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起千里》寂寞如璟

32、第三十章

　　未时将过的时候，苏月醒了过来，起身一看，许锦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起来出去了。留恋的抱着温暖的被子坐了一会儿，苏月起身穿衣梳妆。
　　镜子里的女人，明明脸上还残留着睡意，可是眉梢眼角隐隐带笑，是觉得甜蜜的幸福味道，苏月看清了自己的表情，心中更是微笑。最近许锦霖的行为，真的让她觉得窝心，虽然是有点笨拙的表达心意的方式，但是……这是说明他在努力吧，努力的表现自己最为直接、最为真实的情感，让她明白也让她接受。
　　她当然觉得无比幸福，但想到在这幸福的后面即将面对的事情，苏月又觉得黯然。在许家最后的这一个多月里，必将发生重大的事情。苏月无法预料究竟会发生些什么，但她却十分清楚，她和许锦霖即将到来的离开实现的前提是：许锦霖实现他所计划的报复。
　　那会是怎样的行为？苏月无法去想像。若是在以前，她可能还会去推测、去琢磨许锦霖可能的行为和动作。但是现在，她已经不想去想这些问题。外面的一切，自有许锦霖操心，她只需要乖乖的配合他。
　　但是……苏月又不禁去想，许锦霖究竟会采取什么程度的手段？会不会给许家带来毁灭式的灾难？从心底的纯良出发，苏月当然不想出现惨烈的伤亡场面。但如果要她在这些和许锦霖之间做出选择的话，她当然会选择她的丈夫。因为许家的一切，不包括少有的诸如许梦瑶和许清芸之类天真的孩童，在苏月的眼里，并非无辜。
　　正这么想着的时候，许锦霖推开门走了进来。“小月，起来了？”他淡笑的打着招呼，径直走向苏月身后。
　　镜子里，许锦霖双眼含笑的看着她，苏月心中一暖，却立马嗅到了他身上传来的冷寒气息。“你去哪里了？怎么身上这么冷？”她微微往后，靠住他冰冷的身体问。
　　“稍微出去了一下，没有什么。”许锦霖扶住她淡淡回答，一只手却是绕过她伸向了梳妆台上的首饰盒，挑出一枚玉坠说：“这个好看，戴上吧。”
　　小小的洁白的玉质莲花静静的躺在许锦霖修长的带着几个薄茧的手上，放在苏月眼前，却让她觉得触目惊心。这正是许锦韵送给她的那枚玉坠，事后被她随手放在了梳妆盒里。现在被许锦霖挑拣了出来，一时让她不知所措。
　　“挺好看的，玉质也好。”许锦霖的大拇指细细摩娑着那块小小的玉，脸上带着一丝说不清的笑意说：“来，我给你戴上。”说完便两手打开玉坠上所带的细细银链，就势要给苏月戴在脖子上。
　　苏月连忙伸手挡住了他，脸色有些不自然的说：“这个玉太小了，戴在外面不好看。”她终于反应过来，并开始找理由阻止。
　　“可以戴在里面。”许锦霖却不理会她的说辞，举起手里的玉拿到眼前细细的看了看说，“做工也很细致，很适合你。”
　　许锦霖一再的坚持终于让苏月沉不住气了，她有些生硬的说：“你随便挑个别的什么吧，我不想戴这个。”
　　“为什么不想戴？”许锦霖却不肯放过她，脸色微微冷了下来问。
　　“你真不知道吗？”苏月很是嘲讽的笑了笑，终于想明白了他这些的举动的来由，“许锦霖，我不相信你看不出来这个玉，和十四弟送来的那个玉观音出自同一块玉石。你这样一味的试探是为了什么？难道事到如今，你还不肯信任我？”她觉得有些悲哀。
　　“看来你也知道我是在试探你。”许锦霖听言脸色又是一变，冷冷的说：“苏月，我现在真是看不懂你的态度了。你明明知道那个人喜欢你，却还接受他这样的礼物，而且还把它放在这个盒子里？”他指向的首饰盒，所装的都是他送给苏月的首饰。
　　“你在计较这个？”苏月有些讶然，随即又有些愤怒，“先不论十四弟是否真如你所说的那样，你何必这样没有肚量，去计较这样的一件小事？”
　　苏月的指责让许锦霖的脸色再次大变，他强压下几乎要爆发的怒气说：“在我看来，这件事情并不只是一件小事那么简单。”
　　“可是……”苏月尽量理智的说，“在我看来，这的确只是一件小事。这只是在十四弟的坚持下，我收到的一件微不足道的小礼物，最后被我不经意的放在了首饰盒里而已。”她知道许锦霖需要的，是她的态度。
　　“真的只是这样？”听到解释后，许锦霖的脸色放松下来，但还是有点狐疑的问。
　　“我都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苏月快要崩溃了，有些气恼的说。
　　许锦霖这才勉强满意，说：“好，我相信你。”同时把手中的玉坠握紧，略略笑着说，“不过这块玉，我没收了。”
　　“你……”他还是在意！苏月几乎气结，但转念一想，点点头说：“好，你拿走吧。反正我原本也是不想要的。”这下，他应该完全满意了吧。
　　许锦霖果然满意的笑了笑，把玉坠收在袖中暗袋，俯身奖励性的轻轻吻了下苏月的脸颊，然后说：“那你赶快梳妆，我去准备礼品，一会儿去大堂送礼。”然后转身离去。
　　苏月有点无奈的苦笑着叹了口气，然后突然想到，如果真如许锦霖所猜忌的那样，许锦韵对她……真的有什么，而她又态度暧昧的话，许锦霖会怎么做？会破坏他和许锦韵的合作吗？
　　想到有可能出现的可怕后果，苏月感觉有点冷的摇了摇头。她在想什么啊？前提条件根本不成立。

