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解忆长安》随风飞

36、第 36 章

　　但我或许是太过沉迷于思念某人了，竟然忘了长安城乃是个危机四伏的地方，尤其是……知道得秘密越多，就越是凶险。

　　三个月后的某日，我像往常那样在宫里闲逛，结果走着走着，背后就挨了一棍，顿觉眼前一黑，直直晕了过去。

　　等到清醒过来时，已经身处那阴暗潮湿的天牢了。

　　我勉力睁大眼睛，望了望身上的镣铐以及四周各式各样的古怪刑具，最后将视线落在了门外那个男子的身上。

　　华贵艳丽的长袍，直垂腰际的黑发，明眸善睐，唇红齿白。

　　我整个人晕乎乎的，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面前这人是谁，于是张了张嘴，哑声问：“钱公公？我怎么会在这里？”

　　“这个嘛……徐公子自己应该最清楚才是。”钱来打开牢门，一步步的走了进来，伸手抬起我的下巴，轻笑道，“你既然有胆子谋反作乱，想必也早已料到今日这个下场了吧？”

　　我全身一震，心中的疑惑更甚：“谋反？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不必再装啦，三王爷暗中勾结朝臣、图谋造反的事情，我早已知道得一清二楚了。”

　　我听得一头雾水，呆了半晌才问：“三王爷要造反跟我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钱来妖娆一笑，轻轻拍了拍我的脸颊，道，“徐公子你……不正是三王爷的心腹吗？”

　　“啊？”我呆了呆，这才醒悟到是怎么一回事，连忙大叫，“是误会！我跟三王爷一点也不熟！”

　　我喊得极为大声，恨不得多生两张嘴替自己辩解，钱来却全不理会，只慢吞吞的转过身，轻轻拨弄那一堆样式古怪的刑具，状似漫不经心的问一句：“三王爷究竟有什么阴谋？”

　　“不知道！”

　　“他是否已跟六王爷结盟了？”

　　“不清楚！”

　　“云雀宫的宫主是你的什么人？”

　　“不认识！”

　　钱来眯了眯眼睛，忽的抽出根鞭子来，轻轻一甩，问：“你们若素不相识，他那天为何冒险入宫救你？”

　　“哎？你是说谢公子？他……”

　　“他现在人在哪里？”

　　我窒了一下，当然清楚谢清波人在何处，但……

　　“凭什么告诉你？”

　　“呵。”面前的男子嗤的笑了一声，红唇微微勾起，黑眸里流光暗转，妖冶动人。

　　我不自觉的看呆了，正痴迷间，忽觉胸口剧痛，已是一鞭落在了身上。

　　“唔……”虽然竭力忍耐，却还是禁不住痛呼出声。

　　“疼么？只要你乖乖把三王爷造反的阴谋说出来，就可以少吃许多苦头了。”说话间，素手一扬，继续挥舞鞭子。

　　我身上痛得厉害，除了嘶声惨叫之外，再说不出其他话来。

　　事实上，若我当真晓得三王爷的阴谋的话，此刻肯定已经毫不犹豫的和盘托出了，但是……我真的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啊！

　　从头到尾，我只跟那个风流王爷见过两次面、说过十几句话，结果就惹来了这么一场无妄之灾，实在可笑。

　　鞭打仍在继续。

　　迷迷糊糊间，那钱公公似乎又问了几个问题，可惜我什么也答不再上来，只能一再重复自己是无辜的，并且很快就晕了过去。然而，施虐狂一般是没有什么同情心的，所以我立刻又被凉水泼醒了，接着挨打。

　　神智逐渐恍惚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隐约感到钱公公终于离开了牢房，换了另一个人对我施虐。浸过盐水的鞭子，烧得发红的烙铁，尖利无比的竹签……各种各样的刑具轮番上阵。

　　嗓子早已喊得哑了，身体上的疼痛也越来越麻木，手脚慢慢失去了知觉，只剩下一阵阵火辣辣的麻痹感。

　　所谓的严刑逼供，原来也不过如此。

　　时间仿佛过去了很久，又好似只有短短一瞬。外边的世界日升又日落，但在这阴暗潮湿的地牢里，没有日夜。

　　我被无边的痛楚折磨得死去活来，时而昏迷时而清醒，在虚幻与现实之间来回穿梭，断断续续的说过许多疯话，但念得最多的……却依然是某个人的名字。

　　认真回想起来，我对耽美的感情根本就产生得莫名其妙。究竟是因为一见钟情？还是因为突然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只能依赖他一个人？

　　又或者，这其实是命运精心安排下的陷阱，早在相遇的那一刻，我就已经一脚踩了进去，再也无法脱身。

　　我觉得自己实在无可救药，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也还一心一意的想着那个人。不是为了指望他救我脱险，仅仅为了……再见他一面。

　　然而，无论我怎样苦苦思念，耽美也始终没有出现。

　　反倒是钱公公又跑来天牢看了我一回。

　　他似乎没料到我的生命力竟这样顽强，因而挑了挑眉毛，小小惊讶了一下。“既然你宁死也不肯招供，那就先画押认罪吧。”

　　“我是冤枉的！”

　　“都这种时候了，你还敢嘴硬？看来前几日吃的苦头还不够多。”

　　“怎么？你打算屈打成招？”

　　“哈哈！”钱公公眯了眯眼睛，纵声大笑起来，眉目间尽是妖媚之色，“对付你这小角色，哪里用得着这样麻烦？”

　　说话间，低了低头，慢吞吞的拔出腰间的匕首。

　　我心底泛起凉意，正疑惑着他打算干什么，就见寒光一闪，自己右手的大拇指已被削了下来。

　　血流如注。

　　刺骨的疼痛瞬间袭遍全身，我张了嘴，声音却全哽在喉咙里，连叫也叫不出来。

　　“我过几天再来看你。”钱公公把玩了一下那截断指，薄唇轻抿，浅笑道，“但愿，你能够活到那个时候。”

　　说罢，转身就走。

　　牢房里一片昏暗，严刑拷打依然在继续。

　　我终于发现，死亡其实一点也不可怕。

　　真正可怕的是……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