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惘然(晓梦第一部)》云想幽

9、09

　　第九章
　　合上记事本，我已经泪流满面。
　　克制不住颤抖的身躯，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期盼自己可以晕过去，等醒过来，我可以告诉自己这只是个梦，都是假的！
　　天渐渐变得灰蒙蒙的，云彩越来越低沉，仿佛触手便可及。一阵狂风吹过，很冷，却及不上我心底的寒意。
　　还可以很清晰的记得那个午后，哥哥捧着手上的精装书，揉着我的头，用非常非常温柔的语气对我说：“晓，其实呀，人只要常常微笑，就会开朗，随时随地保持微笑，会让大家都喜欢你哦！”
　　喜欢我？包括让父亲也喜欢我吗？喜欢我喜欢到要□□我？！
　　从心底开始慢慢泛凉，手脚仿佛浸在了冰水里。
　　至今，我还清楚的记得当时哥哥问我那句“你还好吗？好久没见到你了。”
　　那样的温柔，几乎让我沉溺。
　　可是做梦都没想到，那样的温柔，竟然只是虚情假意而已。
　　最痛恨的，居然是我，当了这么久的棋子而不自知。
　　想起十三岁那年我所做的，爬上他的床，勾引他。现在，我为自己过去所做得感到羞耻！
　　再想到哥哥这几年的温柔，想到他说爱我时的脸孔，想到我与他度过的那些夜晚……
　　胃部翻腾，我觉得自己好想吐！
　　那些……都是假的！
　　哥哥他到底，是抱着一种什么样的心态疼爱我，到底是抱着一种什么样的心态与我度过了那几年！而我，在哥哥的心里到底是什么！棋子吗……
　　我努力的想要擦干眼泪，凭什么！凭什么我要过那样的生活！为什么我会是别人的棋子，最令我痛心的，是那个把我当棋子的人，居然是我最信任的哥哥！
　　如果今天只是一个不相干的人利用我，我不会难过。
　　可这人是我哥哥呀！是我过去唯一的阳光，是第一个让我感到阳光的温度的人！曾经，他是我最信任也是最重要的人……
　　用手擦，用袖子抹，却发现怎么任凭我怎样擦时，都无法将脸上的水擦干。
　　直到看见撑着伞走近的身影，我才明白，原来……下雨了啊！
　　这么说来，我没哭。
　　对，那些只是雨水，我没有哭！那个人不值得我为他哭！那些……只是雨水……
　　我闭上眼，却意外的听见了熟悉的嗓音。
　　“晓！你在干什么！”抬起头看着这张猛然冲到我面前的脸，我发现我乱了，我感觉不到……他对我，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我站起来狠狠的推开他，我不要看见他的虚情假意！
　　跌跌冲冲的向前走，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去哪里，一心只想着，只要……离他远远的就好！
　　“晓！”哥哥撑着雨伞追过来，遮在我的上方。
　　我不以为意的继续漫无目的的走，这个人，就当他不存在吧。什么哥哥，什么阳光，什么信任，这些，都这个人无关。
　　哥哥又慌忙的追上来，努力的为我遮雨。
　　可这只让我感觉更冷，身上的衣服紧紧的贴在皮肤上，黏湿的感觉有些不舒服，水滴无情的滴在身上，冰凉得几乎让我浑身打颤。
　　但，一种自虐似的快感涌上。
　　再冷一点好了，只有冰凉的痛楚，才能够让我清醒，才能够提醒我，眼前这个人的温柔，全部都是假的。
　　“晓，究竟怎么了？”终于没有了耐心，哥哥强行抓着我严肃的问我：“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我……”我该怎么问，我该说什么？我说了，他会回答吗？就算回答了，我会相信吗？问……不问……似乎也没什么区别。
　　我摇晃着脑袋，哥哥却更用力的抓着我的肩膀，“说呀！你刚才走出去我就觉得你不太对，究竟……怎么了？”
　　“哥……我想问，求你，认真的，诚实的回答我，好吗？”这沙哑的嗓音是我的声音吗？
　　哥哥郑重其事的点点头，“当然，晓，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
　　“我被爸爸□□，你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哥哥有点迷惑的看着我。
　　可我发现了，他是知道的，他不惊讶我所说的事实，反而对我突然问起这件事情感到迷惑，他是知道的。
