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记后传：英雄本色》川城

34、第三十四章

　　无恐一会儿认为蓁蓁在青丘等他，一会儿又认为蓁蓁受了委屈，再也不理他了……
　　真是一会儿欢喜，一会儿忧。
　　无恐觉得自己失魂落魄，心里空落落的。

　　前方青山绿水，古柏苍松，宫阙楼台，灵动恢宏，想必就是青丘之地了。
　　无恐正要按下祥云，却听见背后有女子带着娇喘的呼声：“英雄！等等我 — ！”
　　无恐左右看看，无人。
　　难道后面的女子唤的是俺？
　　无恐迟疑地转身一看，却是那让他受了天庭三道天雷三道天火惩戒的紫微大帝之女 — 玉瓒公主！

　　“俺不是英雄！你找俺干什么？！”无恐不耐烦地看了一眼兴高采烈奔到自己面前的玉簪，干巴巴地问道。
　　“上回英雄出手相救，我，我，还没说一句谢谢呢！”玉瓒公主睁着亮晶晶的眼睛天真地望着无恐，神采飞扬，顾盼生姿。
　　许是追得太急，玉瓒公主透洁白无瑕的额头上挂着细细密密的小汗珠，两边脸颊也变得粉嘟嘟，甚是可爱。

　　少女身上淡淡的幽香，隐隐飘来，沁人心脾。
　　无恐后退了几步，冷冷道：“又是偷偷跑出来的？找神医？”
　　玉瓒公主小嘴轻轻噘了下：“哼！那个神医真是讨厌！早知道他是药王菩萨下界转世，谁还会去找他！？整天板着脸，一点儿也不好玩，还害得我被母后训斥了好半天。”

　　“咦？你缠着人家，还把他浸泡在冰水里半日，你倒还有理了？！”无恐板起脸来训道。
　　无恐心想这种贪玩的小女孩，出身又显赫，任性起来不知天高地厚，适当吓唬吓唬她，让她受点挫折未必是坏事。
　　玉瓒公主果然赌气说道：“那不是上了那个 — 什么王子妖怪的当嘛！神医，神医！他行医，我做牛做马分文未取，他吃点小亏又怎么啦！？”

　　“上了妖怪的当！？紫微大帝是何等厉害，你就怎么不好好待在家里跟你父君潜心修炼，到凡间来干什么？”
　　无恐看着玉瓒公主气得满脸通红，噙着眼泪，只是强忍着没掉下来，心里一乐，心想如果再训几句，小姑娘一定会受不了，马上就会转身离开。
　　“神医吃点亏算什么？！他虽说是菩萨转世投胎到了凡间，但在凡间他就是普通人。你自己法术不精，被妖怪利用，害得俺 —，还害得蓁蓁她 — ”

　　“蓁蓁？”玉瓒公主倔强地抹一下眼睛，就是不哭也不离开，“你说的是那位蟠桃花仙子姐姐吧？我到鸿鲲学院去找你，他们说你到青丘来找花仙子姐姐了。”
　　玉瓒公主又眨了几下眼睛，终于生生地将眼泪全部挤了回去。
　　无恐心里暗暗好笑，没想到这娇生惯养的公主殿下倒挺倔挺坚持的。
　　“既然花仙子姐姐是因为我离开的，我就有责任和你一起把她找回来。”玉瓒振振有词认真地说道。

　　“什么？！”无恐大吃一惊，他没想到非但没撵走小家伙，人家还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主动成立“寻找花仙子二人小组”，在心理上、策略上、外交上占据主导位置。
　　无恐可不想带着这么个任性娇蛮的公主殿下到青丘帝后面前去打探蓁蓁的消息。
　　无恐语气软了下来：“不该扛责任的时候就不要乱扛嘛，俺又没说蓁蓁是因为你离开昆仑的。你还是回去吧，免得你爹娘担心。再说了，你要是出了什么事，俺也担当不起。”

　　“哎，原来你是担心这个呀。”玉瓒公主神秘地对无恐挤挤眼，从腰间精致的锦囊里拿出三根金针，“母后知道我贪玩，老早就给了我这个宝贝。我若遇到危急，可以用它们召唤三十六天罡和七十二地煞。你就放一万个心吧。”
　　“那上次你为什么不用这宝贝，害得蓁蓁她被大力金刚打伤。”

