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刚好》谭九棠

1、金错刀

　　河南开封府自宋朝以来便名声在外，自是因为“开封有个包青天”，几朝几代，宋朝已不复存在，开封却仍有佳名。当地传说，开封府各县的知县亦或自开封府考取功名的贡生，皆有当年包拯几分神韵，若能如包拯般为国为民，不徇私枉法，更受当地百姓爱戴。佳话传至建文年间，虽不敢确保历任开封知府都廉政为民，但佳话仍在，足以见得大部分知府还是深得百姓之心。
　　建文元年正月，建文帝朱允炆启用新人，开封府祥符县正准备为即将到任的新知县接风洗尘。开封府衙门得知的消息中，只有这将到任的新知县乃是京城人士这一个消息，向民间散发，自此开封府祥符县市井当中，街头巷尾，茶余饭后便有了说法。
　　正月里的开封府祥符县街道热闹非常，各处的叫卖声，孩童的嬉闹声，还有难得走出闺阁的姑娘小姐们的细语声。正月里的喜气热闹气同样充斥在祥符县的各大酒馆中。这其中最大的酒馆便是聚客楼，掌柜林居祥，聚客楼名字虽俗气，出名的却是前任知县李克一在其门前所题的对联，“周文王访太公知味停车，汉萧何追韩信闻香下马”。前任知州李克一在开封府时深得百姓爱戴，已升任苏州知府，正是李知府的题字，才使得聚客楼生意更加红火。
　　“金爷，快请，林掌柜二楼雅间候着您呢！”聚客楼店小二满脸堆笑，迎着一男子进了酒楼的门，随其径直向二楼大步走去，一路走过大厅，不时有食客酒客抱拳招呼着“金爷”。
　　这位被他人唤作“金爷”的人，面相黝黑，身材魁梧，一脸凶相，却不乏正气，此人正是祥符县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衙门刽子手——金不换，之所以在市井中如此盛名，是因为金氏一族的名声。自宋朝有了虎头铡，用虎头铡斩过无数奸佞小人的刽子手皆是金氏族人，到了建文年间，虽不每次都用虎头铡，但金氏仍有威望。而这金不换正是金氏后人，此人天生神力，粗犷豪爽，在衙门中用刀是职责所在，手艺和活计自不必说，平日里不当值的时候，仍大刀在身，见到欺男霸女、欺软怕硬的二话不说便冲向前不明缘由“见义勇为”，也差些因此而得祸，也是靠了其祖辈威望而免祸，自此鲁莽虽减二分，但仍佩刀上街，祥符县人知此人脾性，亦敬亦怕。
　　“金爷，快上座。”二楼雅间中林掌柜见金不换进得屋内，赶紧起身相迎。金不换将大刀放于身侧，抱拳还礼，二话不说，便痛快地坐下，林掌柜赶紧提壶斟酒。
　　“金爷近日公务繁忙，难得来林某人这里喝上一杯，今日林某人与金爷定要不醉不归，也应了这正月的景儿。”说着，林掌柜举杯。
　　“近日衙门里事多，若不是今日轮我休沐，怕是也来不了林掌柜这里赴宴。”金不换也举起酒杯回应着，接着一饮而尽。
　　酒过三巡，金不换为人豪爽，杯杯皆一饮而尽，也未曾注意林掌柜的杯中酒，不觉中已酒意上头。
　　“这新知县近日便要到任，金爷定是被此缠身，金爷在衙门一向秉公职守，令林某人佩服，林某人定要再敬金爷一杯。”说罢，便又举杯。金不换同样二话不说一饮而尽，林居祥见酒已喝的差不多了，便开口问道：“金爷，林某只听说这新任知县乃京城人士，其他并未耳闻，今日没有旁人，金爷也向林某通通气，别让林某人日后撞在知县的刀尖上，别让金爷少了个酒友不是。”
　　“哼，这祥符县聚客楼的林掌柜谁不知道，向县老爷递刀还来不及，怎会往刀尖上撞，罢了罢了，看在当年你对我娘多有照顾的份上，我就跟你透露一二。”金不换与林居祥乃是同乡，只不过后来林居祥来了城中做生意，而当年金不换的鲁莽性情致其得祸，金不换的老母亲得知消息后病倒了，无人照料，而金不换的性格，家中自然也无多余的银两，此间正是这个同乡林居祥出钱出力，照料金不换老母，正是因此，不管林居祥怎样贿赂衙门当差之人，怎样趋炎附势，金不换仍很感激林居祥。
　　“当今圣上刚刚登基，为巩固政权自然要任用新人，我从衙门中听说，新知县乃翰林学士洛湜湜洛大人的三公子，叫了一个女人的名字——洛天香，”提到新知县充满柔情的名字，金不换满脸的不屑，提杯又是一口酒，接着道，“这新知县是自圣上登基后，第一次科考的探花，据说此人考中的本是状元，圣上本打算重用，只是因为太年轻，朝中老臣们便向圣上进言，皇上无奈老臣劝谏，只得将新知县的状元之名改为探花，派任至此。”
　　林居祥从金不换的语气中听出其对这个新知县似乎颇有微词，便大着胆子问道：“这新知县是洛大人的公子，也不知是不是借了洛大人的道？”
　　金不换停住了举起正送往嘴边的酒杯，毫不掩饰的看着林居祥，眼中的似有怒气，又似有警告之意，直看的林掌柜冷汗直冒。“我知道你林居祥打的什么主意，新知县是廉是贪，我们谁也不知，你当年照顾我娘，对我有恩，你林掌柜有难，我金不换愿以命报恩，不过你做的事最好不要让我看到，我金不换眼中不揉沙子。”金不换直言快语，说罢痛饮一杯酒。
　　“瞧金爷说的哪的话，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林某人是生意人，得为生意做事不是，不过金爷放心，有些事林某人有分寸。”林掌柜满脸堆笑，举起酒壶，给金不换斟着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