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生命终将面临选择 ...
-
夏野打电话来的时候，晓鸥正准备去吃系里的散伙饭。
7月底离校，如今只到5月底，可这已经是晓鸥吃的不知道名头的第N顿散伙饭了。晓鸥还记得，第一顿散伙饭是班费请客，那天班长喝醉了，站在烤肉店的桌子上大喊“韩语092万岁”，弄得大家都红了眼眶。晓鸥看着面前廉价的烤肉，心里也是有一点难过的，倒不是为了那句“韩语092万岁”，但具体是为了什么，她自己也辩不清楚。
电话响了4、5声，被莎莎接了起来。
“喂，”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她瞥了一眼从上铺连滚带爬赶下来正在穿鞋的晓鸥，调侃道：“怎么不是我，你们家晓鸥穿鞋呢，马上来。”
晓鸥接过电话，顺便拿屁股撞了一下莎莎，才轻声道：“喂 ，是我。”
“干嘛呢？”夏野问。
恋爱中的男女总是有自己独特的情绪的逻辑，一句干嘛呢仿佛都能听出脉脉的情意，电话那头的夏野和这头的晓鸥同时弯了嘴角，晓鸥答：“准备去吃散伙饭，系里请的。”
“奥，我也要去吃个散伙饭，说是学生会那边的。”
“这已经是我最近吃的第7顿散伙饭了诶。”
“我也是，第9顿了 。”
说完电话两端这俩人又笑了。
这气氛真是把人虐的撒手人寰，莎莎瘫在床上做了个晕倒状，默默地骂了一句：“苍天呐！”
这边晓鸥突然听到电话那端一声大吼：“弟妹，这碗狗粮我干了！”接着就是夏野叫了一声：“滚蛋！”
晓鸥在这头“嘿嘿嘿”地笑了，夏野抢回手机说：“我靠，衰神又TM犯二！”
“没事儿。”晓鸥依旧笑。
“媳妇儿，你们几点吃完？吃完我接你去。”
“大概十点？”晓鸥想了想。
“行，那就十点，我去接你，”夏野道：“哎，你们在哪吃呢？”
“东北人家。”
“东北人家啊~~~~~~~~~”夏野坏笑着拖了个长音。
东北人家是晓鸥和夏野第一次相遇的地方。当时晓鸥带着在城西大学城上大一的表弟来吃饭，吃完发现自己没带足够的钱，正窘迫的时候遇到了同学院日语系的夏野，一问是同为外语学院的，夏野二话没说借了晓鸥300块。
电话说到这儿俩人同时想到了第一次见面的情景，于是又同时笑了。
一旁的莎莎泪流满面：“虐…死…本…宫…了…”
因为大学扩招，各个高校市中心的校舍跟不上招生的步伐，更因为房地产市场的膨胀，教育资金也已然跟不上市中心的地价了，所以高校纷纷向郊区扩展。晓鸥所在的外国大学位于B市最具规模的两个大学城之一的城东城，交通便利，学生日常所需的一切资源更是发展完善。
与“不谈恋爱、不翘课、不挂科就不叫大学”共同存在在学生们心里的另一个真理是：没有美食街、没有小旅馆、没有妹子的大学不是好大学。走在美食街路上的晓鸥和王莎莎一占就占了其中两项，再加上莎莎性感火辣，晓鸥高挑清纯，所以即使在美女如云的外国语大学，依然引得满满的回头率。
莎莎更是非常合时宜的开口：“美食和妹子，咱这会儿已经占了两项了，”说着碰了碰晓鸥的肩膀：“就剩旅馆了哟~”
晓鸥心里有些害羞，嘴上不饶她，说：“是啊，等会儿吃完饭，你带一个走，马上旅馆就有了。”
“少来，吃完饭我可没什么事儿，是你要被带走了吧~”
这下晓鸥彻底接不上话了，只说了句：“别乱说了。”
虽然很想知道，但莎莎知道她脸皮薄，也大概能猜到以她的性格和夏野会进展到什么地步，所以她想了想，认真问：“要毕业了，你和夏野怎么打算的？”
“我们都不想回老家，所以就在B市找工作呗。”
如此合情合理的选择，莎莎“奥”了一声这话题也就过去了。
可说完这句话的晓鸥心里却乱了。这是她的想法没错，也跟夏野提过，可她记得当时夏野的回答是“恩，挺好的”，接着再无其他。晓鸥隐约觉得正常的反应并不应该只是这样，可又不知道哪里不对，所以也就没有再次正式的问过他。