　　“大力金刚是佛祖的人，又不是什么妖魔鬼怪，不会加害我们，我当然不会轻易用这些宝贝了。” 玉瓒公主小心翼翼地将三根金针放回锦囊，昂起头真诚地对无恐说道，“所以嘛，我有责任将花仙子姐姐给你找回来。不然，人家心里过意不去嘛。”
　　哎，看来是甩不掉这口齿伶俐的小丫头了。
　　无恐徐徐降下祥云，大踏步向一群正在围观什么的人群走去。

　　“英雄，等等我。”
　　“俺可不是什么英雄。”虽然心里一直有个英雄梦，但离祖爷爷那样的英雄还差得太远。
　　“那我就叫你无恐大哥。”
　　“……”

　　“来，来，来！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啊！”分不清雌雄的高亢吆喝声从里三层外三层围观的人群里传了出来。
　　无恐走进人群一看，原来是一尖嘴粉面中年男人摆了个搞赌博的摊子。简易木台子，四周和顶部用铁丝网密封。木台子两侧站着两队小人，分别穿着黑色和白色战袍。
　　“这位爷买天战黑甲队，而这位爷下注鼎泰白衣队，这位爷，您呢？”尖嘴粉面男人一边收银子，一边劝说那些还在犹豫选择的围观者。

　　无恐知道青丘旁边是小人国，小国内诸侯林立，内乱不断，民不聊生，人口拐卖现象非常严重。
　　显然，尖嘴粉面男人不知用什么手段“请”来了十来位小人国的武士，从他们怒视对方的眼神可以看出，这些穿着黑色和白色战袍的武士们应该来自敌对的诸侯国。
　　常年战乱积累下来的仇怨，无疑会让他们在擂台上拼命置对方于死地而后快。
　　围观者的情绪像在烈日下暴晒的干柴，给点火星子就能熊熊燃烧。

　　掏银子的、猜测擂台赛结果的、评价擂台上肌肉男的……所以人都为即将出现的血腥比赛唾沫横飞，卯足了劲，眼里闪着无比兴奋的光。
　　擂台上的肌肉男们对围观者的兴奋熟视无睹。
　　他们关心的是如何击败对手，有仇报仇，有怨抱怨。
　　武士们认为自己活得很热血，为自己效忠的国君拼死而战，为武士的荣誉而战。

　　武士们不知道，当他们被困在这铁丝网密封的擂台上时，他们所有的抗争，愤怒的或悲哀的，都被当做一种娱乐性的表演，没人关心他们效忠于哪位国君，没人关心他们的生命何时会消失……
　　杀死了对手又如何？他们仍然被困在铁丝擂台里，会有更多的对手被源源不断地送进来。
　　而围观者只关心他们的下注会赢吗？能赢多少？

　　生命被践踏，如尘埃一般被轻贱。
　　你以为自己活得雄赳赳气昂昂，实际上却毫无价值。

　　无恐望着铁丝网和被困住的武士们，叹了口气。
　　无恐想起了龙门客栈见过的那位困于自己内心执念十年之久的琵琶女小师妹，她内心的“铁丝网”让她错过了深爱她的大师兄。
　　有些铁丝网是可见的，而有些，却是无形的。
　　自己有没有被什么“铁丝网”困住？
　　无恐心里一惊。

　　耳边喧嚣声骤然响起，围观者吼声如雷。
　　想必是天战黑甲队和鼎泰白衣队已经开始了殊死搏斗。
　　无恐伸手抓住铁丝网罩使劲一拉，将整个铁丝网罩拽了起来。
　　“你，你干什么？”周围各种声嘶力竭的喊叫突然停了下来，尖嘴粉面男愣了一下，突然冲无恐怒吼道。

　　“他们是小人国的子民，他们的生命不应该由你们的赌注来决定！”无恐咬着牙一字一顿大声答道。
　　正在拼命厮杀的天战黑甲队和鼎泰白衣队的武士们立刻停了下来，怔怔地望着无恐。
　　躲在角落里不愿意参加争斗的一白衣汉子噙着泪，感激地跪在地上，口中念念有词。

　　“你这个毛脸雷公嘴，你不愿意下赌注，赶紧滚远点！”尖嘴粉脸男用尖锐的嗓音喊道。
　　“是呀，你自己不玩，不要影响别人嘛。”
　　“一看就不是我们青丘的，不知来这里干嘛的？”
　　“干嘛？捣蛋呗。”
　　有几个人嘎嘎地怪笑起来。

　　“我是鸿鲲学院的学子孙无恐，来青丘找你们的桃花公主。”无恐对众人作揖，朗声说道。
　　“什么？！找我们的桃花公主？！”有人吃惊地喊道。
　　接下来大家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神色古怪。
　　“官兵来了！”远处不知谁高喊了一声。
　　围观者瞬间鸟兽散。

