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30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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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天风走后，锦瑟整理了心情，但她再睡不着了。
锦瑟给自己倒了杯水，润了润嗓子，脑海里不由得又浮现出之前的梦境。她许久未见汪曼春了，比起去法国的时候，现在身形抽长了许多，差距应该没有先前那么大，再站在一起，估摸只矮了一些，相拥也不违和。
锦瑟想起汪曼春温柔的眼眉，心里就滋生出一股酸涩，涨得生疼。她垂下眼，又想起王天风的眼神，凌厉如刀，精准地刺开她所有伪装。
轻轻摩挲着手边放着的笔记本，锦瑟叹了口气，还不是时候，她还要再长大一些。
十二月底，王天风在学校里安排了一场舞会。
教官给下通知的时候，锦瑟就知道，最后的考核大概要来了。她并不紧张，也不害怕，甚至还隐隐地有些期待。
大概晚上七点，学员们吃过晚饭，各自收拾整齐，带着好奇来到了通知的大厅。男、女生们望见彼此的时候颇有几分惊讶，因为此前都没有在一起训练过。
明台一眼就在人群中发现了锦瑟，她站得笔直，双手自然地贴垂在身侧，神色一如往常般疏淡。令他觉得受宠若惊的是，锦瑟望见了他，冲他淡淡地笑了一下，容颜清丽，恰若雨后初霁，让他移不开眼。
王天风到的时间刚刚好。他谁都没看，只是负手立在高台之上，轻轻击了两下掌，将大家的目光都吸引过去后，他说：“下面大家自由挑选自己的舞伴，原则上尽量男女凑对，数量上实在不允许的话，你们想办法自行解决。”
话音甫落，下面的学生就笑起来，戏谑地四下张望。王天风咳嗽一声，扫了一圈四周，在他的威严下，骚动很快散去，学员们又摆出一副端正神色。
明台却没有管这些，旁的对他而言都已无关紧要。他深呼吸了一口，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朝锦瑟走去。到锦瑟身边不见，见她将目光移向自己，神色并未松动，他就觉得有些紧张，原本想好的邀约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锦瑟平静地望向明台，看他嘴角微张，却又什么都没说，心底暗暗觉得好笑。眼见又有其他人往这个方向走来，锦瑟决定推他一把，启唇轻声道：“你是要和我跳舞么？”
“啊？”明台随即就反应过来，窘迫之下，面上烫得发热。
但人家姑娘都开口了，他作为一个男人，断没有再怂下去的道理。是以明台向前躬了躬身，伸出一只手，十分绅士地问道：“是的，不知道我是否有这个荣幸。”
锦瑟唇边扬起一抹笑，她将自己小巧的手掌递到明台手心，道：“乐意之至。”
王天风瞥了一眼这边，又不动声色地将目光移开。
当所有的挑选都大致完成之后，王天风向下望去，几乎每个人身边都站了一个人，年轻的面容上满是期待与欣喜，偶有几个有些羞怯的，视线都侧到一边。
“记住你们身边人的脸，也记住他们衣服上的名字。从此，你身边的这个人将不只是你今夜的舞伴，在今后的所有训练甚至是真实的任务中，你们都将并肩前行。”
王天风的话，引起一阵哗然，大家都下意识地去看身边人的脸，仔细想着王天风的话。明台自然也偏头去看了看锦瑟，她小巧温热的手仍旧握在自己手中，柔若无骨，惹得人心神荡漾。
但她神色却又是淡漠疏离的，王天风的话并没有让她感到惊讶，就好像她事先早已熟知似的。
王天风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你们的关系，按照过去的规矩，就是‘生死搭档’。同生共死，赏罚均摊。倘若一人做了逃兵，另一个人即刻便会被送上前线，没有选择。”
一石惊起千层浪，有人下意识地就想喊出不公平，毕竟选舞伴看的只是瞬间的怦然心动，但若要与生死大事挂钩，有没有好的容貌并不重要。
但王天风目光扫过四遭，威压之下，没有人敢真的造次。
锦瑟听见那句“同生共死”的时候，纤长的眉毛轻轻颤了颤，将眼底的神色掩进阴影里。明台轻声对她道：“我以前听说情报人员出任务的时候，总要伪装成亲近的人，若是一男一女，那么多半是夫妻。一直没机会见着，没想到大概是真的。”
顺着他的话，锦瑟又想到汪曼春。倘若她当初被明楼先一步发展过去，而不是进到汪芙蕖的手下，又拜了南田为师，大概他们也会是……
依汪曼春的性格与心思，大概会巴不得假戏真做的吧。
现在这个局面，也不知该说是可惜还是侥幸。
毕竟，尽管明楼占尽先机，他或许也压根不想在这场旷日持久的战役里计较输赢，因为他并不爱汪曼春，或者说，他的爱与其他对他重要的事物而言，不值一提。
都是一腔孤勇，汪曼春在被明楼高高吊起的同时，也全然掌控了她的真心。
