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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审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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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门口走到床是十步,从床走到门口也是十步。如果她往右偏会撞到书桌,往左靠一点会撞到衣柜,通常撞衣柜比较不疼。要是以床为中心背对房门走,会遇到藤椅和另一张桌子,藤椅摆的位置简直鬼神莫测,就像会移动一样无论她多小心每回都会被绊倒。这天她又被藤椅砸的时候,有个精灵守卫听到动静好心提醒她:“阿芙小姐,别白费劲了,那张椅子占了整个过道。”过道?看房间真的被扩大过。
守卫的西尔凡看守她久了也会和隔着门她聊两句,从他们的对话和轮岗中她推算自己被关了近半个月,陶瑞尔总是偷偷带给她食物和水每天一次多半在晚上,莱戈拉斯偶尔来。在陶瑞尔和她聊天的时候去路口把风。
这天女精灵临走时除了留给她干面包外还外加一张薄毯,“朔秋了,晚上记得盖上。”
阿芙:“不用,我有满衣柜的被子,暖和着呢。”
陶瑞尔看见敞开的衣柜和里面的衣物,“你还是别老去翻,我走了明天见。”
阿芙听到他们的脚步声越走越远,直到完全听不见她把陶瑞尔给的毯子抱紧靠着墙坐在床上,指尖轻点床板,发出微弱的敲击声就像围棋在落子。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任凭时间流逝,忽然她听到开门声,有人进来而且不止一个。
“陶瑞尔?现在是明天了?”好像没过多久啊。“正梦见我棋胜西蒙鲁德做了中土第一棋手,乘龙在列王之城感叹人生寂寞如雪呢,哈哈。”
来人没接话不出声地走近她带着秋夜的凉风,不是陶瑞尔,是谁?她像所有盲人一样,坐直了伸长手臂摸索,她摸到那人的肩膀,向前倾肌肉绷紧这表示他是弯腰看着她,肩头散落着笔直柔顺的长发。顺着肩膀她触到光滑修长脖颈脉搏在她手下跳动,对方明显绷紧却没有躲开,她把手举高沿着脖子向上摸到对方的脸,唇线分明下巴有些尖,皮肤比她手的温度略高,然后她的指尖扫过他的嘴唇摸索脸的轮廓,在他脸颊靠近尖耳朵的地方触到几个细长的棍状物类似树枝,却比树枝粗糙摸上去就像荆棘。
荆棘王冠,她像被火烫似抽手,可他比她更快没等她动作就反手抓住她的半个手掌直接把她提起来。
疼死了,她随着他直腰的动作被他带的脚尖离地,全部重量都集中在被他抓住的四个右手指上,她几乎能听到骨节被拉扯的声音,他似有所觉的放手,阿芙扑通跪坐在地上,左手紧紧捏住右手掌死死的抵在地上,她怕一松手就会惨叫。
“你现在连行礼也忘记了,伊利撒王后就是这样管教她的养女吗?”
她疼的说不出话,只能对着他的方向挤出微笑。
“很显然我的灰眸棋手这五年里过得很开心,你不会听到某个音节就彻夜难眠,你不会午夜独坐于空寂,你不会拿着羊皮卷等候永远不回来的人,你不会,我真想挖出你的小心肝看看它们是不是黑铁所筑。”
她又听到有人展开卷宗宣读:“人类棋手阿芙.亨格利安,罪行如下:一、勾结矮人商贩,泄露王国机密;二、诈骗、侵吞毁坏财物;三、多次侮辱圣兽并擅用王室泉眼;四、勾结巨龙,图谋焚毁地堡;五、刺杀国王。”
合着这些天他都在罗织她的罪状!她忍着疼急忙辩解:“我没有勾结矮人,听唱歌也算罪过吗?我也根本不知道什么机密啊。骗东西……赤之心是艾达瑞安心甘情愿输给我的!还有是凯德想要焚烧地堡他拿我当盾牌而已,至于刺杀国王,我从未想过更没有做过啊。”泉水和圣兽,她无法辩解也不忍辩解,那些片段如同光羽散落在记忆间,想起就心酸。
“你忘了被你丢弃的黄金手镯吗?五年了,阿芙你每晚都杀死我一次,甚至是今天。”他的嗓音一如平常威严平静只有加里安看到国王抬高下巴嘴唇苍白,眼睛里全是痛苦。“你利用我,你欺骗我,你背叛我!”