晓鸥不是个主动的女孩，她是含蓄的父母教育出来的典型的中国姑娘，内敛、被动。她小时候读了《安徒生童话》，于是认为王子和公主终会结婚然后幸福的生活在一起；读了《红楼梦》、《梁祝》，于是心里对爱情镀上了一层“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忠贞志气；后来她又读了类似饶雪漫、郭敬明的伤感疼痛青春文学，所以对爱情又有了些“低到尘埃里便开出美丽的花”的卑微而浪漫的调调。
这样一个她，无论如何不会，也不敢去清晰而大胆问出“夏野，我们毕业后怎么办”这样一个问题。
正想着，老远东北人家的门口有人大喊她们的名字：“袁晓鸥！王莎莎！”
“我靠，晓鸥，怎么是他。”莎莎低声骂了一句。
晓鸥抬头一看，心里也是“咯噔”一声，冤家路窄，竟是系里的王强。
王强是隔壁班的团支书，为人机灵又高调，在韩语系很有些名气。期初莎莎不愿相信有这么一个人，她说她死也不相信有人的爸妈会给自己儿子起一个这么土、这么俗、这么普遍的名字。那天莎莎这句话话音刚落，后面一个声音就笑道：“你好，我就是王强。”
语速快而轻，惊得晓鸥猛地回身，碗里的汤便洒了出来烫了手。王强十分不好意思，抓了一下她的手一个劲儿的道歉。后来的几个星期里，王强又是送校医院的免费药卡，又是帮忙打水打饭，美其名曰“赔罪”，赔到最后晓鸥终于辩出了不同的味道-----王强在追她。
彼时晓鸥已和夏野甜甜蜜蜜地谈了恋爱，但由于两人虽同学院但并不同系，所以很少一起上课，只有晚自习时间才在一起，所以很多同学并不知道她不是单身。
思前想后，晓鸥决定自己解决这件事，不告诉夏野。于是在一个下着小雨的午后，她约王强在英语角的亭子见了面。俩个年轻人，一个对一个有情，一个犹豫着该如何开口拒绝，于是面对面站了好久，一时相对无言。
“其实我有男朋友了。”
“你有男朋友了吧？”
俩人同时开口，均是一愣。
王强挠挠头，道：“那天我牵你的手其实是想表白的，可是你躲开了，我就知道……”他迟疑着没有说下去，晓鸥红了脸，有些愧疚。王强接着说：“后来我一打听，原来你和日语096的夏野在一起，我才知道你有男朋友…..我……我……”
他如此坦诚，自己拒绝了他的好意，他却态度诚恳，想要主动道歉，晓鸥急忙说：“不不不，你不用说对不起，是我对不起。”
王强一愣，随即笑了：“不，我是想说…..我….我很难过。”
晓鸥惊讶的抬头看着他，他接着说：“我没有觉得对不起，我喜欢你，所以追你，这并不抱歉。”
晓鸥将王强的态度考虑的善良而柔和，谁知他的逻辑来了个180度转弯，一时在原地怔住了。
在那个拥抱袭来之前，晓鸥只来得及听到他轻声说了一句：“我能抱你一下么？”
接着一个冷到极点的声音响起：“放开她。”
B市一大著名的景观就是太阳雨。白色的云朵遮住了蓝天的同时一并遮住橘色的阳光，于是伴随着蒙蒙细雨，整个世界像是被堵上了一层暖洋洋的米色，让人柔情洋溢。
晓鸥和夏野相见的第二面便是在这样一场温暖的太阳雨中。夏野刚刚结束一场篮球赛，和室友叼着烟趴在路边栏杆上休息。
“我去，你快看，这个这个，绝对的36D！”衰神咬着牙低声说。
“切，”胖子不屑地摸了摸自己肥胖的身子，道：“我靠，你丫眼力行不行，这就有D，我觉得还没我大呢呀。”
于是衰神和夏野都笑了，夏野踢了衰神一脚，骂他：“别俗好么！”
衰神反驳：“你不俗你不俗，你有种以后给我玩一场柏拉图！”
胖子调侃他：“哟，您除了苍井空还知道柏拉图哪？”
“柏拉图谁不知道，柏拉图就是啪啪啪的反义词！”
夏野在心里默默想：不对，柏拉图是珍惜的、埋在心底的------永恒的爱。
这四个字跳进脑海的同时，晓鸥走入了他的视线。
年轻的女孩斜挎着小包，穿着白色裙子，抱着书，匆匆而过。她的头发没有染过，浅浅柔柔的黑色，雨丝淋上去滴成细小的水珠，一颗一颗不知怎么好像忽然就滴到了夏野心里。她很白，轻轻浅浅的五官被米色的太阳雨衬得更加柔和，她忽闪着睫毛躲避雨丝，夏野忽然觉得心里痒痒的。她看上去有些着急，夏野想，我得去帮助她。
