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第86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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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汪曼春才进门，锦瑟便迎上来。
“柴已经点上了，我替明长官又浇了把油，就看火能烧成什么样了。”汪曼春轻声说。
“大概率无事发生。”锦瑟道。
“不急，先把水搅混了。以梁仲春那个胆子，这几天必然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他越是这样，越好抓破绽。”汪曼春淡淡道，眉宇间尽显从容。
反观梁仲春这头，当然没这种红袖添香的好事。
回到办公室仍有些心惊胆战，梁仲春掏出惯带的帕子，细细擦拭额头的细汗。
“孤狼”的死不可谓不蹊跷，如果真是反政府分子干的，对方为什么冒着极大风险潜入酒店，却只杀了一个无足轻重的明家下人。如果不是冲着明楼的身份去的，又是为了什么？即使对方知道“孤狼”的隐藏身份，也不至于这样“因小失大”吧。
一个死人留下的暗桩，难道吸引力能大过明楼这位现役高官吗？
回想上一次收到“孤狼”消息，还是藤田秘密让他设局除去汪芙蕖，好在当时他心有盘算，一心扑在藤田给的牵制汪家的任务上，“孤狼”见他这边掉了链子，想必亲自出手了。
那女人当时和他说了什么来着，梁仲春略一思索，想起来好像是明家内部出了问题，明楼和明诚之间有了矛盾。
嗤——梁仲春冷笑一声，就算明家不是铁板一块，也不是什么阿三阿四都能拆得开的。要不是他早有先见之明，恐怕此刻就该是他下去见阎王了。
梁仲春的思绪被一阵突兀响起的敲门声打断。
“处长！处长！“
声音听着有些熟悉，梁仲春皱着眉不耐地冷声斥道：“滚进来说，大上午的这么着急忙慌像什么样子？”
来人是梁仲春手下一个叫小六儿的，他太太家里的一门远方亲戚，论亲缘八竿子打不着，知道梁仲春给新政府当差，求上门来让找个差事儿，免得在街头打混。
梁太太也是被苍蝇惹烦了，把烫手山芋扔给梁仲春。他懒得计较，横竖扔进行动处的队里，搁眼皮底下放着，平时领个闲职，只偶尔出门巡逻巡逻，没什么危险，报酬也不高，但出身76号的名头唬人，小六儿乐意得很。
“叔，叔。”小六儿魂不守舍。
“说了多少次，办公室里别喊叔，要叫梁处长。”梁仲春眉头皱得能拧死苍蝇。
货比货能比，人比人真是气死人，都是家里的亲戚，年纪也差不多，怎么她汪曼春家那小丫头片子就那么能干，一切折腾得井井有条的，到他这就只是多了个拖油瓶，除了拖后腿一无是处。
“梁处长。”小六儿的声音还打着颤，“死、死人了。”
“我还当多大点事。”梁仲春不耐烦道，“不就是——”
他这才反应过来，声调微微拔高：“死人了？哪死人了？死的谁？是处里的兄弟？”
“不是。”小六儿连连摇头，“是、是何队长。”
何逢宗，76号警卫大队副队长。警卫大队的性质和梁仲春所统率的行动处不一样，主要工作是维护新政府的治安，基本都驻守政府大楼总部，不需要出什么外勤。
但最近，随着反政府分子的猖獗，有几家地下报社阳奉阴违，宣传一些不利于新政府与日方的言论，煽动民心，警卫队偶尔会奉上级指令，对这些“报社”进行打砸，挫败他们的嚣张气焰。
“带几个兄弟去看看。”梁仲春眉依然皱得死紧，风风火火出了门，“人现在在哪里？”
“在……”
“梁处长这是要去哪儿？”小六儿话刚出口，旁边冷不丁冒出一声冷淡的奚落。
又是汪曼春，何逢宗的死讯已经让梁仲春焦头烂额，汪曼春适时的讥讽无疑火上浇油，梁仲春没好气道，“不劳汪处长费心。”
“如果梁处长这是要去看何队长的话，走错方向了。”
