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第66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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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是我？”事情发展显然出乎明台意料。
他急切地看向汪曼春，却只看到一个冷然的侧影。锦瑟面无表情地垂首默立，仿佛一块背景板。
对汪曼春不出手搅局的行为，梁仲春很是满意，在心底夸了她一句“识相”。而对明台，见他仍然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梁仲春的态度也没有刚才那么恭敬，只是仍旧挑不出错处：“麻烦明小少爷跟我们走一趟，放心，如果你没有什么问题，我们一定全须全尾地将您送回去。”
“你们凭什么抓我？”明台惊呼。
“你大姐涉嫌通.共，她取货的私章在你手上，你也有嫌疑。”
“什么通.共？梁处长，你不能胡说，我大哥对新政府忠心耿耿，我大姐怎么会是匪徒？你们不能抓我！”
明台还在挣扎，梁仲春一抬手，让手下人将他带走。至于蹲在地上的那个，梁仲春鄙夷地扫了一眼，从他畏缩的样子也看不出什么，对他这趟出来的终极目标而言，这人实在是个可有可无的鸡肋。
汪曼春双臂环在胸前，冲那个地下党努努下巴，提醒了一句：“梁处长，这还有一个，刚才明少爷不是说了，他也是可疑分子。”
梁仲春从鼻子里哼出冷气：“汪处长既然那么上心，不如你把人带回去问，也省得你白跑这一趟。”
“哦。”汪曼春压根不在意他这副“我已经吃到肉，你随便喝点汤”的轻蔑态度，转头从善如流地对锦瑟道，“丫头，那把人带回情报处吧。”
“嗯。”锦瑟看了一眼还在努力“攀咬”的明台，心里觉得好笑。
宁要神一样的敌人，不要猪一样的队友。梁仲春是真的太蠢，估计“孤狼”知道了也要吐血。
梁仲春这么简单地松了口，事情就好办多了。
人最后到了汪曼春手里，揉圆搓扁由她说了算。装模作样地审审，做点皮肉之苦出来给人看，再随便找个理由把人“弄死”，“尸体”扔出去。这套流程，汪曼春几乎做得驾轻就熟。
最近坊间传言，汪处长越发心狠手辣，杀人如麻。传来传去，捕风捉影的人多了，汪曼春自然又受到不少唾骂。从市井的嘴皮子，到文人的笔杆子，骂一句汪曼春阴狠毒辣仿佛成了某种不跟不行的潮流。
实情是怎样的，大概永远也不会有多少人知道。
汪曼春不在乎，她反正问心无愧，该知道的人知道就好。人生一世，善恶无法相抵，但功过可以。她做这些事也不图将曾经的过错一笔勾销，只想求一个“死罪可免”。
把人都丢上车，各自拨了两三个伪军看管。临开车前，明台还在不停地骂骂咧咧，直到汪曼春拉开窗说了一句再吵就把他敲昏后才停下。
梁仲春乐得汪曼春这样“越俎代庖”，反正她出手能解决麻烦，仇恨也不会拉到自己身上。
在他们踏上回程时，明镜也已经收到通知——她最疼爱的弟弟被76号的人抓了，就要被送去审问。明镜对76号的印象一直很差，对她来说，那里就是那群特务鹰犬胡作非为的私刑场，纯粹是个见不得光的腌臜地。她之前见过几个被从76号里救出的同志，他们身上大多没什么好肉，人也已经奄奄一息。
明镜压根没有意识到自己差点暴露、明台的突然出现只是为她打掩护的事，极端的惊怒之下，立马让人备车，准备亲自去讨个说法。
极司菲尔路这边，汪曼春才下车，梁仲春已经等候在一旁：“汪处，人怎么处理？”
合着人都被你带回来了，你还精打细算成这样，生怕自己背半点不该背的锅，汪曼春腹诽着，对梁仲春的这种行为很是不齿。
“梁处自己看着办吧，我先去审审明台指认的那个‘可疑分子’。”汪曼春想也没想，就把皮球踢了回去。
她的态度很明确，这件事情她懒得争抢。最后有功她不沾光，有错也别想着拉她一道沉沦。她说得正经严肃，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梁仲春没法继续厚着脸皮“麻烦”她。
小心地看了一眼楼上明楼的办公室，又想到孤狼的话，梁仲春踌躇片刻便下定决心，对手下呵斥：“还不把明小少爷请去喝茶。”
汪曼春唇带讥笑，果然只要利益足够，低眉顺眼惯了的狗也敢竖起尾巴充狼。
“我看看谁敢？”
熟悉的尖利声音陡然响起，恰到好处得就像戏院报幕后乐师为营造气氛而敲的那记开场锣。
演员都已就位，好戏自此开场。
汪曼春唇边笑意更浓，锦瑟和她一起停了脚步，有意无意地往她身边挪了挪，试图挡下明镜怨毒的视线。汪曼春拍了拍锦瑟的手背，当局者才执迷，如今，明镜再也不是亘在她心里的那座无法逾越的高山。
“明董事长。”梁仲春习惯逢人先堆三分笑。
明镜可没耐心陪他虚与委蛇，没等他献完殷勤，就冷漠打断：“梁处长。”
“我们家明台犯了什么伤天害理的大事，让76号这么兴师动众，甚至还惊动两位处长的大驾。”明镜语气讥讽。
“明董事长，今儿我只是顺带的，你真想要个说法，不该找我。”汪曼春淡淡道。
不怪她主动挑衅，实在是明镜投过来的眼神太让人不舒服了。
明镜以为自己是谁？还能捏着她的软肋逼她不得不低头么？笑话。汪曼春很想提醒明镜一句，时代已经变了。但她之后还有和明楼合作的计划，现在不好在明面上把话说得太死。
