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三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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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确是暴风雨前的平静，平静的近乎于诡异。苏月很明白，这个最后的时刻来临之前，许家绝对不会如表面上看上去那么平静。每股势力都有自己的考量和算计，他们是要争，还是认命的看清形势，转而投靠可以给自己带来些许利益的那一方，这些种种的势力重新分布，在最后时刻的来临之前，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苏月虽然在许家并无多加深入的刻意去了解，但即使是从日常的生活接触中多少也知晓了些情况。她知道许锦霖并不想让她对此了解过多，但任何一个明眼人，哪怕不是去刻意的打听留意，多多少少也能够从这诡异的家族气氛中察觉到什么。更别说诸如往日里似乎交情并不见得好、实则暗地里较着劲的妯娌，突然变得异常亲热、热闹的走动起来的事情频频发生，苏月不禁觉得，她们这样，似乎也表现的过于明显了。这样虚伪的巴结，真的可以带来什么改变吗？会真正的改变关系吗？也许，她们要的并不是什么真正的感情，只是她们身后所代表的势力的表态。一个态度的不同，也许就会带来千差万别的结果。
很明显的，众人都理所当然的认为，许锦霖不会参与家族接班人的竞争，所以就……似乎并不是很防备他的样子。而早期试图拉拢他的人，在没有得到回应或是暗中碰壁或是看出他所支持的对象之后，就也似乎没有再去找他，所以，苏月也就托此的福，日子过的是真正的平静。她也不愿意去参加许家女眷间诸如上香求签、游园茶话之类的活动，她宁愿躲在小小的月华园内，享受在西京最后的温暖和平静。
和苏月一样躲避的，或者真实目的其实是到她那里蹭吃蹭喝的，还有许梦瑶小妹妹。
“十三嫂，这个季节吃烤白薯真的很好，好暖和哦。”手捧普普通通的粗糙食物的许家十六小姐，居然也是吃的开心而香甜。
“粗糙的乡野食物，也就你这个吃惯山珍海味的大小姐觉得新奇好吃。”苏月笑了笑，为了许梦瑶的捧场而心存感激。其实是她偶然怀念起以前的山村生活而做出来的食物，没想到却得到这样赞美。
“我是吃惯了山珍海味，可并不是代表我就吃不惯这些烤白薯啊。”许梦瑶觉得自己有些受冤枉，振振有辞的说，“其实，只要是用心做出来的食物，都会好吃。”
苏月听言颇感意外的抬头看了许梦瑶一眼，在看到小丫头异常严肃认真的表情之后，不由得笑了：“想不到，我们的十六妹也能讲出这样有深度有道理的话。”
“为什么会想不到啊？”许梦瑶颇感委屈，“十三嫂，我可不是小孩子了，你不要总是把我当作无知的小女孩。”
“我有吗？”苏月又是笑笑，却是没觉得自己有看不起这个小丫头的意思。
“其实，十三嫂，”许梦瑶突然压低了声音，略带一丝伤感的说，“能够被你当作小孩子，被你保护的感觉真的很好。可是，我不能做一辈子的小孩子，我总会长大，总会要去独自面对自己的人生。总有一天，我要全权的为自己的人生负责。”
这番话语让苏月颇感惊讶和欣慰，她再次看了看许梦瑶那瞬间充满成人式的忧伤的脸，口气怜惜的问：“十六妹，你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短暂的沉默之后，温暖的安静的几乎让人沉沉欲睡的屋子里响起了许梦瑶那不舍的近乎悲伤的声音：“十三嫂，我知道，用不了多久，甚至是在很短的时间内，你就要离开西京了。”
苏月沉默了，在那一刻，她突然不知道如何面对坐在对面的女孩的不舍和悲伤，良久之后，她低声说：“是的，用不了多久，我就要和锦霖离开这里了，可能很久都不会回来，甚至……永不回来。”
苏月这坦白的近乎残酷的话语许梦瑶的伤心一发不可收拾，她猛的哭了起来：“十三嫂，我舍不得你走。你是除了我娘之外，我最为仰慕、最为钦佩的女子了。”许梦瑶的生母早逝，苏月之于她，是比娘亲更为亲切、比姐姐更为大方明理的很微妙的一种存在。
“可是，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啊。”苏月有些心疼的摸摸许梦瑶的头发，低声劝慰着：“我不是这里的人，迟早是要离开的。也许我们相处的时间并不是很长，可是，我会永远记得你这么单纯可爱的十六妹的。”
许梦瑶却是一发不可收拾，眼泪更加汹涌起来。苏月无奈，只得接着解释：“十六妹，你一开始就应该知道，你十三哥不可能一直待在西京，总有一天是要回东都的。我，必然会和他一起离开。”苏月试图从理性上来说服许梦瑶。