听到这句话，梁仲春猛地抬头，汪曼春还穿着她那身常出外勤的暗红色短皮衣，手插在衣服兜里，锦瑟在她身后乖巧站着，脸上没什么表情，两人如出一辙的冷漠。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汪曼春冷笑一声，她冲小六儿瞄了一眼，眼底神色凉凉，“你的好下属没告诉你么？何队长被扔在76号后门。”
她一边说一边转身，锦瑟不紧不慢地缀在后面，步调都和她差不多，“我也要去看看，但梁处长最好还是想想，明长官那边怎么交代。上午才耳提面命过，这会儿又死了个人，还被扔在新政府门口。”
“情报处最近截了几串发往沪外的不明信号，具体内容还在加班加点破译，倒不知道梁处长最近忙些什么，那群土匪耳光都抽到脸上来了，梁处长要是还只顾着这76号里的一亩三分地，那还真是好胸襟。”汪曼春淡淡道，字里行间尽是讽意。
“你——”梁仲春几乎要被她气炸了，面上升腾起愠色，平素养得白胖的脸颊此刻都泛着红。
“我？对方摆明了冲行动人员来。”汪曼春道，“与其费心思想着怎么编排我，梁处长还是好好想想自己吧。”
“这可不是第一个了。“她突然压低声音。
一旁的小六儿面露不解，梁仲春却知道她什么意思，她这是把之前殒命的“孤狼”也算进去了，无疑又在他心头敲下一记闷棍，再把他惊出一身冷汗。
后门平素走动的人就不多，一是因为较为偏僻，临近大多是暗巷，另一个原因则是因为76号“声名在外”，普通人不敢靠近。也正因为此，所以没什么人目击到何逢宗被“扔”下来。
他们到的时候，何逢宗的尸体旁已经站了几个人。梁仲春急忙上前去，汪曼春顿了一下，下意识伸手遮住锦瑟的眼睛。
锦瑟紧着梁仲春的步子上前，被汪曼春一阻，慢了下来。梁仲春余光瞥见，冷哼一声，但他心神很快便被墙角尸体摄去。何逢宗是从背后被人抹了脖子，衣裳并不凌乱，没有明显的搏斗痕迹，行凶者手法很专业，对付何逢宗这样经过专业训练的人也能一击毙命。
“猖狂。”梁仲春骂道。
“姐姐。”锦瑟扯扯汪曼春的袖子，示意她将手放下来。
“尸体是被扔过来的。”锦瑟指出何逢宗身上几处明显的刮擦痕迹，“从扔下运输工具，到挪到墙边，尸体还经受了拖拽。”
“这我们早就知道了。”梁仲春不耐烦地打断，“这不是小孩子显摆的地方。”
汪曼春拇指轻轻按了按食指关节，她不大高兴，梁仲春下锦瑟的台，是不给她面子。她斜睨着梁仲春，薄唇轻启道：“让她说完。“
“新政府楼后的巷子不宽，汽车不好过，动静太大，看印子也不像。黄包车也不大可能，没人会冒险在车上藏具死尸，目标太大，那么可能是运垃圾或者泔水之类的车子，不远的几条街外有餐馆，也可能是走货送菜的车子。”地上布着几行略窄的辙印，“把人扔下来之后，车子吃重减少，辙印明显轻了。”
“让人去问问上午路过附近的符合条件的车子？”梁仲春摇摇头，“我的二小姐，你可知道上海街头，这样杂七杂八的车子有多少？无异于大海捞针！”
汪曼春皱皱眉，梁仲春的语气让她愈发不快，刚要反驳，却见锦瑟神色一变。
锦瑟快步上前，不顾梁仲春的阻拦，蹲下身子眯着眼看起何逢宗的袖口。汪曼春超前两步，站在她身后，俯下身子轻声问：“发现什么了？”
“姐姐你看。”锦瑟轻吸一口气，指了指她方才仔细观察的地方。
警卫制服是深色的，大概何逢宗倒得太仓促，力道之大，以至于袖间狠狠揩了些土，乍一看容易被忽略，此时细细看去，黑泥间夹了一点零碎的白色花瓣，尽管碾得还没小指甲盖大，但一眼能辨得出是广玉兰。
“何队长今天去的是哪片区域？”汪曼春支起身子，眼睛一扫，几个神色如丧考妣的警卫队员答她：“四川路那一带，这几天新印发了污蔑新政府的小报，队长今天接了指令，要带我们去看看。”
汪曼春和锦瑟对视一眼，四川路那一片，栽了广玉兰的位置不难找。汪曼春知道锦瑟方才缘何失态了，她没记错的话，郭骑云开的照相馆，就在那个位置。
有风起于青萍之末，骤雨将至。
作者有话说
第87章 第86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