　　“晓，其实这件事情……”哥哥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其实这件事情，是你一手设计的。”我冷淡的顺着哥哥的话往下说。
　　哥哥只是惊讶的看着我，嘴巴微张，似乎是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的样子。
　　脸上浮现出的是冷笑，心底却在滴血，他没有否认，以哥哥的性格，如果不是事实，这种事情，他是绝对会歇斯底里的否认到底的。
　　他没有否认……
　　果然是他设计的，我果然只是他的棋子，从小所承受的那些，果然都是他一手操纵的！
　　我转身，再次投进了雨夜，雨很大，雨滴打在身上，隐隐生疼。
　　这个人我真的认识过吗？这个被我叫做哥哥的人，我真的认清过吗？
　　“晓！我是爱你的！对你，是真心的！”哥哥突然冲我大喊。
　　我只当没听见，努力的加快脚步。
　　“你什么都知道了是不是？我早该想到的，那天，我不该一时糊涂放走了那个提尔。”哥哥追上来，跟随我的脚步走在我旁边，“是！以前是我不对，以前我一心只想要蓝提斯家族族长的位子，可后来，我是真的爱上你了！”
　　“什么时候？”我突然停下，问他。
　　也许是没想到我会问这个，哥哥愣住了。
　　我淡淡的再问了一遍，“什么时候？你什么时候爱上我的？”
　　“也许是第一次见你，我也不清楚。但是，你离开我的第一百零八天，我才发现我爱上你了。”有些苦涩的笑出现在他的脸上。
　　“为什么不杀我？你为什么要将我带回家里，你可以杀了我的不是吗？与其冒风险将我养成一个与世无争的人，倒不如杀了我比较干脆！”我宁愿哥哥当初杀了我，至少，在我心中的阳光依然是阳光，我永远都不会看见阳光被乌云遮盖的这一天。
　　“晓……也许，也许那时我已经为你动心了……”哥哥说的支支吾吾的。
　　“哥，我要听实话。”我淡然的提醒他，我知道他没有说真话。
　　“因为，如果你死了，嫌疑最大的是我，那些长老虎视眈眈的盯着我，如果不是因为他们，我早就……”哥哥没有再说下去，这次，我知道是实话。
　　“早就杀了我，是吗？”或许到今天，他依然有这个念头。
　　“晓，我其实……”
　　哥哥的眼神闪烁不定，话也说不完整，有一瞬间，我甚至有种是我在欺负他的错觉。可事实究竟如何，我们心里都已经有数了。“你是刻意引诱我的是吧？想让我爱上你，然后听你的摆布，这时候，我自然不可能跟你抢族长的位子。”
　　“没有！虽然曾有过这样的念头，但我没有这么做，虽然与你发生关系确实是我刻意引诱的结果。”哥哥很干脆的否认，没有一丝的迟疑。
　　“那么，你是故意将我养成了与世无争的性子，甚至故意不让我去接触外人，为的，是不让我有追求名利的心，是不是？”明知道真相，我还是固执的想要从哥哥的嘴里听到回答。其实，这是我从小就觉得奇怪的事情，现在换一个角度来想，居然合理得让我诧异。
　　“……”哥哥无语的看着我，带着几分的悲哀。
　　真好笑，他悲哀？被骗的人是我！他凭什么悲哀！？悲哀的人，应该是我才对！
　　我以为我们是友爱的，我以为哥哥是疼爱我的，我以为哥哥对我与对别人是不同的，我以为他是我的阳光！可结果呢！？我以为了那么多年的感情居然只是一场骗局，我该摆出什么表情来面对？
　　将来，我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他？
　　“让我走……”这样我就不必再对着他，不必每天一看见他就想起不愉快的过去，想起自己的愚蠢，更不必每天都思考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他！
　　“你说什么！？”不知是一下反应不过来还是太过惊讶，哥哥猛地抓着我。
　　“让我走，不要找我，也不要像以前一样派人监视我，请让我，过属于我自己的生活。”就当我们不是兄弟，就当我们，从来没有相认。
　　“你要去哪儿？离开了我，能去哪儿？”听了他的话，我感到莫名的愤怒，他真的以为，我没有了他，我就不能活了吗？
　　可是，我能去哪儿？
　　学校？那里充满了属于我和提尔的回忆，可惜这些回忆都是由哥哥一手掌握的，说什么我也不能回学校了。我想去找凯，告诉他，让我们重新开始，可我这到那只是幻想，凯不会愿意见到我，而我，更不知道应该去哪里找他。
　　去哪儿？我能去哪儿？
　　脑海中第一个浮现的，居然是罗伊温柔的眼神，或许，现在也只有他是让我可以信任的吧……
