤疤，忘了疼。

　　我朝他走了几步，忽然又停下。
　　“你来这里要干什么？”我不仅又警惕了起来。他不会知道我在这里住，那么，他往这里有什么目的？
　　“这些年，我找了很多地方。在你当初跳崖的崖下，我没找到你……我就在想你也许还活着，我就沿着那里不停找。前段时间，有人说见到过和你很像的女子，我便找了过来。”万月山俊美的脸上也有了几分因为喜悦过后的担忧，这样的一个男人真是让人……呃，让人心痒痒的。

　　“我要是说，我不会跟你走，我要留在这里。你怎么说？”我不知道他的话有几分真，但我却又想试试，真是要不得的毛病。
　　“我早已经和家里说了，我不会接管万家的产业及门派，那个留给我弟弟。”万月山很诚恳的说。
　　我观察着他，他说的好像是真的。

　　“我愿意和你，对了，还有宝儿留在这里，你去哪儿，我就跟你去哪儿。”他说的情真意切，就连当年，我那么爱他的时候，他都没说过这么动听的话。
　　我想了想，其实我没什么可以损失了。

　　“那好吧！”我答应了他。
　　他似乎松了口气，宝儿裹着手指头，看看我，又看看他。
　　我走了过去，将儿子接过来。

　　“不过，我要在上边。”我悄悄贴在他耳边，暧昧地冲着他吹气，说。
　　他的脸一下子就红了个透，连耳根都红了。
　　我笑眯眯的看着他，唉！谁让我是个女色狼呢。
　　我一手抓着他的手，一手抱着儿子。
　　他急忙把宝儿接了过去，一手抱着，一手还是拉着我。

　　我，终于承认，这么多年，我还是没忘了他。
　　也许，他也没忘了我吧。
　　好在他没放弃，我，也没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