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自爱你》靥朽

37、故梦

　　旧梦就像一扇窗，推开了就再难合上。

　　随着新高一渐渐适应高中生活，一年一度的社团招新再次拉开帷幕。

　　摄影社也为此召开过一场会议，讨论要招多少新人。拟定了计划之后，开始讨论招新的方式。按照历来其他社团的方法，一直都是派人到新高一各个班宣传的，说到谁去宣传的时候，大家默不作声看向社长宋连池。

　　他坐在上位，一直没有发言，等看到我们齐齐投过来的目光时特别淡然地看向了我：“林清浅负责一下吧？”

　　哈？关我什么事？

　　高三部几个摄影社的骨干立刻附和说好。

　　算了，看在高三那么辛苦的份上我勉强就答应吧：“好吧，不过资料要提前准备好。”

　　“没问题，这个交给我们啦。”

　　于是在相同的周五下午，我和慕戚戚两个人开始在高一楼四处游荡。进教室介绍摄影社的人是我，慕戚戚帮我发发“传单”。

　　小高一们对A中的社团招新和当初的我们一样充满好奇，我进教室的时候他们齐刷刷地看过来，说实话还是有点紧张的，不过几个班走下来就好了很多。偶尔能遇见几个初中的学弟学妹，这样一来就会轻松一点。

　　到了周二最后一节社团课招新大会的时候，我没去，到了差不多大会过半的时候才去串了一个门。举办大会的体育馆里特别热闹，我之前没参加过招新大会，也像那些小高一一样特别激动。

　　顺便到其他社团那里逛了一圈，遇见的熟人大都是同年段的，高三的没见几个。

　　很多社团的社长都在上个暑假把自己的职务交给了高二段比较靠谱的社员，差不多就是甩手不干了。

　　宋连池倒是始终没什么响动，似乎还是想要……握权不放。

　　不过，似乎我们这里也没有能接下他的担子的人。

　　苏纨走后，A中里少了一个传奇人物，不过也就是少了一个人而已，每天每个人的生活都很忙，关于苏纨的事情传了几天，很快就悄无声息。日子总要过下去啊。

　　而夏无羁那段不为人知的初恋，一直到高二第一学期过了半才渐渐明朗起来。

　　期中考之后，学校转来了一个新生，排到了我们班。班里以舒笑笑为首的几个八卦风向标在新生来之前就开始传了，她是一个常年居住在国外的女生，后门粗得很，刚转来就直接排进了文科实验班。

　　大家在风传她的神秘身世时，同时也对她能否适应国内生活、跟上大家的学习进度表示怀疑。

　　我一直不怎么关心这类小道消息，只是听说了有这么一号人物会加入这个班，仅此而已。

　　她来的那天，我们正好在上自修课，师太打开门进来，看见大家安静学习的样子没说什么，她身后跟着一个姑娘，第一印象是很高很白，腿很长，果然是外国待久了，肯定喝了不少牛奶。长得很白净，瓜子脸，黑长直，那双眼睛尤其漂亮。娉娉婷婷，顾盼生姿。

　　班里没有人说话，都默不作声地打量这个人还没来的时候就传遍了年段的新生。

　　“大家好，我叫何缱绻。”她站在讲台边，向我们微微点头，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怎么看都是大家闺秀脸，“未来的日子，希望和大家相处愉快。”

　　后排几个男生先鼓起了掌，其他同学也跟着拍起来。

　　“好，那何缱绻你先和林清浅一起坐吧。”师太指了指我身边的空位，何缱绻点点头就走了过来。

　　“你好，林清浅？”她把书包放下，向我伸出手。她的手白净修长，如果弹钢琴一定很好看。

　　看起来很有礼貌。

　　“嗯，你好啊何同学。”我握了握她的手。

　　她用半节自修课的时间整好了课桌，并且准备好了下节课要用的东西，看起来不是完全不了解的样子。

　　说她一直在国外……不准吧？

　　“原来你的缱绻是这个缱绻呀。”我看到她练习本上娟秀写着的名字，这名字真是温柔。

　　“是呀，就是笔画多了一点。”她笑笑，颊上有可爱的梨涡，“你的名字很清丽。”

　　“笔画也不少。”我点点头。

　　一来二去我和她熟了起来，向她介绍了前后左右的一些同学，又向她传授了一些班级生存之道，她一直很认真地听，看起来很纯良。

　　“我差不多一直都在美国长大的，今年才回来，不知道能不能跟上你们。”

　　“不会的就问我好啦。”

　　“谢谢你，清浅。”

　　“不客气。”

　　何缱绻不住宿，也不参加晚修，只在头几个晚上留在学校向老师补了会儿课。她很聪明，理解能力非常强，很快就适应了学校的进度。

　　外头关于转学生的谣言渐渐平息下去，大部分都变成了：高二段又来了一个美女。

　　何缱绻人不错，和我挺合得来，于是很多时候都是我、慕戚戚和她一起走。不过由于慕戚戚还是在上晚自习，宋连池进入高三之后下课时间晚了半个小时，放学之后便是我和何缱绻一起回家。

　　她住的小区比较远，每天都有车负责接送，光看车就知道她家肯定是有钱人。

　　不过这个有钱人家的大小姐脾气特别好，很有修养。和苏纨那个五大三粗的比起来，绝对是仙女类型的。

　　我没问何缱绻她为什么转过来，肯定是关于她爸妈工作调动之类的。她以前的事情也常提起来，不过总觉得她有什么心事，有时候作业做着做着就开始出神，对于学校一切自由组织的活动从来不参与，像是……怕遇见什么人。

