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第一百二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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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劲风袭来，原本地上木木躺着的重伤之人此刻却矫健地弹跳起来，一掌袭向尔白无的后颈。
这一掌虽突如其来，但尔白无反应的也快，要害被险险避开，肩膀却被击中。他冷冷笑着，似乎对止戈的动作颇有意外，却更多的是恼怒之色。于是也运了内力，栖身而上。可止戈自知深受重伤，此刻却是拼尽全力，只攻不守，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尔白无不敢与他硬拼，有些吃力地躲闪着。
牢房内空间狭窄，双方都没法施展开来。几个回合下来，倒是重伤的止戈开始气喘不已，落了下风，反观尔白无倒是气不喘心不跳一脸轻松的模样。眼中精光一闪，乘止戈下盘不稳，一个摇晃之际，尔白无乘势擒下他，右手成爪扣住他的咽喉。胜负已分。却不想一直在一旁观战的拾三点儿在同一时间，握着一只发簪抵在他的命门处。
尔白无身子一僵，面无表情地收紧了力道。拾三点儿急的声音尖锐的吼叫“别动!放开他！”
哼，尔白无冷哼一声，侧过头来看她，眼若寒冰，目光森冷诡异。他瞥了眼命门处刺着的铜簪。
低语道，“像。真是像。”
拾三点儿一怕，手上使劲。尔白无闷哼一声，竟然笑的愈加畅快了，他笑着伸手抚在那只握着铜簪的手上，轻柔道“傻妞，你应该刺这里。这里有道血脉，你一刺，我的血就会像泉水一样喷出来，沾满全身！到时候，你们就可以逃出去了。”他伸手握着拾三点儿的手，将铜簪抵到自己脖颈的大动脉处。
拾三点儿被他握着手的动作一惊，竟然没有反应过来。待反应过来时已经在他的脖颈处划了一道口子，鲜血沁了出来。
“你……你快带我们出去。”她不忍心的别过头，颤声道。
尔白无见她的动作，也别了别唇，又笑了。“师妹，我手中一条命，你手中一条命。不过是一命换一命罢了，你竟然还妄想要挟我带你们出去？”
“……”
尔白无见她不安地看着止戈，于是率先放了手。随着沉闷的一声，止戈瘫倒在地上，猛烈的咳嗽起来。
拾三点儿没料到他会先收手，又想到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望逃出去了，只苦笑着仿佛痴了一般松了手，铜簪应着清脆的声音落地。她转身去扶地上的止戈。
尔白无抚了抚带血脖颈，似笑非笑，斜睨了那瘦小的身影一眼，不知想着什么。最后只是捡起地上的铜簪，想递给那似已绝望的少女，手一顿，最后只是将发簪随手插入她的发间。“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用漆樟果的下落换你们两条命，明日我会再来。”
拾三点儿似被他的动作刺激到，瑟缩着拖着止戈后退。转头看他的时候，目光仍是落在了他流血的脖颈处，伤口的附近竟还有一道暗褐色的旧疤。
尔白无收了笑容，冷淡了转身离开了牢房。最后只留下一句奇怪的低叹“果真天下的女子都是笨蛋。”
——
出了地牢，阳光刺的他不自禁眯起了双眼。他反手挡在眼前，站在那里不动，半响才适应光线。扫了眼沾了血迹和污渍的白衣，不自在地决定先去沐浴更衣。
打理了一下自身，伤口抹了些药。他便往如今楚藤滟的院子也是无相教里拾三点儿曾经的院子走去。一进院子便见到了这幅场景。
凋零的紫藤树下，一把摇椅上，一个身段娇媚的女子依靠在俊美阴柔的男子怀中。冬日的午时阳光正好，晒的人浑身暖洋洋的，他却依旧觉得寒冷。“你爱不爱我”楚藤滟仿佛处在无人之境，抬眼痴迷地望着那男子的眼睛，伸出手点在他的唇上。
