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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楔子 缘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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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林天逸离婚消息的时候,我正在北戴河拍婚纱照。
摄影师小魏是个极有导演天赋和幽默色彩的人,明明长了一副高冷帅俊的艺术脸,偏偏笑的跟六月的太阳似得热情。“哥您得挺起胸来,雄赳赳气昂昂跨过沙滩上。” “我说跳你俩就跳啊,蹦高点,高点,一二三跳。”“姐,头再往右扭一点,身体再往左边扭一点,扭得幅度越大,越显得有气质。”
在我僵硬的身体最后一次做完高难度S形扭曲后,沉重的头颅再也不能承受扭转之重,落枕了!我“哎呦”一声,刘清睿赶紧搀住我问:“怎么了陌陌?”我又累又疼,眼泪都快流出来了。“脖子扭到了。”刘清睿跟小魏说:“就拍到这吧,我带她去医院看看。”我感紧说:“不用不用,歇歇就好了,我自己的脖子自己知道,没有伤到里面。”
结束了婚纱照拍摄后,我决定,这一辈子就结这一次婚了。即使再婚,也绝不拍婚纱照了。即使拍婚纱照,也不找小魏了。在回京的动车上告诉刘清睿后,刘清睿一掌拍到我右肩上,紧紧的把我揽了过去:“你还想跟谁结婚?”
我扭到的脖子一抻一抻的疼:“哎呦!”然后突然想起来,对刘清睿说:“林天逸离婚了,刚刚晓晴给我发短信了。”
刘清睿听了,眼里闪过一丝错愕,嘴巴微微张开,却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似包容似无奈的轻叹一声:“咱们婚礼还办吗?”
林天逸是我的前同事,我27岁以来人生最大的劫——之一。彼时,我刚刚到K工科技公司上班,在宣传部工作。林天逸晚我两个月到单位,是作为研发人才引进的技术主管。当时我24岁,他34岁。我研究生刚毕业,他博士、教授级高工。我文,他理。我年轻气盛,他风华正茂。
要说我俩在工作上的交集其实并不多,除了做产品宣传策划、开新闻发布会和联系媒体采访的时候,几乎是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再者我知道他已婚,不在我的猎杀范围内。虽然他是那种历经沧桑没有留下岁月痕迹反而去伪存真去粗取精千锤百炼尽得岁月精华,越发帅的有味道、有品位的成功男士,鉴于我良好的道德情操和鄙视小三的一贯追求,对他是敬而远之。
后来,一天,我和林天逸在食堂吃早饭坐了一桌,闲聊中,得知我家老苏在潘家园有家古玩铺子,林天逸很兴奋地说:“哪天去你家转转。”有了几个月的工作经验后,我知道有时候同事之间的交谈不过是客气,聊作谈资用的。于是也很面的答道:“欢迎欢迎,随时都可以去,给我打电话就行我陪你。”林天逸就不客气的说:“这个周六上午我有时间。”我只好说:“这周六上午我约了驾校学车,要不下午?”林天逸说:“行啊。”
我们家老苏是个传奇式人物。早年跟人介绍他的职业时我说他是收破烂的。我的老家在江苏南京附近的X县,作为六朝古都,南京周边总有一些千古风流雨打风吹去的大人物的后人的后人的后人,手里藏有些值钱的不值钱的古董字画玉石珠宝之流。老苏就专门走乡串巷,四处淘换这些老物件。他们这个职业俗称打鼓儿,拿个小鼓走街串巷收旧货,收珠宝玉器、古玩字画等硬货的又叫打硬鼓儿。
“打硬鼓儿”的老苏,也就是生我养我的父亲,一直对自己的眼力实力深信不疑。我七八岁那会,他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闺女,你老爹我这次是真捡了大漏了,回头把刚搂来的两件东西一卖,咱们就去城里买大房子住。”这话一说就是好几年,养家糊口尚可,却一直没见他带我们去城里买房。
终于,耐不住寂寞,等不及走运的老苏,和几个朋友一起去闯北京,作为90年代初下海潮的先锋,他们几个在潘家园摆地摊起家,收旧货,卖旧货。潘家园在北京东南三环,是著名的古玩交易市场,卖古旧物品、珠宝玉石、工艺品。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潘家园没有的:绝版的民国旧书、二三十时年代的海报邮票,古代名家书法字画,瓷器玉器古钱币……鱼龙混杂,真假难辨。摆地摊的多半是半真半假,真东西有,假的也不少,店铺里好些,明面上不卖假东西。在这里,是捡漏(占便宜)是吃药(吃亏),全凭眼力。古玩界有古玩界的规矩,你眼力不好收了假货,那是自己功夫不到位,怨不得别人,也不能找后账。你有本事一分钱买了稀世珍宝,那是你的运气你的实力,也没人嫉妒你,反而会羡慕你的好运气佩服你的眼力。
有一年,走了狗屎运的老苏,没花几个钱收了一整套宋朝青白釉瓶罐碗碟,据说是某个名窑的名品,存世稀少品相又好,转手卖给收藏家挣了一大笔银子。接下来,老苏盘下一间店铺,鸟枪换炮,从摆地摊上升到了做老板的高度,苏太也跟着从南京到了北京,在北京买了房子安了家。
老苏店铺的名字是我起的——百草厅。周围邻居说卖古玩的都管自己东西叫宝啊德啊福啊什么的,像百宝轩、宝德斋、福源斋、祥宝瑞啦,你家的店名怎么跟药铺似得。我说我们家老苏经常看走眼,收的不仅有宝也有草,草多于宝,叫百草厅还能提醒提醒老苏要时刻警醒。老苏追着我绕着潘家园大棚路跑了两圈,最后没有追上我,就听我的起了叫百草厅。
百草厅大概有30多平米,外面是货架,摆着档次较低的瓷器陶器和一些小物件,一张梨木两卷角牙书桌兼柜台,一对楠木四出头官帽椅,约四分之三进深的地方,被一张屏风隔开,屏风后面的柜子里藏一些贵重的东西。一般人来了,只看外面货架上的,只有熟人或行家,才会问,藏了什么好东西,这些人一般都是识货的,也出得起高价,老苏才会把压箱底的货拿出来给他看。
那个周六,林天逸来到老苏的店里,我在前面看着,老苏带林天逸到屏风后面,把压箱底的宝贝拿出来一一展示,两个人细细的品评讨论,颇有相见恨晚之意。老苏如遇知己,林天逸连叹获益匪浅,我被遗忘在前厅椅子上,睡着了。一觉醒来,天色已晚,潘家园的店铺大多收摊打烊,林天逸才恋恋不舍而去。
后来,林天逸去过老苏的店铺很多次。当然,不是为了我,是去看老苏和他的宝贝。再后来,我们一起出差,共同经历了一些事情。朋友说,如果你和同事有了超过同事的感情,必然是一起做过工作之外的事,这些弦外之音,让我对林天逸有了不该有的情愫,无法自拔又无法割舍,甜蜜又深深的痛苦,直到现在也没有完全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