　　尖嘴粉面男撒腿就跑，连地摊都来不及收拾。
　　看来，私下聚众赌博，在青丘是违法的。
　　玉瓒公主趁乱悄悄放了关在擂台里的小人国武士们。
　　他们的命运由他们自己决定吧。多年内战，所谓分久必合，总有一天他们会平息战乱，建立自己强大而和平的国家。

　　无恐随官兵进入皇宫。
　　玉瓒公主紧紧跟在他身边。
　　青丘帝后是一对慈祥和蔼的老人，只是熙佑帝君无精打采，两眼越过无恐头顶，虚虚地注视着远方，像是若有所思，又像是很疲乏的样子。

　　皇后微笑着和无恐聊了会家长里短，不一会儿，就把无恐的家庭情况、鸿鲲学院学习情况了解得清清楚楚。但每当无恐询问起桃花公主的情况时，皇后虽然讲了很多，但实际上提供的信息很少：公主和熙冉回来给帝后祝寿，后来熙冉接到学院捷报，荣升解厄星官，便立刻赶回学院。公主在青丘又玩了几天后，才独自回学院的。

　　无恐感觉自己从皇后微笑的眼神中捕捉到了那么一点点不自在，他甚至认为皇后的笑也带着些许尴尬。
　　皇后看了眼紧紧跟着无恐亦步亦趋的玉瓒，听玉瓒说是她桃花公主的好朋友，也没多问。
　　皇后对公主回昆仑山后没了踪影，很是吃惊。
　　连眼神虚无缥缈的熙佑帝君也像回过神来似的，惊讶地问道：“怎么？小妹不在昆仑！？”

　　“会不会到什么地方去拜访朋友了？”皇后问道。
　　“不清楚，她没留话，以前有个玉兔精朋友在兜霾山，公主也曾去找过她。不过，玉兔精早就入读鸿鲲学院了。的确还有几位散仙经常来找她喝酒聊天，俺再打听打听。”
　　“找到小妹后，通知我们一下，免得我们担心。”
　　无恐点点头，起身告辞了青丘帝后。

　　入夜，无恐和玉瓒乔装成侍卫和宫女摸样，混进皇宫。
　　熙佑帝君夫妻俩早已入睡，外殿值夜的两个宫女倒咕咕哝哝地小声议论起来。
　　“今天有人来打听公主耶。”
　　“也不知公主是怎么想的，二殿下文才武略，一表人才，是我们青丘第一美男子呢！二殿下对公主真是一往情深。要是我呀，早就答应了。”
　　“呸！不知羞！”另一个宫女扑哧笑出声来。
　　“莫非公主喜欢今天来的那个毛脸雷公嘴？嗯，他和二殿下比，可就差远了。”

　　玉瓒扫了无恐一眼，借助远处隐隐的烛火，只见他眼神幽黯，也不知有没有听两位宫女谈话。
　　“不过，上次公主回来给帝后祝寿，起初还高高兴兴。后来，有一天，我见公主眼睛都哭肿了，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还能有什么事，你没听说过女孩子对男人欲擒故纵吗？说不定公主也喜欢二殿下，故意摆出矜持高傲的样子！你没见二殿下越是被拒绝，越是贴得热乎吗？”

　　“咦？好像对啊。你想啊，一起回来是高高兴兴的，后来二殿下升职先走了，公主才眼睛哭肿的。说不定二殿下终于心灰意冷决定放手，而公主终于发现自己原来深爱二殿下。对！一定是这么回事！”
　　“你要是对自己当值的事有这股子劲儿，说不定早就被二殿下提升去他府里去做大管家了！”
　　“你……”一阵小声笑骂声。
　　……

　　月色下，玉瓒远远跟在无恐后面。
　　她知道无恐大哥心里一定很烦。
　　听了宫女的对话，玉瓒有些困惑：
　　熙冉和蟠桃花仙子可谓青梅竹马，他出生高贵，又长得风流倜傥，蟠桃花仙子对他到底是怎样一种感情？
　　花仙子爱不爱无恐大哥？
　　如果爱他，为什么会不辞而别？
　　现在她在哪儿？
　　不要说无恐大哥，就是玉瓒公主也急于想弄明白。

　　清冷的月光将无恐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无恐纵身跳上一棵光秃秃的老树，仰望星空，一动不动，似雕像一般，凝固在静静的夜色中。

　　遇见她之前，他不知道什么叫一见钟情；
　　遇见她之后，他只想陪她到地老天荒；
　　见不到她，他才知道什么叫相思成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