气氛尴尬，几近凝固，锦瑟于是主动挑过介绍情况的重任。
“明董事长，是这样的，我们收到情报，说您可能和地下党员勾结，借自己在中央银行的私库为他们提供物资。姐……汪处长和梁处长提前在银行附近布置好了人手，本来想守株待兔，没想到最后在现场逮到的是明台。”
“他给出的理由……”锦瑟瞥了明台一眼。
这会儿的明台完全不像刚才那么气焰嚣张。明镜一来，他就跟见了猫的老鼠一样，垂头缩肩，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锦瑟顿了顿，见明镜神色更加不耐，才不紧不慢地说：“很牵强，但不太方便说出口，我们答应了他向您保密，具体的您可以自己问他。”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和地下党？”明镜冷笑道，“不愧是76号，上下嘴皮一碰，轻松就给人定罪，真是后生可畏。”
锦瑟语气仍然平静：“人刚带回来，还没来得及查问，您就来了。看来我们的工作，做得实在还很不到位。”
照理说，这样重要的抓捕工作，应该算作机密。明镜没理由这么早得到消息，还能上门来兴师问罪。
“既然您来了，不如一起下去坐坐？”锦瑟“好心”建议道，“应该费不了多少工夫。”
“你以为你在和谁说话？”明镜怒斥。
“这是在76号，我的身份是汪处长的秘书。而明董事长您，现在对我来说，只是嫌疑人中的一个。”话虽这么说，锦瑟一直对她用的都是敬语。
反而就是这样更激怒明镜。
在明镜看来，锦瑟看着礼数周到，但给她的感觉就只是表面恭敬，心里并不当一回事，所以说什么都像在顶撞。这样的丫头，真是和她那个心高气傲的便宜姐姐一样招人厌烦。
“既然你们说我有嫌疑，证据呢？”明镜再不高兴，也不至于跌份到众目睽睽下和一个小丫头吵架。她强压下火气，问了一句。
“还在查。”锦瑟仍然是这一句。
“你的意思是，事情没查个水落石出前，我们都得被扣着不放了？”明镜以退为进，一句“我们”，就把自己和明台绑到一起。
梁仲春满额头都是汗，虽然他的确想这么做，但借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把明镜扣着。不算和明楼的关系，单凭明镜自己在上海商界的地位，要是她无缘无故地在76号出点什么事，必然会引发不小的动荡。
那样的后果，他承担不起。
“谁要扣着大姐您不放啊？”明楼不知何时出现，一贯与他形影不离的明诚却不见踪影。
明镜看都懒得看他，对她来说，不管始作俑者是汪曼春还是梁仲春，总归都是76号的人，他这个“大领导”怎么也不能撇清关系。
“当不起明长官一句大姐。”明镜道，“刚才有人说了，这是76号，我在这里也不过是嫌疑人中的一个。”
“大姐折煞明楼了。”明楼说着，上前想要扶她，却被明镜躲开，他捞了个空。
“是谁说我大姐是嫌疑人的，证据呢？”见明镜排斥态度明显，明楼不敢勉强，只能将火撒到折腾出这一切的下属身上。
汪曼春作壁上观，梁仲春如坐针毡。
按照计划，他和明楼撕破脸，应该是在他撕穿了明家上下的画皮之后，他理直气壮。但现在，计划全乱套了，明台横插一脚，他没抓到所谓的共产党，没法指认明镜，就无法借这个机会拖明家下水，更不能因此针对明楼。
真是忙活半天，狐狸没逮着，还惹了一身骚。
“暂……暂时还没证据。”梁仲春只能硬着头皮回答。
坚硬冰冷的触感抵上额头，梁仲春腿都快软了，怕明楼一个不小心走了火，他就得脑袋开花地交代在这里。“明……明长官，有话好说。”
“梁处长，做事要讲证据的话，我不是第一次和你说了吧。”明楼看起来是真的气极，语调都没维持一贯的温和。
“你不但没做到，还一而再再而三地把怀疑的目光，投到我和我的家人身上。你这么做，到底是真心实意地为新政府的事业着想，还是只是单纯地替自己的利益做打算？”
“你心底想的什么，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明楼厉声呵斥。
要不是场合不对，汪曼春都想给明楼鼓掌。看看这大义凛然的态度，多么真实，多么专业，难怪能藏得这么深，还藏住这么多年。
越是看到明楼这样的一面，汪曼春越觉得疲惫，对过往的留恋也越少。青春是人生中最珍贵的一段岁月，纵使和明楼之间已经再无可能，汪曼春也从未想过舍弃那段回忆。毕竟，当时的痛苦是真的，但愉悦和欢喜也是真的，那些美好的情绪，都是过去的一部分，没必要割裂。
只是，汪曼春越来越不能确定，当时明楼的情深意重是否也是真的。看惯他演戏，再去判断那些过往的画面，就很难分辨倒底是真情还是假意了。骄傲如汪曼春，不会轻易否定过去的自己，但也不会容忍自己长久地被蒙蔽在某个谎言中。
即使那个谎言的本质并非出于恶意。
好在明楼怎样，都再和她没有关系了。汪曼春觑了眼锦瑟挺立的背影，心里觉得很欣慰，她还有丫头。虽然锦瑟也瞒过她，但最后还是向她坦诚。
喜欢的基础是彼此尊重。做不到这点，再深情也没用。
相比汪曼春的好整以暇，梁仲春满脸愁闷，心里有苦说不出。
“梁某不敢。”他嗫嚅半天，唯唯诺诺道。
明楼要的就是他这样的“惶恐”。
作者有话说
第67章 第66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