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之史话》葫芦

4、秘密

　　天边的残月发出银镰冰冷凄清的光，流转的星辰组成神秘莫测的图案。静静的看着玉盘中澄澈的夜露，灵眼的心情异常的沉重。作为天鸦族的族长，整个飞禽神族的大祭师，他的任务就是守护飞禽的安宁，自从五百岁成年时从父亲手中接过代表天鸦一族的权杖，一千年来他从未有过丝毫的倦怠，无论是西方兽族不怀好意的挑衅，还是北方虫族阴寒入骨的仇恨，都在他和飞禽诸族长老的努力下不动声色的化解了。但现在，他却有了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

　　“看来自己的寿限马上就要到了。”虽然神族的寿命长达三千年，但偷窥天机的代价却使得每一任的祭师难以活过一千五百岁的沟坎。不是没有怨恨，但这是天鸦一族的宿命，是远古时代他们与‘它’定下的契约。

　　“父亲？”清嫩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看着身后秀雅文弱的少年，灵眼不由得涌出一阵阵的怜惜，自己的身躯很快就会化作尘泥，未满百岁的幼子能否抗起这沉重的责任？

　　“心儿，别担心，父亲只是在想一些事情而已。”看着儿子担忧的眼睛中映出自己衰老的形貌，他突然回忆起千年前盛年就犹如风中残烛的父亲，那时的自己是否也同样的稚嫩无依？

　　“心儿什么都不怕，只是父亲一定要保重身体啊，飞禽族不能没有父亲的。”灵心扶住对方瘦弱如枯竹的身体，心里却知道自己的话只能是无用的安慰而已。天鸦族长的宿命就是如此，这也是自己未来的写照。

　　“父亲是不是在为占卜的事情担心，巨大的力量就快要苏醒了？”

　　“你也知道了？”灵眼的惊诧中隐含着一丝赞许，小小的年纪就有着这般灵智，一定会成为有史以来最出色的族长吧。

　　“父亲，虽然占卜的结果暧昧不明，但天佑我飞禽族，一定可以逢凶化吉的。”回想着星盘所显示的结果：大吉中蕴藏着大凶，大凶又可转化为大吉，神秘莫测，迷离难解。灵心甚至无法肯定它所指的是什么，唯一知道的是整个世界都笼罩在这次的预兆中。

　　“唉，心儿你太天真了，真正可怕的不是天心，而是人心啊。”虽然不想让自己的孩子过早的接触现实的丑恶，但清淡雅洁的修竹是无法作为飞禽广厦的支柱的。知道自己时日无多，灵眼决心把神族祭师的所有秘密都告诉灵心。

　　“十万年前我神族灵智未开，也只和今日的凡鸟凡兽同属一类。直到乾坤震动，太阳风起，统治天地的上古异兽一族烟消云散，我们吸收了当时的能量，这才摆脱畜类，化为人形。但水兽禽虫四大部族彼此敌视，互不相通，征战杀戮与畜时无异。直到‘它’的出现，没有人见过‘它’的样子，只知道我们的祖先曾经与‘它’定下契约，以我天鸦一族的身体为贡品，换取能够使部族繁荣昌盛的庞大知识，这也是我们祭师一族的由来。”

　　“那么传说中祭师所感应到的‘天启’，莫非就是？”灵心的脸色一变，想起了书简中对于‘天启’的描述。

　　“没错，那就是‘它’所给予我们的最直接的指使。一开始，只是教授我们语言文字，如何辨识花草树木，制造工具之类的，后来才逐渐转移到我们与它族的征战之上。”

　　“既然如此，那是好事啊，父亲为何如此惊慌？”灵心有些迷惑不解，他还记得传说中飞禽族好几次的灭族之灾都是由‘天启’及时化解的。

　　“傻孩子，你也不好好想想，既然我们依照契约得到了这一切，为何其他三族会和我们一样？”灵眼痛心的说道。西方的灵猫族，北方的金蛇族，东方的蛟人族，同为祭师为本族鞠躬尽瘁，却没想到所侍奉的‘它’仅有一个。虽然祭师们在漫长的岁月中也逐渐发现了不对劲，但谁也不敢冒灭族之险对‘它’加以违逆。既然四族争霸以成定局，那么谁又愿意在这惊涛骇浪之中放弃被送到手里的最大浮板。

　　“父亲？”看着灵眼悲愤的神情，灵心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身为祭师的父亲，在他守护族人的自豪中总是隐藏着一丝绝望，一种比对死亡更为深切的恐惧，那是对于虚空中操纵着命运之手的恐惧。

　　“心儿，父亲告诉你这些是要让你知道，祭师的身份只是‘它’给予我们的鲜丽外表，我们可以信任‘它’传授的一切，但却决不能把飞禽族的命运交到‘它’的手中，这也是四大祭师的共识，真没想到我们四部族彼此争斗了十万年，在这件事上倒是出奇的默契，哼！”

　　听着父亲的话，灵心的心中只觉冰般冷澈，自幼他就把祭师一职当作无尽的荣耀，许下了不惜生命也要守护飞禽一族的誓言，却没想到在牺牲背后有着如此惊人的阴谋，究竟什么是值得信任的，他已经无法肯定了。

　　看着儿子呆滞的神情，回忆起自己初闻真相时的哀怒欲狂，灵眼在心中叹了口气，还是不该这么早告诉他啊，可自己已经没有时间了，“心儿，不管怎么样，你只记住这一句话，你是飞禽族人，你只忠于飞禽一族，你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飞禽族的延续，记住没有？”

　　被父亲的最后一声断喝拉回了心神，灵心咬紧牙关点了点头：“我记住了父亲，我是飞禽族的祭师，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事，我都只忠于飞禽族。”

　　不知何时晴朗的夜空阴云密布，狂风骤起，斑驳的树影宛如张牙舞爪的野兽想要择人而噬，灵眼把儿子往怀里更紧的搂了搂，看着开始微微颤动的玉盘，喃喃自语着：“终于……开始动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