“你终身都将囚禁在此带着为你特制的刑具,你将如堕深渊听不见声音,看不见光线,你的围棋亦不能拯救你。”
他说着阿芙就被几只手按住,她脸上接触到一件冰冷而过于光滑的东西,精灵们试图把她脑袋塞进去,她浑身汗毛直竖手脚并用拼命挣扎可哪里是他们的对手。当那个东西罩住她鼻尖的时候,难以置信的寂静笼罩了她,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和绝望,她心如擂鼓:“大王,我害怕啊。怕您看到我最后的丑陋模样才会逃离啊。”
精灵们的动作顷刻停止,他似乎在听,她赶快摘了那东西,跪好:
“丢弃手镯是因为……因为人们说和您送给挚爱星光项链比手镯不过是打发仆从,我嫉妒啊。可是,可是丢弃之后万分悔恨,于是恳求凯德等我死后把尸体放回长湖,在最靠近密林最靠近您的地方和手镯永远长眠,就像从未远离您。”
这话说的太少女,她边说边脸红幸而手镯被放进长湖,而自己的确是在湖边被逮着的所以应该能圆过去?房间里呼吸可闻安静的可怕。
“通常我不会宽恕囚犯,特别是他们背对着我的时候。”良久他才说。
哎呀,忙中出错跪反了。
第二天,陶瑞尔莫名其妙地被国王委派训练新兵,忙乎到下午才得以休息晚上还有额外的训练任务,据说这种突击训练要持续几个月。她怕万一耽误得太晚没办法混进牢房所以她乘着间隙顾不上自己吃饭就带着干面包去找阿芙,恩,好消息是监禁取消门口的守卫撤掉而且还给她供应了食物有鱼有肉有水果看上去丰盛极了,坏消息是——
“你和棕熊打架了?”女精灵表情夸张动作却非常小心地掂起阿芙的衣袖,她的右手手腕肿大,三个个指头关节扭曲,第四个直接软哒哒地挂在手掌边缘,轻轻一碰阿芙就眼泪汪汪。左手也好不到哪去,十指指尖皮开肉绽,指甲尽脱。
“大王宽恕了我,陶瑞尔,这点皮肉伤不算什么。”
和好就对了,女精灵下意思忽略掉其中的关联从身上翻出一小瓶药酒涂在阿芙的手腕上,慢慢按摩她每天打打杀杀身上总备着简单的外伤用药,但阿芙显然需要更细致的照顾。
“你帮我看看,地上有没有一个像头盔一样的东西,不大摸上去很冰大概是这个形状。”阿芙比划着,没费多大劲,陶瑞尔就找到那个东西:“很奇怪的设计,”她边给阿芙边评价:“就在鼻子和嘴巴部位留了两个小洞,其他部分全部被一整块封闭,哎呀,还是秘银做的一定很贵。
”
中土没有什么比秘银的密闭性能更强,所以往往用于制作成昂贵的贴身盔甲,要是一整块能隔绝所有的声音和光线,在绝对的黑暗和寂静中,人类无法集中精神长期如此就会崩溃。阿芙左手放在头盔上,寒意彻骨暗自后怕,幸亏自己急中生智而且居然能糊弄过老谋深算的精灵王。
陶瑞尔突然停手,声音里有点心虚:“加里安总管,我来看看她马上就走。”阿芙感觉到她像小风一样从身边跑过,这个没义气的家伙。
“我为你带来了人类的医生,阿芙小姐。”加里安说着,一位老者带着医药箱坐在阿芙身边,耐心而熟练地拿出酒精为患处消毒。
加里安看到她膝盖上的头盔说:“阿芙小姐要是喜欢秘银头盔,大可以留下国王本来就为你准备。”
“矮人,勾结矮人是你告诉他的,加里安。你明明知道不是那样,你为什么诬陷我?”她去地牢知道的人不多,西尔凡多嘴但并不撒谎,会故意歪曲事实的只有加里安。
“阿芙小姐,我还知道的更多,比如你根本没在乎过星光项链,比如你去长湖的真正目的找卡罗尔一问便知,你又一次骗国王!”他说到后来简直是咬牙切齿。
阿芙笑了:“哦,那么你为什么还在这里,不去告诉他你的新发现?”
密林总管没回答,他专注地看着医生为阿芙正骨,涂上药膏再把她的整个右臂缠上厚厚的绷带,她的十个指甲脱落的七七八八,是她挣扎扭打时弄断的,医生治疗时要先把残甲拔掉才能抹药,纤纤十指在剪刀和镊子下血肉模糊,一片片断裂残破的指甲从指尖拔出再撒上酒精消毒,她疼的全身都是冷汗却一声不吭。
他握住手上的小盒,把它藏在衣袖深处,人类太脆弱,治疗时她要喊疼你就给她些九叶。御前会议前国王对他交代,烛光在他的脸上摇曳,加里安看到五年来国王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然而直到医生离开,他都没拿出九叶。他看着阿芙她站起来想摸索着走却发现两只手都不能动弹,她像还有视力一样举起双手凑到眼前又叹着气放下不敢再迈步,却回不到椅子,只好呆呆地站在房子中间,加里安想起国王眼眸中的柔情,他过去扶住她,带着疏远:
“阿芙小姐,如果你欺骗国王,这一次请永远不要让他发现,否则我会亲手给你带上秘银头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