“同学，需要帮忙么？”念头起来的下一秒，他已经站在她面前问出了口，身后是笼罩在米色中的午后和已经目瞪口呆的衰神和胖子。
衰神想：咦？难道这妹子有36D？
胖子想：我靠这不是那天借了夏野300块钱的那妹子么！
他身上的烟味让晓鸥皱了下眉头，她抬起头，一双大眼睛就这么带着疑惑和不满的看向了他。此时夏野忽然记起了，是她。
他立马笑了，又问了一遍：“同学，需要帮忙么？”
一旁的衰神和胖子依旧目瞪口呆。
衰神想：恩！夏野笑得这么□□，这妹子肯定有36D。
胖子想：夏野笑里藏刀，看来今天是铁了心要收回那300块了。
晓鸥依旧皱着眉：还是有烟味，而且笑得如此玩世不恭，不是好人！
作为一个前几天刚刚拒绝了班花表白的班草，她皱眉头的动作让夏野有些挫败，于是他只能问道：“同学，你不记得我了么？我们见过的。”
终于晓鸥不再皱眉头，她盯着他的脸，滴溜溜的转着眼睛回想的样子让夏野忍俊不禁。他的这样一个笑容终于让晓鸥想起了他：“是你！300块钱！”
衰神：纳尼？？？不会吧，我是不是要报警呀……
胖子：果然…..妹子凶多吉少……
夏野心里高兴起来，她还记得他，记得就不算不认识。于是他伸手抱过她手里的书：“你是要去图书馆么？走吧，书这么多，我送你过去。”
晓鸥一直在找他，想要还他钱，可是无奈后来粗心弄丢了他留下的联系方式，这样也好，他送自己到图书馆，顺便可以从包里拿300块还给他。
于是她点点头，轻声说了句：“好。”
俩人并肩走向图书馆，留下持续目瞪口呆的衰神和胖子。
衰神：没想到夏野是这种人，禽兽！诶……不过这搭讪方法真的管用么？不如我也….
胖子：太好了，300块收回来，我和小野野又可以通宵撸啊撸了，O(∩_∩)O~~
而在这个太阳雨的午后，300块是肯定没有还了，夏野和袁晓鸥也有了他们的第一次相送，这一送就送得没了尽头。
春天，她和室友春游，他提前几天为她准备好了一切必备用品，再亲自挑起行李送几个叽叽喳喳的小姑娘到车站；夏天，他和邻校进行一个月的友谊篮球赛，她顶着烈日日日站在看台上为他加油呐喊送水送食物，一个月后她哑了嗓子，还不忘对他说一句“我就知道你会赢”；秋天，他在学期结束后送她回老家，车站里看着她红红的眼睛自己也心疼的把她抱在怀里；冬天，他们一起过圣诞节，他送她回寝室已过了门禁时间，俩个人红着脸第一次在旅馆开了房，他和衣抱了她一夜，在心里悄悄许下承诺“我一定会娶这个姑娘”。
恋爱中的人喜欢将其实并不想干的事物附上一些特殊的意义，太阳雨的天气对于晓鸥和夏野来说，就是这样特别的存在。
所以英语角那个亭子里，伴随着太阳雨的拥抱，对夏野来说，简直是王强对他和晓鸥的一种玷污。夏野一向不羁而磊落，优秀的成绩和出色的外貌让他从小生活在同学们的包围和喜爱中，天之骄子，特别是女孩子。而王强虽是喜欢晓鸥的，但他也是圆滑而理智的。
所以当夏野磊落的拳头打到他脸上，痛感明显时，他依然忍着没有还手，只是冷静的说了一句：“你急什么！你怕了啊！”
彼时夏野还不知道在和袁晓鸥的感情上他有什么好怕的，于是虽然第二拳被晓鸥拦下，他还是不屑的说了一句：“你有病吧！”
王强看着晓鸥依旧护着夏野，把他拉走的姿势，说了一句：“你们会分手的。”
夏野一手拦过晓鸥，冷笑一声：“孙子，你给我离她远点！”
这次事件虽没有影响到夏野和晓鸥的感情，但却让夏野对王强这个人倒足了胃口。他不希望晓鸥和王强在任何场合以任何形式见面，晓鸥都知道。所以当听到王强在东北人家门口大声喊她和莎莎的名字的时候，她顿时有一种乌云压顶之感。
因为王强在席间永远是活络的，所以晓鸥这顿饭就愈加的沉默。
莎莎在听了王强得第N翻慷慨陈词的毕业感言之后，在晓鸥耳边调侃道：“这人场面话说的真不错。”
晓鸥听出了莎莎贬低之意。这个年纪的女孩大都不喜欢如此滴水不漏的场面话，校园书卷的熏陶让她们依旧欣赏着热烈而纯净的美好。晓鸥一边低着头吃菜，一边听着王强的侃侃而谈，暗暗想：夏野也总是侃侃而谈，可是真没这么假。