　　寿礼本是应该在最为隆重的晚宴前当着整个大家族的面前送出去的，可是这次许家大伯母过寿，一切从简，所以并不是很讲究。苏月跟着许锦霖走进大堂时，就已经看见有人陆续的开始送礼了。
　　都是些珠玉首饰、字画刺绣类的贵重礼品，没有什么特别的新意，当然苏月知道自己的也不例外。不过看许家大伯母仍旧一副很高兴的样子，她想，也许人家在乎的并不是礼物，而是收到礼物的背后，所代表的地位吧。
　　在许家大伯母打开苏月和许锦霖送出的礼物的那一刻，苏月明显感觉到了周围视线的聚集。大概是想看看他们会送什么礼物吧，不过很遗憾的和他们一样，是没有特别新意的贵重玉石，却也不失大方。
　　许家大伯母看了看那尊白玉观音，满意的笑了笑，然后客套的招呼苏月他们吃茶。
　　苏月一落座，就被坐在一群女眷中的许梦瑶轻轻拉着了衣角，侧首一看，那小丫头满脸揶揄的笑着轻声说：“十三嫂，中午你前脚走，十三哥后脚就跟了出去，现在又是一起来，真是甜蜜啊。”
　　明明是没有什么深意的几句话，苏月却被取笑的微红了脸，嘴里做着轻微的反驳：“小丫头，你都知道些什么啊？整天就盯着别人这点事。”
　　“冤枉啊，十三嫂。”许梦瑶大呼，“因为中午十三哥可是第一个走出去的男宾呢，大伯挽留都留不住，这可是大家都看到的。现在整个许家都知道，十三少爷最疼老婆了。”这小丫头一脸的真诚，满脸的无辜可怜极了。
　　“好了，我错怪你了。”苏月讨饶，心中却是暗想，许锦霖真的为她如此？感觉又是有点甜蜜。
　　男女分开入座，东拉西扯了一会儿之后，天色已经慢慢暗了下来。毕竟是深秋的天气，夜色来的早，所以早早的点上了蜡烛，再加上一直燃着的暖炉，此刻一室温暖明亮。
　　许锦韵进来的时候，正是蜡烛刚刚点上的时刻，原本有点昏暗的大堂里面，瞬间被温暖的光线所照亮，在这陡然明亮起来的时刻里，许锦韵就一身白衣的从外面的沉暗中猛然走进这明亮之中。
　　他像是误入凡间的仙人，一身白衣带着外面的寒气，竟然还在兀自轻轻飘荡。脸上带着标准的微笑，但其中隐约的丝丝凉意却又提醒着人们和他应该保持的距离。进入大堂，他的眼中终于有了点点笑意，使得整个脸都生动温暖起来，却又说不清是因为看到什么人还是仅仅由于室内温暖的金色光线。
　　苏月看着这样慢慢走进来的许锦韵，有点点发懵，但片刻之后反应过来。他真的……很能迷惑人啊，她有些无奈的苦笑。苏月终于觉得许锦霖的担心并不是多余。因为那个像谪仙一样的男子，的确优秀、的确吸引人，他若是想要，又会有几个女子能够抗拒？
　　只不过……苏月看向坐在另一方刚停止了与身边人的交谈，恰巧也看向自己的许锦霖，对视一笑之后感叹：许锦韵，他再好，也不足让她动心。因为她的心，已经给了别人。

