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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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夜里，他在炼丹房坐定，突然感觉到她的气息，心中甚是疑惑，她从不在夜里前来。他一如往常一样，施法暗中保护着她。
不出所料，她不久后提着灯笼，步伐急促地出现在他面前。
她看见他依旧在梨花树下等她，很是吃惊。夜里只剩月光，梨花依旧纷飞，他一身白衣屹立在树下，寒冷的月光落在他身上仿佛为他镀上一层银白光环，美得不可方物。
他看着她跑了过来，微微地喘了几口气。叶纤瑶抬头望着他，眼眸含着盈盈水波，皎洁的月光落入她眼底散发着动人的波光。她咬着唇看着她，许久才说出：“夜玄，我喜欢你，无论儿时还是现在，我此生只愿为你妻，可许我一生比肩相伴？”
他震惊地立在原地，薄唇微张，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不敢相信她竟突然如此直白地袒露心思。
他只记得那时，他嘴里艰难地说出四个字后，便看到她眼里的光芒尽褪，被无底的空洞所替代，仿佛被剥夺了一切希望。
他只说了一句：“仙凡有别。”
而她也只是低头回了句：“这样啊……”
今晚她没有回去，住在了他的竹楼。他平时不睡觉，只在炼丹房入定，而她便在他房里睡了一晚上。
他语毕后，她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眨了眨眼睛说：“我困了，我要睡你这里，明天再回去。”然后像个没事人一样转身走进他的竹楼，一如往常的任性俏皮。
可他还是看到了，看到她飞快转身时掉下的泪，在月光下闪烁着，犹如明珠，灼伤了他的眼。
第二日，叶纤瑶早早便起了床，像往常一般帮他的花浇水。
“这盆花你方才已经浇过了。”
她顿了一下，又继续用手洒水：“那就再浇一次，这是我最后一次浇了。”
夜玄静静地看着她，她眼里抹过一缕悲伤又僵硬地扯笑开口道：“我爹娘帮我定了一门亲事，赵国宰相家的大公子，今日成亲…”
叶纤瑶抬头对上他的双眼，想要从里面找到一丝异样的情绪，或者期待他说一句挽留的话。
“恭喜。”他淡然说道。
“谢谢。”她内心苦笑一声。也对，他是仙，对这种事向来无感，自己又在期待什么了…
她走了，她说这是最后一次，以后也不再见了吗？也对，过了今天，她便是他人之妻……
记得叶纤瑶临走时说道：“我可修仙。”只要能一直在你身边陪伴你，像从前一般。
她背对着她，夜玄看不到她的表情，却也能感受到她此刻的苦楚。可他终是摇头轻叹：“你执念太深，无法修仙。”
她苦苦一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若能回到从前，他一人堕仙成魔又何妨！既然给不了她真正安定的幸福，那就不能再错下去。
她走后，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空寂。这么多年，她的心思他怎么会不知，他早就知道。初见时到现在，她的笑颜，她每次看他时的满眼爱慕，她一次次的含羞低头，他都看在眼里，烙在心里，无法抹去。
她说，此生只愿为他妻。
她可知？就在她说完这句话后他差点再也无法掩盖住十年来暗暗滋生的情愫，他内心的防线仿佛被她的一句话轻易地一击而碎，他多想立刻把她抱在怀里告诉她“他此生也只愿娶她一人为妻”。可理智还是即时挽回了这一切，在一切还没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前挽回。
这些天脑里回荡着的是檀仙曾经对他说过的话：“我去月老那边问过，原本叶纤瑶此生的姻缘是宰相家的公子，一生荣华富贵，安稳幸福。可你仙人身份的出现，已是打乱了这段姻缘，能不能重新搭回这条姻缘线，就要看你们三人的造化了。”
他清楚，她是凡人，在人界的姻缘才是她最好的归属。
看着满地落花，过往的美好一一涌上脑里，湿了眼角。记忆停留在昨夜，她空洞无神的双眸再次狠狠刺痛着他的心。她以后还会不会像以往一样笑靥如花，还当真会快乐？想到她要嫁人，从此和一个不爱的人相守一生，他便逐渐丧失理智。片刻后，他产生了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想法。
——他转身飞往人界。
哪怕是去看她一眼，看看她是否会真的幸福。
他站在花轿前，感受到轿中人的气息越来越薄弱，他有种不好的预感。一抬手，红帘飞起，轿中美艳欲滴的新娘子嘴角渗血奄奄一息地靠在轿壁。
他心里一下猛击，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他明显感觉到手在不断颤抖，但还是立刻把她抱入怀中飞回寒天谷。
叶纤瑶感受到熟悉的温度和气味便无力地睁开眼，看到真的是他，满足地笑了笑。
“真好…”
“为什么求死？”
“我走了后…你用心照…照料好那棵梨花树，等它树身更粗…来世…来世我来偷窥就没那么轻易被你…发现了…”
她避开了他的问题，说完后便断气了。
上花轿前，她早已服毒。昨天她偷偷在他的枕中藏了一缕用红绳捆好的结发。
——她此生，只愿为他妻。
“傻瓜，树再粗，我也一样能发现你……”他用手轻轻抚上她的嘴角，一点点帮她擦着血痕。神情像痴了一般，语气宠溺得像爱人之间的呓语。
满天梨花纷飞，素白的花瓣飘落在叶纤瑶鲜红的嫁衣上，白花斑斓，渐渐地红衣变白衣。
小绿间长红，露蕊烟丛，花开花落昔年同。唯恨花前携手处，往事成空。
夜玄私恋凡人，被罚守在寒天谷五百年，保结界不受妖人侵入。他曾疯了似的去冥界寻叶纤瑶的灵魂或探知她的转世。但冥界的人早已依照九重天上的意思封锁了一切有关她的消息，他终究找不到她……
檀仙曾多次来劝，但他终是不言不语，静静看着那棵梨花树。檀仙多次徒劳无功，便也放弃了。
从此便有了传说中爱树如痴的夜玄，其实他只是习惯了在树下等她，等她何时在树身后探出脑袋。还有她临终时的那一句，他一直没忘。他认真照料这棵树，是怕哪天树不在了，她这么笨，会不会认不得这里。
转眼已是一百年，夜玄一如往常，在树下练剑。忽然，他听到背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一步步慢慢靠近……又突然停住。
他停下动作，转过身来……
一如百年前，那半张小脸藏在梨花树后，看样子被夜玄吓得不轻。她怯怯地说：“我和同伴走散了，误打误撞进来了，偷窥了仙人练剑实着抱歉……敢问仙人可是夜玄仙人？”
夜玄震惊得薄唇微颤，难以平复内心的激动，许久才开口道：“是…”
少女倒吸一口凉气，哇，碰到传说中的神仙了！
“仙人，可否问你一个问题？”
“嗯。”
“你是否真是爱树如痴？所以日日陪伴这树？”
“不是，我在等一个很笨的人回来。”
少女脸上满是惊讶，未待她继续说话，身后便传来一名男子的呼喊声。少女应了一声后对夜玄说:“我同伴来找我了，我得走了！”转身便跑。
“可是心上人？”夜玄突然叫住她。
少女停下脚步来，知道他问得唐突，但还是回头娇羞地答了:“是的。”
——全文终。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三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