　　“你要跟那个凯走，还是要去想那个罗伊投怀送抱！”突然将我推开，哥哥神情相当的激动。
　　“就算真的这样，也与你无关吧。”
　　“你……”
　　“况且，罗伊他爱我，他与你不一样。”罗伊不会伤害我，但眼前的这个人，他会。
　　“可笑！他说你就信！？我也爱你啊，你应该知道我是真的爱你的。晓，你别傻了！罗伊·特尔斯对你不过是一时的迷恋，很快他就会厌倦的。凯也一样，他爱的不是你啊！你再爱他，又有什么用呢？”哥哥轻轻的抱着我，柔声说：“晓，原谅我以前骗过你，我可以发誓，我会一辈子爱你，一辈子宠你，回来我的身边，好吗？”
　　好温柔的哥哥，好温暖的怀抱，可为什么，我却觉得这么冷呢！
　　哥哥，你以为有这么好的事情吗？你真的以为什么事情都可以顺着你的要求发展吗？你以为只要哄哄我，我就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吗？
　　你错了，我不会原谅你的，一辈子都不会。
　　既然你当初选择了伤害我，选择了权力与地位。那么，你就失去了祈求我原谅的资格。
　　任何事情，都是要付出代价的，不是吗！？
　　就在哥哥以为我妥协的时候，我突然狠狠的推开他，拼命的向前跑。
　　连绵的大雨冲刷着身体，一点一滴的水滴从笔尖、头发、下巴等地方滑下，地上的水塘早已是遍布大街小巷，偶尔滑倒在地上，却不知道什么样的一种心情支撑着我，让我一次次的站起来继续跑。
　　停下脚步，我已经不记得我这样漫无目的的走了多久。天色依然是这么暗，雨水始终打在身上，还是那样微微的痛。
　　我怔怔的站着，看这眼前的景象，脑中却是一片空白，心脏不断的快速跳动，我觉得自己似乎又要晕倒了。
　　突然颈后被什么猛击，一阵剧痛，视线逐渐的模糊，双腿的无力软下。
　　最后的记忆，是全身的冰冷。
　　冷得彻骨，寒得入魂。
　　还有，身后那模模糊糊的人影。
　　好像是……哥哥。
　　＊＊＊＊＊
　　张开双眼，却发现我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依然是冷色调的家具，依旧是空气中的淡淡薄荷味，一切都没有任何的改变，只有颈后的疼痛，提醒着我那不是梦，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事实。
　　看向窗外的同时，也发现了房里的另一个变化。
　　漂亮的窗帘上方多了原本不属于这里的一样东西，监视器。
　　我没有做声，我知道有了监视器的存在，哥哥很快就会来。
　　果然，才刚这么想，空口传来了稀稀索索的铁链声。我一惊，难道说，哥哥打算要把我关起来吗？
　　还来不及细想，哥哥已经走近我的身边，还是温柔的微笑：“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有些呆滞的摇摇头，却在看见哥哥伸过来的手时闪开了身。
　　“晓，我只是想看看你有没有发烧，你淋了这么久的雨，虽然打了些药，可你身体这么差……”哥哥试图解释。
　　还是摇摇头，没有说话。
　　“你……”哥哥坐在床沿，依然温柔，“晓，为什么不跟我说话了？你生气了吗？哥哥知道打疼了你是哥哥不对，别气好不好？”
　　我摇头，依旧没有说话。
　　“晓，别气了。”哥哥拉着我的手。
　　我还是摇头，顿了顿，终于说道：“我……没有生气……”
　　哥哥显然很高兴，“真的？太好了，那怎么不说话呢！让我担心。”
　　我茫然的看向窗外，天空很蓝，蔚蓝蔚蓝的，美丽得让人移不开眼，我第一次觉得天空这么的美丽，是因为快要失去的缘故吗？
　　“我只是觉得，没什么想说的。”抽回手，我躺下，“我累了，想睡。”
　　“嗯，睡吧。”哥哥帮我盖好了被子，才起身离开。
　　关门声后，再一次传来了铁链与落锁的声音，我绝望的比上眼。
　　哥哥……你到底想要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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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知道昏昏沉沉的睡了多久，直到门外开锁声传来，接着是熟悉的味道来到我的身边。我猛地睁开眼，却见哥哥正温柔的看着我。
　　“我吵醒你了吗？我以后会轻点的。”挂着温和的笑脸，哥哥躺在我的身边，并伸手揽过我，紧紧的抱着。“晓……我们有多久没有一起睡了？”