　　许锦韵所呈上的寿礼，是一尊碧玉的佛像，和他帮许锦霖与苏月代为采办的礼品，有点异曲同工的意味。不过却的确都是极好的东西，质地良好又不失大方贵气。
　　苏月没有看见许锦清和沈静书所送的寿礼，想必是在她之前就已经送出去了。苏月看了看坐在许家大伯母不远处，正在逗着许清芸的沈静书以及在一旁微笑看着的许锦清，突然觉得，那个画面，很是温馨。
　　到这个时候，寿礼都送的差不多了，一大屋的人说说笑笑了一会儿之后便到饭厅吃晚宴去了。依旧和中午一样热闹，甚至菜色更为丰富，没有什么新意的吃吃喝喝了一阵之后，便被告知，戏班子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开唱。
　　说起来，许家的男人对女眷也算是优待，甚至为爱听戏的女人们建了一个戏楼。虽然不是什么华美奢侈的大戏楼，但也不失小巧精致，算是女眷们偶尔休闲的一个好去处。
　　今天请的戏班子，则是西京最为出名的戏班吉祥班，都是一色的年轻漂亮女戏子，唱出来戏文却是清扬悠长，最为得深闺的贵妇们的喜爱。
　　先行一步的女眷们，早早离开饭厅，有点迫不及待的来到戏楼听戏。很少听戏的苏月坐在视野开阔的二楼，看着楼下场中灯火明亮处的戏台上的才子、佳人，很是觉得无趣。
　　戏倒是好戏，贫寒书生与富家小姐的故事，虽然受到小姐双亲的阻挠，但最后高中状元的书生还是抱得了美人归；戏声也是极好，唱小姐的那个戏子歌声婉转，书生的则是清远，两个声音极为配合的相得益彰。
　　只是……苏月看了看坐在自己身边，正津津有味的看着戏台的许梦瑶，无奈的叹息了一声。她已经早过了相信这种故事的年纪，因为，不是每一个上京赶考的书生，都能高中状元。要是那个书生落榜了呢？是不是和他相爱的小姐从此就要永远分离？
　　所以，能够相信这种故事的，大概也就只有许梦瑶这样还不知情为何物的纯真少女吧？也许还有……苏月看了看许家大伯母那一众的婶婶姨娘，暗想：以及那些失去了青春，想在戏文中寻找安慰的妇人们吧？
　　悄悄起身，没有惊动身边沉浸在戏文中的众人，苏月轻轻的走下楼。男人们似乎还在饭厅里喝酒，所以一楼开阔的厅堂里，显得空荡荡的。不想走远，也不想被后面到来的男人们撞见，苏月准备去戏楼连侧的茶水小间坐坐。但还没走出厅堂，她就看到之前送许清芸回去休息现在正好走进来的沈静书。
　　“沈小姐。”面对面的撞见，苏月不得不打招呼。
　　“十三弟妹。”沈静书俨然已经嫁给了许锦清，以嫁入许家的口吻称呼。“怎么不在上面听戏？”她笑了笑问。
　　“我不太爱听。”苏月简单的解释。
　　“我也不是很爱听。”沈静书赞同的点点头说，转头看向戏台，“那些戏太假了，要是换了我，我可不会做那个痴心等情郎的傻小姐。”
　　“哦？”相似的看法引起了苏月的兴趣，她有点好奇的问：“那沈小姐会怎么做呢？”
　　“我不会去等，我会帮他得到他想要的东西。”沈静书简单的回答，眉眼间却是逼人的傲气。
　　“那我们的想法就不一样了。”苏月看着沈静书的骄傲，温和的说：“我没有你那样能够帮助男人的能力，我唯一能做的，大概就是相信他，等待他。”
　　“那不就和你所讨厌的戏文中的那个小姐一样了吗？什么也不能做，只能等。”沈静书略带讽刺的说。
　　“对，我只能做这些。”苏月平静的回答，并补充：“但无论那个书生最后有没有中榜，我都会等他，一直到等到他。”
　　诚挚的话语让沈静书有点讶然的挑挑眉，然后感叹的说：“看来，我们的想法很不相同。”
　　“不过出发点却是相似的。”苏月补充，“因为我们都爱各自的那个书生。”
　　“那……”沈静书再次笑笑，“为了这个相似的出发点，一起去喝杯茶？”
　　“好。”苏月笑着点点头。

　　问：小许怎么表现的这么幼稚？
答：不要问我啊不要问我，陷入感情中的人都有点。。。。神经质。他的程度算好的，就是多疑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