和夏野约好了10点，为了不让他和王强打照面，晓鸥提前半个小时等在了路边。
初夏的风还带着丝丝凉意，在这个没下太阳雨的日子里，恋爱中的晓鸥心里依旧是她和夏野的点点滴滴。只不过因为下午莎莎的话，生出了一丝惆怅。她看着美食街来来往往学生，感受着凉凉的风，突然生出了种“何去何从”的迷茫。
“想什么呢？”
晓鸥一惊，身边已站了王强。
“没什么。”晓鸥不欲与他多说，简短答道。
“喂喂，”王强一副受伤的样子：“我追你没追成，你也不要避我如蛇蝎嘛，咱们不还是朋友嘛！”
他依旧如此坦诚，倒让晓鸥对自己的冷淡有些不好意思：“没有啊，我……”
王强也不点破，换了副正经面孔问道：“马上毕业了，马上就到招聘季了，工作自己有想法么？”
“恩，”晓鸥点头：“我打算就在B市找一个翻译类的工作。”
“挺好，”王强一派成熟的点头赞道：“那你们家夏野呢？找什么类型的？”
这一句无意的话问得晓鸥哑口无言，她沉默半晌，又不愿王强看出她的窘迫，便答：“他说他要进个日资企业，就做原专业。”
“恩，挺好的，”王强依旧成熟做派的赞同：“哎哎，夏野挺吃香的，你们毕业可以赶快结婚哦~”
并不是很熟的朋友，又曾经是那样的立场，晓鸥有些不悦他的过界，但还是笑了笑。
她低着头，所以没有看到王强眼里的精光和了然。
和王强的寒暄刚结束，夏野紧接着就踏着月色而来。
他穿着简单的牛仔裤和白T恤，高瘦挺拔，老远看到她便嘴角含笑，拨开人群一时间竟然晓鸥有了种披星戴月而来的神圣感，她不由得笑了，生出了“一世安好”的平静。
“等很久了吧。”
“没有，一会会儿。”晓鸥笑。
夏野看着她的笑容，内里的内疚和负罪感一点一点涌上来。
他牵起晓鸥的手，紧了紧：“走吧，衰神和胖子在烧烤摊等我们呢。”
“去撸串儿么？”晓鸥问。
夏野拿手敲了一下她的头：“女孩子不许说这个字！”
“那……..樯橹灰飞烟灭呢？”
夏野回头呲牙咧嘴地凶她，晓鸥“嘿嘿嘿”地笑了。
来到烧烤摊，夏野的两个室友兼死党衰神和胖子已经如火如荼地吃了好一会儿了。见夏野领着晓鸥过来，都嗷嗷怪叫。
衰神大喊：“我靠晓鸥你怎么来了，这下我是不不能开黄腔了！”
“你少开点黄腔吧，也不怕肾虚。”夏野踢了他一脚，拉过一个凳子给晓鸥坐下来。
晓鸥喜欢看夏野和他朋友在一起嘻哈打闹的样子，她觉得男生就该这样，哥们弟兄，义薄云天，快意恩仇。
衰神名叫赵宗帅，为人活泼逗趣儿，说话没遮没拦大大咧咧，偏偏样子长得清秀帅气，在他们日语系颇受女生欢迎。“花心的二货”是夏野经常骂他的话，果然，大学四年，晓鸥见过他女朋友的次数虽然寥寥无几，但为数不多的几次，衰神每次带的都是不同的女生。
胖子名叫萧铎，外号胖子是人如其名，一米八的大个子配上一百八的体重，往人跟前一站跟座山一样。但胖子有着和外形完全不同的性格，十分爱好文学的他是一个感性而细腻的人。曾经他在自己的课本里夹着一张书签，上面漂亮的钢笔字写着“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追寻。一曲一场叹，一生为一人”，被夏野笑话了他半个学期。
胖子：“你懂个屁，人家这是抓紧时间相处！”
一句“抓紧时间”让晓鸥微微有些觉得不妥，不禁心生疑窦。
夏野清了清嗓子，要了几瓶啤酒，一口咬开递给胖子：“问，陈老师怎么说的？要你了么？”
“恩，基本上定了，我暑假不走了，提前到他课题组做做义工，博博好感。”
“萧铎，你保研的事儿这么快定了？”晓鸥问。
“恩，忙了这么久终于差不多了。”
胖子话音刚落，晓鸥还来不及答话，一旁的衰神咬着鸡翅问：“哎夏野，你那山口教授呢？”
晓鸥猛地抬头看着夏野，脱口而出：“什么山口教授？”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生命终将面临选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