“爱。”男子温柔地笑着回答，濡湿的舌将楚藤滟细长的指尖卷进口中。
“……那为什么还要划伤我的脸……”狐媚的眼睛带着迷茫和怨恨更多的仍旧是疯狂的迷恋。
“为了让你记住我！”男子不在意她的反应，这样的问题她几乎每日都要问，修长白净的双手搂着她的蛮腰，埋入她的脖颈和胸前尽情地呵护放肆。
“我死都是要和你在一起的。这你可满意了？”楚藤滟闭上双目任由他的动作，双手插入他的乌黑的发间，嘴角的笑容羞嗔而狐媚。
白衣青年怔怔地站在原地，脚下似生了根，竟是不能前进半分。过了许久，他才开口，“滟……计划实行的很好。”
听到他的声音，楚藤滟这才斜眼看了过来，朝他笑的一如第一次见面那般魅惑而灿烂“很好。”
——
午后青冥他们照例在悦家的武房里切磋武艺，活动了一会胫骨，青冥便觉得神清气爽。系上鞭子，同如烟他们告别后便拖着破琉溪逛街购买些冬日的成衣。本来梵儿说要帮她量身定做，可青冥却觉得不会在这里呆的太久，于是还是觉得买成衣比较好。拎着大包小包回府用过晚膳，照例三人窝在房间‘开小会’。
“你是说……沁谷？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沁谷永远都是黑夜，只有在午时谷内才会光芒万丈！琉溪，你太聪明了！”青冥丢在新买的衣服，雀跃地握紧破琉溪地手毫不吝啬地夸奖他。
“我这就去跟他们说说。”青冥喜不自禁地就要奔出房间。
“青冥，且慢。”破琉风温淡冷静的声音止住了青冥的步子。
“怎么”
“我们只知道这两句话指的是沁谷，除此之外毫无意义。若这指的是解开铜镜之谜的地利条件，我们无论如何也赶不回去了。不如等铜镜的线索解开了，再说不迟。况且……那是我们的家。我不想轻易被别人知道。”破琉溪上前几步，说最后一句话时压低了嗓音。
语调低缓轻柔，声音幽幽略带委屈之意。
青冥立马反省，连连哄他，“是，你说的对。我不说了，不说了。”说着还老实地坐会座位上，献宝似的，朝琉风拿出今日买的衣物。
——
晚饭已经有人送来过将近一个时辰，拾三点儿估摸着外面已经天黑，她抱膝坐在止戈身边，呆呆坐着。脑袋里不住回想着今天白天发生的一起。
原本她是想如果师兄……尔白无，他不是叛徒，那么他们或许可以一起商量逃出去。如果他真的是叛徒，那就让大师兄乘他不备抓住他，到时候，大师兄利用缩骨之术易容成他的模样，逃出地牢，若是可以，再回来救她。若是不行，便让他自己逃走以后替师门报仇。计划想的很好，她和从前讨厌的大师兄竟然有惊人的默契。她不过几个眼神和低语，大师兄便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可是再商量的好有什么用的，最后还是落到最坏的打算。他们都很清楚尔白无的实力和招式，所以心里胜算还是有几分的，谁料到这次他竟然没有使出一招师门功夫，倒是用了他们从未见过的招式。
漆樟果她和大师兄已经吃了，怎么也变不出来一个，不过就算他们没吃，她也不会告诉修饰的人的！屠杀师门之仇不共戴天！若是明日尔白无来问自己，就随便胡诌一个谎话给他，能拖多久久拖多久。可是拖着又有什么用，他们不论如何都逃不出去。而且尔白无已经告诉修噬的人眠云山宝藏的秘密了。细细回想发生的一切，她惊恐的瞪大了眼睛，如遭雷劈一般，他们不仅仅是想要那半颗漆樟果，就算拿不到，他们也不会杀自己，因为……他们要拿自己要挟青冥！！
想到这里，拾三点儿呆呆地看了看自己的右手，纤细的小手原本白嫩纤巧，如今，却沾满了黑干的血渍，而小手指也少了半截。难怪……他们切去自己的小手指，定是要拿去威胁青冥了！
泪水刹那喷涌而出，她捂着嘴，胸腔几乎要被愧疚和恐慌压碎了。怎么办？尔白无背叛了青冥，把他们的秘密告诉了修噬的人，现在他们又要拿自己要挟他们，自己怎么能对得起他们！她这辈子恐怕即使死都难辞其咎了！
死！
灰败的脸仿佛有了一瞬的光彩，曾经黑亮的眸子，此刻也全是死寂灰暗一片。她渐渐安静了下来，明日，若是能哄得他们放了大师兄最好，然后，自己就……
