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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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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铁嘴天亮就醒了,披衣下床看到张启山坐在椅子上休息,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他不敢惊动他,出门去洗脸上香,在三清祖师的牌位前起头卦,算算今天和张启山出门办事的吉凶。
张启山走到香堂来看他一脸郑重行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问道:“算出来什么没有?”
齐铁嘴笑咪咪拱了拱手:“恭喜佛爷得了个丰卦。震上离下,王假之,勿忧,宜日中。”
大清早路上行人稀少,只有几家店面开了门做生意,一片安静平和景象。
张启山想快点去河西,齐铁嘴欺负他不懂周易,说卦象曰,“宜日中”,就是要他们等到日上中天的时候再动身。
他说这话的时候站在双燕楼的招牌底下,一双狡黠的眼睛晶晶亮,笑得露出嘴里的一颗小虎牙:“佛爷,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再者说了,我不上早,可是一步也走不动的。”
张启山笑着摇摇头,只能跟他进了店。
双燕楼出名的是小馄饨裹得精致,又叫做绉纱馄饨,加各种盖码。齐铁嘴嘬着汤头,回味无穷,跟张启山说:“佛爷,您虽然母亲是长沙人,却从小在东北长大,更应该多来这些地方走动,多了解些长沙的风土人情。
张启山盯着他一张一合的嘴,除了鲜美,只觉得辣。小馄饨的绉纱皮子轻薄飘逸,在口中滑来滑去像一尾小小的活鱼,想来跟齐铁嘴的舌头差不多滋味。
齐铁嘴的卦象大约也有几分道理。他们上过早在渡口又等了小半个时辰,才找到摇筏子的船工送他们过江。
江水悠长,冬季的日头阴阴的挂在天上,齐铁嘴捧着汤汤水水的一碗兰花干子茶叶蛋,坐在船上一刻不停的吃吃说说。上岸的时候张启山拉了他一把,手指冻得冰冰凉的。
齐铁嘴讨好道:“佛爷,您手真热,借我捂一捂。”打蛇随棍上,拉着就不太有要松开的意思。
张启山是个大方的人,也就随他去了。
云麓宫在岳麓山顶,是长沙城的一处古道观。咸丰二年太平天国攻打长沙的时候曾经毁于战火,后来又重新修葺过。齐铁嘴是观里的俗家弟子,小时候常常来玩,和道士熟悉得很,喝过了道士们煮的茶,就领张启山往后院走。
三清殿后有一间小小的青砖屋,荒废多年,人迹罕至,据说就是齐家太师叔祖当年清修的地方。
两个人推门而入,一股淡淡的霉味扑面而来。
屋里至简陋,家徒四壁,蛛网层结,一角用砖石搭了张小床,床上的纱帐枕头被褥之类全部没有,也不知是不是让道士收走了。床头放着几本道教典藏,床下一侧放着个破破烂烂的蒲团。
齐铁嘴忍着恶心翻了翻那几本积满灰尘虫卵的道教经卷,看着张启山摇了摇头。
张启山说:“继续找。”
齐铁嘴道:“我们来这一趟只怕是白费力气,太师叔祖是半仙之体,据说晚年连着十几天可以只吃一粒米。也没听说过这样的高人会在自己修行的地方费尽功夫修个密室啊?”
张启山用带着皮手套的手一寸寸摸那张床,突然笑了笑:“高人的心思,你知道?”
他摘下手套,用中指和食指,将一块略微有些突出的砖生生抽了出来。
床上多出了一块砖的空隙,张启山试着将周边的青石移到这块砖的空隙里,抽了抽,发现卡死了,取不出来,又去移动其他的砖块,同时贴在床面上去听底下机簧的声音。
就是发现了窍门,将所有的砖石移动到特定的位置再取出来,也花费了些功夫。
齐铁嘴在一边围观,待到张启山取出最后一块打磨过的青石,露出床下的入口,情不自禁赞美一句:“佛爷,您真是睿智。”
张启山表情淡漠,内心十分受用。
那入口大小一次只容一人出入,底下黑洞洞一片,张启山随身带着手电,往下面照了照,隐约看见一侧墙上供了和齐铁嘴家一模一样的三幅祖师画像,赫然是间小香堂。
他正要下去,手臂一滞,齐铁嘴紧紧抱着他的胳膊,缩在身后瑟瑟发抖:“佛爷,我怕……”
张启山镇定道:“十七公的墓里你怕就算了,这是你太师叔祖的香堂,你怕什么。”
齐铁嘴摇摇头:“我感觉得到,下面好像有大凶的东西。”
张启山甩开他的手:“我是个外人,就算有大凶,也先冲着我来。你担心什么。”
齐铁嘴又抱上不肯松手,张启山笑了笑,拉着他的手腕捏了捏:“我一定会保你安全,跟我下去没事的。”
密室里的陈设与齐铁嘴家香堂一样,只是在地上用生石灰绘了一幅详细的阴阳八卦太极图,对应的六十四卦上分别贴着符纸。
齐铁嘴看到符纸就来了精神,他不敢将符纸撕下来,只好跪在地上细看,每一张符纸上的纹样都有细微不同,张启山替他用手电筒打着光,极有耐心,问道:“看出什么名堂来没有?”
齐铁嘴从地上爬起来:“只看出太师叔祖曾经在这里布过一次极其复杂凶险的法阵。法阵轻易不开,如此大费周章,却不知道是为了何事。”
张启山道:“你说下面有大凶,那自然是用法阵来驱凶辟邪了?”
齐铁嘴摇了摇头:“这套法阵虽然已经失传了,可是我看着,并不像是用来镇什么脏东西的。何况云麓宫所在的位置本就是道家七十二洞天福地之一,应该养不出大凶的东西。”
张启山拿手电筒照了照他的嘴:“八爷。说下头有大凶的是你,说养不出大凶的也是你。你们齐家这条舌头翻云覆雨,可真是能说会道。想来太师叔祖和你一样,也是一张铁嘴吧。”
齐铁嘴抿了抿嘴唇,尴尬笑道:“佛爷,您真会开玩笑,我,我怎么能和太师叔祖相提并论呢。”
张启山调转手电,自残破的三清祖师像前照过去。正是和老茶营的香堂一样,画像前供着香炉。齐铁嘴家的香炉边是一沓写好待开光的符纸,这里放着个尺许见方的盒子。除此之外,似乎这间密室里也再没有什么值得一看的东西了。
两个人对望一眼,张启山已经上前取了盒子。
盒子只用铜纽松松扣住。张启山知道常有些盒子,内部有复杂的机关,若是打开不得法,触发了机关自会有强酸涌出来将盒子里至关重要的秘密一并毁去。然而他掂在手里已经发现,这就是个普通木盒,连把锁都没有,想来太师叔祖放在里面的,也不是什么很贵重的东西。
张启山正要打开,齐铁嘴抢先一步按住他的手。
张启山疑惑的看他一眼,齐铁嘴不知道想入非非了些什么,激动得都有些结巴了:“佛,佛爷,若是这盒子里藏了我齐家失传的绝学,你,你可不能……”
张启山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无可奈何:“……都归你。”
“那,那你开吧。”齐铁嘴松开了手,瞪着大眼睛死死盯着盒盖,恨不能把盒盖烧出一个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