　　何缱绻转学到班里一个月之后，学校分配了综合实践活动，我和何缱绻、慕戚戚组成了一个小组，约好了周日一起到栖止公园进行活动。

　　会合之后，就开始四处分发印好的调查表，我发的地方人比较多，很快就完成了任务，正想绕过去帮一下慕戚戚或者何缱绻，一转弯就看见了何缱绻高挑的身影。

　　我把手里的资料放进书包，刚要走过去，就看见了夏无羁正站在何缱绻的身边，两个人在争论什么。——还是第一次看见何缱绻面红耳赤。

　　夏无羁居然和她认识？

　　我离他们还有点远，听不清楚两人的对话。我犹豫着要不要出去，转眼看见宋连池从另一边走出来。那两人看见宋连池之后，停下了激烈的争论，互不相看。宋连池拉开了夏无羁，坐在了露天放着的椅子上。

　　我走出去，何缱绻背对着我，宋连池第一个看见了我，只是遥遥点点头。

　　“缱绻，怎么了？”我走到何缱绻身边，捡起了地上散落的几张表格。

　　何缱绻愣了愣，低头和我一起捡。

　　我看见了她红着的眼眶。

　　——不简单，夏无羁和她不简单。

　　夏无羁似是平静了很多，起身径直走到何缱绻面前，不顾何缱绻的挣扎，用力抓住了她的肩膀，面上像是有寒冰：“我告诉你何缱绻，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他妈以前敢走，现在就别滚回来。你当我是客栈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我回忆起苏纨讲的关于夏无羁初恋的故事。不会吧……何缱绻是夏无羁的初恋？

　　真是不能再狗血了。

　　何缱绻那天穿了一件针织毛衣，被他生生扯破，而她始终只是抿着唇不说话，脸色苍白，目光却狠戾。

　　“呵……何缱绻，你真当自己是什么富家小姐啊？你不是听我爸妈的话么，现在怎么这么大胆，还敢私自跑回来了？啊？”夏无羁并没有放过她，一字一句，逼得她脸色愈发难看，“何缱绻，都过去了，我们谁也回不去了。”

　　他面前的何缱绻像是被击中了要害，眼里忽地落下泪来，却还是咬着唇不开口。

　　夏无羁盯着她看了好久，终于认输般放开了她，转身离去，走得固执而骄傲。

　　宋连池看了我一眼，亦转身离开。

　　何缱绻像是失去了支柱的玩偶，一下子瘫软下来，蹲在了地上，肩膀耸动，无声哭泣。

　　这样无助的样子，竟是和当初苏纨一模一样。

　　我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她。

　　时间已经不早了，慕戚戚从一边跑过来，看起来已经找了我们挺久。一看到失态的何缱绻，一时有点茫然。

　　“戚戚，你先走吧，实践活动报告我们下周再写。”我把何缱绻发的那份和自己的这一份交给她。

　　她点点头，不多问，转身先回家了。

　　临近饭点，公园的人少了很多。我扶起何缱绻，带她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把纸巾递给她。

　　她接过：“谢谢你清浅。”声音有点颤抖。

　　“没事。”

　　她把脸上的眼泪都擦干了，看着手里的纸巾突然笑了笑：“清浅，你应该讨厌我，我害得你最好的朋友转学了。”

　　我转头看栖止公园那一方小池，不知道要怎么接下去。

　　“你应该听说过我吧？”她继续说，声音还带着刚哭完的喑哑。

　　我点头，苏纨的话还清晰如昨，那时候的她还无所畏无所惧，是出了名的□□。

　　“我在夏无羁面前，是一个背叛者；在夏无羁爸妈面前，是一个乞讨者；大概在你朋友那里，是一个贱人。”她顿了顿，“我也想自己选，我也不愿意活成这个样子。可是……”

　　我从何缱绻那里听到了完整的故事。

　　何缱绻的爸妈与夏父夏母的下属，在夏家的公司出现问题的时候，替夏家担下了责任，入了狱，她一个人无处可去，被夏父夏母接去寄居在夏家，由此和夏无羁认识。

　　那时候年纪还小，两人算得上青梅竹马，到了初中的时候，两个人就在一起了。好景不长，夏父夏母知道之后，不由分说让他们分手，夏无羁是多烈的性子，当然不肯，于是他们只好向何缱绻下手。

　　夏父夏母说得好听，其实就是瞧不上她，觉得她配不上夏无羁，即便，她爸妈为了夏家做出了这么多贡献。

　　何缱绻不是一个勇敢的人，当夏父夏母说只要她离开，他们会尽力把她爸妈及早救出来时，她背弃了夏无羁。

　　后来的故事我也知道，她自愿去了美国，和夏无羁一刀两断。

　　三年过去了，她在夏无羁的生命里像是凭空消失。夏父夏母遵守诺言，让她爸妈提前从监牢里走了出来。她一家合家团圆，她也从美国回来，和爸妈一起在A市生活下来。

　　当拥抱她爸妈的时候，她是什么心情呢？会不会有那么一点点的后悔？

　　“清浅，夏叔叔说得对，我配不上夏无羁，无论是过去的我，还是现在的我。”我侧头看她，她好看的脸上挂着一样的微笑，很苦涩，像是那个文雅的面具终于支离破碎，“夏无羁说得好，都过去了，回不去了。我还欠他三个字，清浅，你能陪我找他吗？”

　　她倏地站起来，眼还红着，眼神却很坚定。

　　我应了好，找出手机给宋连池打电话。

　　宋连池说他们在常去的酒吧。

　　我挂了电话，带着何缱绻去找夏无羁。

　　所有事情都要有一个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