想到这里，她仿佛解脱一般，缩在角落里。又仔细的想了一番，这才安静地走到止戈身边，扶起他，让他靠在自己肩上。一只手抵在止戈后背心，做着之前他做的类似的事情。
内力如涓涓溪流传入止戈的体内，他身子一震，就要挣扎。拾三点儿却笑着不让他动，固执地传送着内力，好半响她累的无法运功了才停了下来，声音有些低弱，将发间的铜簪塞到止戈手中，“大师兄。明天你逃出去以后，一定要去找青冥。不出所料他们现在应该在江南傣安城的悦家。这是信物，青冥会相信你的。你跟他们说，别相信那根什么小手指。就说我们一起逃了出来，后来失散了，我在别的地方躲了起来。叫她别被修噬骗了。”
“拾师妹。”
“别说话，不对。如果那傻丫头不信，你就干脆告诉她实情，就说我死了。她再想来救也没用，我就是一具腐烂的尸体！记住哦，一定要强调我是为了师门和保护她而死的。不然这臭丫头脑门一热冲动跑来送死咋办。一定要她自己练好功夫再来替我报仇，别白白浪费我的心意……这臭丫头，我都还没喝上她的喜酒呢，她也没喝上我的……我”说到这里，三点儿再也说不下去了，只抱着止戈呜呜的像只绝望的兽一样哽咽的哭了出来。
“三点儿。”止戈忽然抱住了拾三点儿，紧紧的，似想要将自己的温暖全部传给她。他浑身因为重伤后又受了内伤而发热，滚烫的身子搂着跪在在身侧的少女。
“你……不是一直很讨厌我吗？”嘶哑的声音，带着热气在少女耳边响起。
拾三点儿沉默了一会，“是呀。以前我是很讨厌你，你什么都比我厉害……本来就应该我才是易容的鬼才来着……不过，大师兄，现在。我希望你能活下去。无相教，就只有你了。”
借着烛灯的微弱光芒，她认真地凝视的止戈的眼睛，庄重地说着，仿佛以往所有的任性都在此刻消失，一夕的伤痛转化为成熟和理智。
止戈不言语，垂下眼睑，望着手中的发簪似乎忽然想到了什么，猛然抬头，取下系着外衫的腰带，绑住发簪的簪头。
拾三点儿惊异地看着他的动作，不明白他的意思，但是也知道一定十分重要。
“拾师妹，没事的。”止戈回头看了眼拾三点儿，端正的相貌颇为温和抚慰地带着笑意。拾三点儿忽然安心了下来。
“嗖。嗖。”随着破空而出的声音。发簪连带着腰带射出，精准地射向嵌在墙壁上的烛灯灯座。拾三点儿眯着眼睛看那烛灯，这才发现那烛灯灯座上似乎都有一些或大或小类似的圆孔的图案。
随着最后一声声响，腰带被抽回。随着低闷的轰隆声，牢房里最左边的角落里的稻草随着泥土开始向下掉落，明显出现了一道可供一人大小的钻过的洞口。
二人相视一望，毫不犹豫地一前一后跳进洞里。
——
洞内，二人艰难地一前一后努力地爬着。洞内漆黑一片，不知道前方会出现什么。止戈打头阵爬在前面，拾三点儿强压下内心的恐惧，紧紧跟在后面。
咯兹咯兹，漆黑的洞里不时传来类似骨头生长发出的咯兹声，伴随着男子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拾三点儿一个机灵，出了一声冷汗。颤声询问，“大……师兄，怎么了？”
“没事。快点爬。”好半响，前方才传来粗重的男声。
“……”这句回答丝毫没有减轻拾三点儿的恐惧，反而加深了。大师兄难道内伤发作了？方才她的内力并没有传多少给他，就因为自身的低微功力而中断了。
“我在教内呆了近二十年……以前小时候听师傅说过，我们教内地牢里有个秘密。在尽头的墙壁上，有九盏壁灯，启动上面的开关，就可以开启一个通往谷外的密道。师傅总是逗我，他说告诉我这个秘密就是等着看笑话，看我会不会监守自盗……”为了转移拾三点儿的注意力，止戈，强压住体内翻滚的血气，诉说着往事。
止戈是无相教的大师兄，为人刚正憨实，十分照顾师弟妹们，所以众多师兄妹的都自小崇敬喜欢他，除了拾三点儿。无相教位于山谷内，师门规定若不是学有所成，便不能随意出谷。于是出谷闯荡便成了全教年轻一辈的梦想，那条密道必定是一个很大的诱惑。