这次小丫头却是安静下来，默默的擦着眼泪说：“十三嫂，我知道我刚才说的话很幼稚、很冲动，但我的确舍不得你走。我也知道，十三哥会带你离开这里，我不该这么依赖你，我应该独立坚强，就像你一样。可是，我是真的很舍不得你，虽然知道自己这样也不能改变什么，但我还是忍不住发泄出来……”
苏月再次摸了摸许梦瑶的头发，感叹说：“十三妹，你真的在成长。尽管这个过程是甜蜜而心酸的，但只要你真正长大了，大概，就不会这么容易伤心了吧。分别真的没有什么，只要我们还记得彼此，那么距离，真的是没什么大不了的。而且，我即使是离开了，也不是说我们永远都见不到了，也许说不定，你还会嫁到东都呢，那样我们就又可以常常见面了。”她开始把话题向积极快乐的方向引导，并不忘小小的开一下玩笑。
许梦瑶终于破涕为笑，有点羞恼的抱怨:“十三嫂，你真是……”
于是雨过天晴。
但，真的是快要面对离别了吧，在送走许梦瑶之后，苏月恍惚的想着。她突然发现，对于即将离开许家，她并没有想象中的急切，相反的，反而有一丝不舍。
也许，许家并不是只存在着丑恶。
总有一些美丽的小花，盛开在阴暗的地方。
于是苏月在这样急切却又微感不舍的矛盾心情中，度过在许家最后的为数不多的日子。
随着那一天越来越逼近，苏月的心情也是越来越紧张起来。但看看许锦霖，却是一副悠然自得、尽在掌握的样子，仿佛已经做好所有的准备，只等那一天的到来。
而那一天，也就真的逼近了。
按照许家的规矩，对于挑选家族下一代接班人这样重大的事情，女人在家族里，是没有参与的权利的。不过，如果实在是关心，想要知道一切，是可以在议事厅的隔间里旁听的。
苏月没有挤进那个拥挤的小隔间，而是静静的待在月华园，洗手做羹汤，等待许锦霖带来最后的结果。
她很明白，在许家上演的这出戏里，她和许锦霖从来都不会是主角。可能许锦霖的行为，会很大程度上影响最后的结果，但是，那个过程，她无法参与，更谈不上影响。所以，这个时候，做一个一心等待丈夫回来的妻子，是她唯一的选择。
挑选西京附近的草场特产肥嫩羊羔肉，洗净切好，加入少量的胡椒和白酒腌制一刻后，架起油锅大火爆炒片刻，倒入适量酱油，加水没过羊肉，再加入盐、茴香、桂叶、干辣椒烹煮，待羊肉煮至六七分熟时加入切成块的胡萝卜，再加入水炖至羊肉酥烂、胡萝卜绵软后，连带着汤水盛入青瓷小钵中，至此，香喷喷的炖羊肉出锅。
苏月全心全意的在厨房做着饭菜，根本没意识到时间的流逝，直到她做好最后一道菜走出厨房的时候，才意识到天已经，完全的黑了。
正在想着许锦霖怎么还没回来的时候，苏月就听到外面一阵喧哗，似乎是好几个人朝这边走来。她听到从门口传来几声耳熟的告别声，然后重重的脚步过去之后，一盏模糊的光亮带着轻轻的脚步声走进了院子里。
毫无悬念的看见走进来的许锦霖，苏月反而是松了一口气。她站在廊檐的灯笼下，橘色的灯光将她的脸染上一个温暖的笑容，和许锦霖隔着半个院落，她轻声说着：“你回来了。饭菜已经做好了，马上就开饭。”
许锦霖一脸疲惫的慢慢走近，直到走到还静静站在廊檐下的苏月面前，轻轻的握住了她刚从厨房中走来还带着热气的手，说：“好。”带着一丝安心的语气。
香酥的炖羊肉、微带酸甜的肉丝炒白萝卜片、金中带银的香蛋炒银芽、清清爽爽的清炒白菜，再加上金黄糯甜的南瓜羹，这一桌的饭菜，就是苏月一下午的劳动成果。
许锦霖在洗了个脸之后，似乎精神好多了，看见一桌赏心悦目、让人勾动大拇指的饭菜，更是似乎胃口不错的开始慢慢吃了起来。
苏月反而没有什么胃口，只是一边看着许锦霖，一边不咸不淡的吃上几口。她有心想问些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一个西京口味的炖羊肉再加上几道东都风味的小菜，似乎让许锦霖吃的十分舒畅，他甚至还让人温了点酒，时不时的浅酌几口。
苏月再也忍不住，发问：“锦霖，我们是不是真的很快就要离开了？”
“那是当然。”许锦霖理所当然的说，略感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之后，他甚至还笑了一笑，反问：“小月，难道你现在还怀疑我的能力吗？”
“不是怀疑。”苏月解释，“只是想确认罢了。”她的确不怀疑他的能力，只是还没有即将离开许家的真实感而已。
“三天之后，我们就离开这里。”许锦霖将杯中剩余的酒水饮尽，放下杯子，看着苏月说：“再稍微把该交代的事情交代清楚，我们就可以离开这里回东都了。”
“那这边会怎样？”苏月还是忍不住问了自己最想问的问题。
“你是想问最后确定的是谁吧？”许锦霖敏锐的指出苏月的真实意图。但他紧接着就给出了答案，“是九哥。”