　　我没有回答，只是尽量将身子向后挪，不去接触哥哥的身体。
　　“晓，还记得你以前总是来我的房间和我一起睡的。”低沉的嗓音从我的头顶传来。
　　见我久久不答话，哥哥稍稍将我推开，似乎有些奇怪的问我：“你不记得了吗？”
　　我闭上眼，不答。
　　哥哥等了很久，见我想是睡了，也不再逼我，只是关了灯，睡了。
　　哥哥的手环着我，连睡着都没有松开。
　　我思索起来，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难道说，他真的只是打算关一我一辈子吗？还是说，他以为过了一阵子我就会原谅他。
　　小的时候，我总是做噩梦，父亲狰狞的脸不断的在梦中出现。所以，每当坐了噩梦，我就会去哥哥那里睡。
　　可现在，我却发现，我人生最大的噩梦，居然是哥哥给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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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晓，还记得窗台上的薄荷吗？”哥哥搂着我，将下巴放在我的头顶，用回忆的口气说。
　　“记得，那是你送我的。”我淡淡的回答。
　　“呵，小时候你不爱说话，也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可那时候你却独独喜欢薄荷的香气，我听说薄荷可以提神醒脑，就买了这盆薄荷草放在你的房里，一转眼，都已经六年了……”哥哥的手磨娑着我的手心。
　　从那以后，夜夜哥哥都会来跟我睡。入睡前，他总是有意无意的跟我谈起以前的事情，似乎想要让我因为那些而心软。
　　可与此同时，他却再也没有在我的面前谈过那天的事情。他不说，我也没有主动说起。
　　就这样，我们似乎在耗耐力。
　　那个下雨的夜晚的激动仿佛没有发生过一般，即使哥哥把我关起来，我却再也没有出现那晚那样强烈的情绪。比如，像那晚一样对哥哥的一举一动都充满了憎恶。
　　现在的我，对他，似乎比过去少了些什么感情。
　　那种感情，应该是在那个晚上被我丢弃了。
　　现在，我很平静，平静到少了应该有的情绪。可我觉得这样很好，至少，我的心不会像那晚那样的痛……
　　这天晚上，哥哥依旧是抱着我坐在沙发上，几乎是例行公事一般的说起过去的点点滴滴。
　　“也不知道为什么，晓总是喜欢看天空。”哥哥的语气中带了笑意。
　　“因为天很美……”我望向已经一片黑暗的天，“也因为，我无法站在天的下方仰望。”
　　哥哥的身体一僵，“这是什么话！你现在不就在仰望吗……”
　　我回过头，看着哥哥，轻轻说：“是吗？”
　　哥哥用力的抱紧我，“晓，不关着你，你会走的，会走到我再也见不到的地方，见不到你的日子太苦，与其再来一次，我宁愿……”
　　宁愿关着我吗……
　　我挣开哥哥的手，躺回床上，不愿再谈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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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搬了椅子坐在窗边，不意外的发现楼下以五人为一组的保镖在下面走来走去。抬起头，天还是很蓝很蓝，曾经我飞在天空，如今却再次被关进了豪华的牢笼。
　　这段日子，我的世界只有这间房间。我除了吃饭睡觉，几乎所有的时间都用来仰望天空。天很高，云很白，可这些天，我却连一只鸟都没有看见，空荡荡的天，一片荒凉。
　　凯，你在哪里？过的好吗？有没有想念过我呢？你知道你走后发生的这些事情吗？我不能坚强的面对那些残酷的事情，更没有办法心平气和的与哥哥谈论以后，谈论过去的一切，甚至原谅他。
　　因为，那是我的哥哥！是我曾经以为的阳光！
　　但我现在才发现，那阳光，仅仅只是‘以为’是阳光，实际上，它不过是一盏明亮的灯，人工的光。
　　哥哥，你真的以为你可以关我一辈子？你真的认为我没有办法离开吗？
　　看着手中的手机，也许这次哥哥真的乱了，居然忽略了这么多。只是一条短信，三个字母足以让罗伊了解我的处境，SO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