拾三点儿明白他的用心，也跟着装作若无其事地轻松说，“大师兄……这次是你第一次用它吧。师傅心里一定很闷，怎么教导出了你这么个无趣的弟子。所以说，我才是无相教的第一人嘛。”一边爬，一边调侃着，不知怎么，两滴泪就滑了下来。
“快到了。”
止戈身子一顿，声音有些奇怪地说。
跟在身后的少女眼前一片漆黑，仍是笑着应道“恩。”
爬出了洞口，止戈率先跳出，扒开割人的稻草，让拾三点儿跳下来。二人又挤着身子绕出了几块巨大的石头。眼前豁然开朗。黑幕一般的天空，几点繁星清冷的点缀，谷外弥漫着一片朦胧的雾气。半人高的野草将这一代遮掩的严严实实。
拾三点儿还没有感受劫后余生的喜悦，就反射性伸手拉住那具即将倒下的滚烫身子。“大师兄！”惊恐地发现触手一片滑嫩。原本古铜色高大的身子此刻却缩小成了一个娇小瘦弱女子的身形！
远处隐隐有火光出现，十来个无相教服饰打扮的人影出现在视野里。身边有窈窕身姿的人伸手捂住拾三点儿的嘴巴，低哑的嗓音正是止戈的！“听说我！这个你拿着。等会赶紧吃了。”一块四分之一的果实塞到了拾三点儿手里。竟正是在地牢里，拾三点儿分给他的漆樟果。
“你没吃？！”
“乖。拾师妹，你躲好，无论怎样都不要出来。”止戈没有回答她，只正色嘱咐了句。
说完他拉着三点儿躲进了巨石旁的大片野草下，将她按住。然后猫着身子，向最近的一个人走去。突而，他身子一颤，死命的捂紧了自己嘴，浓稠的液体从指缝中溢出。只一瞬他便一抹嘴，继续向那人靠近。
拾三点儿也瞪着双早已模糊的含泪的眼睛看着那个身影。咬着手指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
不消多久，止戈背着那人的尸体小心地回来了。一刻未曾休息，迅速脱下那人的外衫。将自己破烂的衣服穿在他的身上。然后在他的脸上割了数刀伤痕。拆了他的发髻，又在他的脸上抹上了一把泥土。略略想了一会，然后背着那具尸体将他扔进了巨石后。这才又矮着身子回来。
“拾师妹，你的外衫。快脱下来！”
拾三点儿麻木而顺从地脱下了外衫，眼睛红肿地看着止戈。眼神茫然而绝望，似又不敢相信。
止戈看了她一眼，便穿上了她的衣服。也在自己的脸上抹了一些泥土。
身姿娇小瘦弱，身形明显和拾三点儿一般无二。若不是仔细看正面，绝少有人能察觉出来。“拾师妹，你躲在这里。委屈你一些时辰。一定要等子时过后才能走。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动。”
“你为什么……”她喃喃地开口。脑子混乱的仿佛要炸开了。
止戈沉默了一瞬，便认真地抬头望进了她红肿的眼睛里，“我也希望你能活下去，这是我唯一的希望。”
那一刻，拾三点儿才第一次发现，黑夜中，他的眼睛竟然似缀满了繁星般明亮美丽。
随后他握了握她的肩膀，滚烫的体温从他的手心透过她单薄的里衫传到肌肤上，深深的望了最后一眼，止戈转身离去。
“止戈……师兄！你一定要活下来。我还没看过你的模样。”无相教善易容，没有人知道你的师兄妹到底是否带着面具，除非你易容术在他之上，这也是师兄妹们努力提升自己修行的原因之一。在教内，除了师傅，便没有人知道止戈的真正模样。也没有人知道他是否带着人皮面具。
止戈闻言一怔，回头对她笑，“好。一定会逃出去！三点儿……再见！”
拾三点儿注视着那个身影渐渐远去，身边传来此起彼伏的喊声。“止戈的尸体在这里！”“该死！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不见了！”
“在那边！拾三点儿！在那里！”远处一阵叫喊。几丈外的人便拖着‘止戈’的尸体同前方的同伴汇合，一同去追那个所谓的‘拾三点儿’。
脑袋嗡嗡直响，身边静的可怕。她蜷缩着身子，完全缩在草丛里，觉得全身都快冻成冰了。脑海里始终环悬着那个模糊的笑容，和一双璀璨明亮的眼睛。
作者有话说
第125章 第一百二十五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