出乎意料的答案让苏月瞪大了眼睛，她以为，许锦霖回来之后之所以能够如此轻松淡定，一定是因为得到了想要的结果。
大概是觉得苏月瞪圆了眼睛的样子很好玩，许锦霖又笑了笑说：“不是你想的那样。虽然下任的族长是九哥，但帮助主管家族生意的，是十四弟。”
这个稍微能够让人接受的结果让苏月终于不再那么吃惊，她看着许锦霖，静等他的解释。
许锦霖微停片刻，轻叹一口气说：“小月，你也知道，这并不是我最初想要的结果。但现在，我对这个结果却是比较满意。在经历了许多事情之后，我已经不再像以前一样只想激烈的报复了。许家的确有很多弊病，将其毁灭大概是一种彻底完全的办法，但也会让很多生命失去生的机会。虽然不想承认，但我的确是许家的人，身上流淌着许家的血液。”他微低下头，看着自己苍白的手背上青色的血管落寞的说。
“所以你手下留情了？”苏月不想看到他落寞的表情，追问。
“与其说我手下留情，还不如说是我没有那么大的能力。”许锦霖果然收起了落寞的表情，微微苦笑着说：“其实是那位沈静书大小姐，成功的阻挠了我和十四弟的部分行动。”
在看见苏月不解的表情之后，他又解释，“沈静书虽然失去了在沈家掌权的机会，但沈家的商号，还是买会她的帐。尤其是她即将嫁入许家，她那当家作主的弟弟更是大方的将西京以及周边地区的沈家商号作为嫁妆，送给了她。不管是因为真的大方，还是因为西京的沈家商号的不善经营，沈静书她现在已经有了相当于许家三分之一实力的资本。这当然大大吸引了许家那些长辈们，继而支持她所将要嫁给的九哥。”
“可是，并不是仅仅靠这个吧？能力难道不重要吗？”苏月疑问，她并不觉得许锦清的能力比他其他的兄弟要出色得许多，只是……有一个很厉害的未婚妻而已。
“的确。”看见苏月不解不满的表情，许锦霖笑了笑说：“论经商能力，九哥的确比不上十四弟，论处理人脉关系的圆滑，他又比不上六哥，但他到底还算各方面都不错，而且得家族中各房的人缘。尤其是他即将娶得沈静书那样一个几乎可以弥补他所有缺憾甚至加强他所有方面实力的妻子，这样的条件，足够了。”
“那你甘心吗？这样的结果？”苏月不明白为什么在这样的情况下，许锦霖还笑得出来。
“也不是很糟的结果。”许锦霖平静的说，“许家现在最重要的生意，握在十四弟手中，这是我们的胜利。”
“是十四弟的胜利，还是你的？”苏月紧紧追问。
“没有必要分的那么清楚。”许锦霖给自己倒了一杯，喝了一口冷酒，说：“从最初的合作开始，我和十四弟就没有可能分的那么清楚。他空有能力，却没有足够分量的外在实力，我利用洛门的力量和便利帮他铺路，逐渐笼络人心、培养力量。他是可以给沉闷的许家带来新气象的人，虽然年轻，但我看好他的前景。”
“那你就不怕他以后摆脱你吗？”苏月想起许锦韵的样子，怎么都觉得他不会甘心被人控制。
这个质问让许锦霖严肃了表情说：“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控制十四弟，只是和他合作而已。他从来不会是甘于屈居人下的人，但洛门现在和许家的生意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短时间内他是无法摆脱这方面的影响的。而且，”他顿了一下，微冷了声音：“许家的那些生意，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吞掉，更从来没有想过要控制谁。”
见自己的冒失揣测引起许锦霖的不悦，苏月顿觉抱歉，忙说：“对不起，我一直以为你……想整个的掌握许家。”
苏月的坦白倒让许锦霖微释了不快，淡淡的说：“也许，我曾经是想要整个的掌握许家，然后毁去它。但现在的这个结果，却让我安心。经此权力分布的改革，独断的情况消失，许家一定会变得和以前不一样。它部分的达到了我的初衷，又不会让我良心不安，真的是……一个两全其美的结果呢。”言语间有感叹、也有自嘲。
“锦霖……”苏月一时不知说什么好，想了片刻之后才说：“不管是什么结果，现在都要告一段落了。我们会回东都开始新的生活。”
“是啊，新的生活。”许锦霖眼睛亮了亮，似乎有点高兴起来，但马上他又似乎想起了什么，微微无奈的说：“小月，可能在东都的日子也不会很好过。本来洛门里就有些对我不满的长老，现在更是因为我这次长时间在外的独断妄为的行为，回去，可能要受意一番责难呢。”
苏月却是看着他微笑，一脸无所畏惧。
作者有话说第34章 第三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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