锦瑟敛了敛眸，回答明台方才的感慨，措辞十分中规中矩：“一切以任务为重。”
随即，她想到什么似的，侧头望向明台，神色里多了几分戏谑：“生死和我绑在一起，明大少爷怕了么？”
“不会。”明台连忙否认，他局促地笑笑，又道，“只是……”
锦瑟似乎猜到他接下来要说什么，伸手在唇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明台了然地缄口不言，他想，这才刚刚开始，以后总有时间。
舞会的气氛变得有些紧张，唯一的意外便是明台与锦瑟了。他们一个如愿以偿，一个意料之中，与其他人相比，就显得镇定许多。
但跳舞的时候，明台还是很不小心地踏错了舞步，误踩了锦瑟。少年人软玉温香在怀，难免心猿意马，出糗之后更是觉得无地自容。
锦瑟却并不在意，甚至还好言好语地安慰了他。
在锦瑟清透黑亮的眼睛正中，明台找见了自己的影子，但他心里突然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原本明台觉得，他与锦瑟之间，差的只是时间，可他现在望见她坦荡的目光，突然觉得她离自己很远。
尽管他正牵着她的手，与她一同在浪漫的旋律下起舞，但她看上去不会永远在自己身边。
明台压下失落的情绪，锦瑟聪明，他不想让她看出端倪，这是他的骄傲。锦瑟要是知道，大概也会在心里觉得好笑，他们都是身不由己的苦命人，没谁比谁高贵。
舞会结束之后，压抑感仍旧未缓解。来时还神采飞扬的学生们，乍一下肩上就担起生存的重担，神色严肃了许多。
郭骑云找到准备离开的明台和锦瑟，通知道：“老师说他在休息室里等你们一趟。”
明台与锦瑟对视一眼，见她神色依旧淡然，眼神示意她给自己一些提示。锦瑟耸了耸肩，她大体猜到大概王天风有任务交给他们，但具体是什么，她也没有未卜先知的神通。
明台私下与王天风的交集并没有太多，对这位不怒自威的老师，他心底是畏大于敬的。总觉得王天风随便一瞥，就能看穿自己心底那点小九九，况且王天风也不像过去他遇到的其他人，会对他宠溺纵容。
在王天风手下吃过亏以后，明台乖觉了许多，轻易不敢去挑衅他的威严。
明台与锦瑟一前一后地走进房间，王天风负手立在窗前，只给他们留了一个背影。听到脚步声之后，他也没有转身，只问了句：“都来了？”
“是，老师。”二人齐声答道。
王天风转过身，玩味的目光在锦瑟从容的脸上逡巡一圈，又落到明台身上：“你们对生死搭档一说，有什么看法么？”
“别紧张，如果像其他人一样心有不满，都可以开口。”
锦瑟缄口不言，明台却脱口而出：“我觉得这不公平。”
“哦？”王天风挑了挑眉，“明大少爷又有什么高见？”
被他戏谑的语气一刺激，明台的脸涨得通红，大声道：“您之前没有说是这么大的事，大家都以为是普通的舞伴挑选。”
“所以你们是对自己的选择不满意咯？”王天风话锋一转。
明台下意识地看了锦瑟一眼，悻悻道：“我没有，只是觉得您应该事先说清楚。”
“你们进军校的时候，我记得我有和你们说过，要对自己的选择负责。”
“可是我们在做选择的时候根本不知道选择所面临的后果。”明台据理力争。
“以后你们会遇到很多这样的时候，不是每一次选择都会知道后果。”王天风道，“所以你们要学会不对自己的选择后悔。”
他们说话的时候，锦瑟立在一边，静默如雕像。明台不想在她面前失了面子，但王天风说的话并没有错，他无法反驳。
“你们之后会以搭档的身份开始共同训练。”王天风道，“要学会好好配合。”
锦瑟应了声“是”，明台似乎有些赌气，垂下了头，没有回答。他这点孩子气的举动，王天风并不放在心上。
“好自为之。”王天风语气很淡，明台却听出了浓浓的警告意味。
他们从大厅离开后，又并肩走了一段路。
“你要是实在觉得不公平，可以离开，不必顾及我。”锦瑟道。
“我……”
“我没有开玩笑，去前线原本就是我所求的，我不需要一个心不在此的搭档。”锦瑟又说。
“我并不是后悔，我只是觉得……”明台一时想不出合适的句子，停了停才继续道，“只是觉得这样太草率了。”
“老师说得对，选择是你做的。”锦瑟叹了口气，“我们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无论是否能接受它的后果。”
明台偷偷看了她一眼，问出自己心底的疑虑：“你不害怕吗？你为什么想去前线呢？”
锦瑟答得有板有眼：“眼看着国家危在旦夕，国将不国，何以为家？尽管杯水车薪，我也愿意献出自己那一份力量。”
她说的时候，嘴角噙着抹笑。从明台的角度望去，她的眸子里有光。明台也不由得被她感染，内心对于未来的顾虑也暂时淡去。
彼时的明台还不知道，锦瑟说得冠冕堂皇，实则只是因为预期的未来里有那个人的影子，所以即使前方荆棘遍布、刀山火海，也不足为惧。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第30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