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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因祸得福 ...

  •   却说朱坚今日脾气并不大好,仍是京城传出的消息,事关范、孔同安王一党,传朝廷欲俘范程远,结果没捉住,疑心来疑心去,以为还有人暗中相助,却始终查不出,落得几家原以为大势在望,可匡扶正宗,现下又不能安心。

      “问父亲安。”朱子珮跟着来顺进了屋,知晓自己必是哪儿又堵着亲爹不痛快了,做什么都没了底气,唯低眉顺眼先请了安,又上前试探道:“爹今儿下衙回得好早,竟也不多歇会儿就叫我过来了,想来是什么急事儿?”她这么问,心里头却惴惴,一颗心早已经卡到了嗓子眼,该咽也咽不下去。

      朱坚坐在桌前,提着乌黑一竿子旱烟枪,面上冷冰冰的,见女儿明显是一副做贼心虚模样,沉气回道:“你说什么急事儿?”一声反问,叫朱子珮噎着不知道该回什么才好,好半天赔着笑脸,和颜悦色道:“女儿倒也不知,可见来顺请得急,猜想是什么要紧事儿。”朱坚见她并不招供,倒抽了一口凉气儿,“翻自家的院墙?”

      朱子珮心里顿时成了一团乱账,思绪缠成了毛线团子,也不知道再依什么章法来答,便不吭声,一双眼睛颇委屈的望向朱坚。朱坚一听,愈觉得可气,低声怒斥道:“叫人瞧见了还不敢认?”

      朱子珮下意识将目光投向了来顺,做口型逼问道:“是你告密?”那来顺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一双眼睛直盯着地砖,朱子珮冷哼一声,果是个小人。
      “刁赖东西!”朱坚愤愤将烟枪摔在桌上,“今日你廖师父没有过来?竟还想着逃课出去!你好好一个姑娘家,听你娘讲,女红不行,性子也不好,成日竟想着往外头跑,你自说府外有什么宝贝东西,搞得你三迷五道,成日一心只想出去。”

      朱子珮心中不服,争辩道:“那廖婆子今日告假没来,我出去走走,又是犯着什么事儿!”

      朱坚冷笑道:“这话合该给你娘听的,称自己的师父也没个规矩,我看你的翅膀硬得很,咱们都管束不住你了是不是?”转头对来顺:“将太太请来。”来顺亦觉解脱,忙反着身子倒退出去传话。朱子珮心头一冷:平日无冤无仇,好个忠心耿耿的忠仆,竟非要闹得个父女生隙、反目成仇,才心甘情愿不成?

      “爹要抬举人,也要挑那人经不经得起抬举罢!”说罢自朝门口睨去一眼。朱坚却容色不善,心头怒火四起,“还顶嘴,你的嘴皮子如今倒真够硬了,跪下。”

      朱子珮只觉得委屈,更服不下软下跪认错,嘴上一横:“你不过是公务上不顺,便拿我做筏子消气罢了!这错我不认,使得你有火儿没处发冲着我,却不使得我有冤屈没处声张!”

      朱坚听她这话愈发说的僭越,又正好触到眉头上,愈发气不过:“你是越长大越精怪,没了规矩,连爹娘都不晓得尊敬了。我要再护着你,下回指不定你还要做出什么惊世骇俗之事来!”说罢转头:“把三小姐院子里的都带过来。”

      朱子珮不解何意,抬头张望一番,后转念一想,该是要两相对峙。待碧石、如婴等俱被赶着进来,齐刷刷跪了一地,她心里忽敲起了边鼓,没来由的发毛:“爹这是要做什么?”

      “做什么?”朱坚冷笑道:“你养的好奴才,替你什么事情都上下瞒着,没规没矩的,上次教训只怕还没吃够!”朱子珮一听,立时已想起来上回她被关进佛堂时一院子丫头被打板子吃的苦,当下反抗道:“爹是拿她们威胁我了!你以为屈打成招,便能服众么!”

      朱坚早已被她气的火冒三丈,又传了数人提了几根刑杖来,几个小丫头一听早已面色煞白,尤碧石尚还沉得住气。待一众人将那刑杖送上,但见根根俱是柳木条,虽看起来轻细,但韧劲极好,抽人时一下子使下去,可使受刑的皮肉开绽,她们都是姑娘家的,若身上有疤痕,日后势必极为难看。
      朱子珮已不忍,一个踉跄冲上前,噗通跪在地上:“好,我认就是了,一切都不干她们的事儿。”

      朱坚那把无名火早就被点燃,眼下就算朱子珮服软也无法浇熄,仍命底下人将她压上了老虎凳,朱子珮以为自个儿要受那柳条,早已紧闭双眼,双拳攒紧,准备忍痛。

      一旁几个丫头已哭着要劝:“不干小姐的事儿,都是咱们的不好。”这话落在朱坚心里,愈发如一根刺儿扎在喉咙眼,好一个主仆情深呀。朱子珮咬牙拦道:“我一人做事一人当,父亲只管打我。”

      朱坚见她嘴犟,道:“好嘛,打她个二十板子清醒清醒。”

      头一下打下去,只听闷的一声,落在屁股上,竟不似刺痛,心中一惊,再睁开眼才明了:方才这一下绝对不是拿柳条打的,而是用木板子打的。木板子虽看起来吓人,然控制好力度,除却疼之外,并不伤人皮肉。

      朱子珮一愣,心中却不服,忍不下心里这口气儿。“用这板子吓唬人,你何不打死我算了?”这话无疑火上浇油,惹得接连又落了五六板子。朱子珮这才觉得痛起来,仍咬紧牙关,下人便继续动手,直打了十几下。

      “哎哟,要了亲命!”朱夫人赶来时,已有些踉跄,见她可怜伏在凳上,痛得直冒汗,当下心肝胆颤,血气上涌。

      “老爷,有什么事儿,好好商量便是的,你打她作什么!”朱夫人颤着声儿,颤巍巍上去劝。朱坚厉声道:“你瞧她做的什么事儿!大白日的翻院墙出去耍,像不像是姑娘家该有的体统。”朱夫人听了,连连抚胸顺气:“祖宗呐,你给你爹认个错啊。”

      朱子珮是个倔强性子,但板子打的是自己,痛的也是自己,这会儿又有朱夫人帮着下台阶,便勉勉强强认了错,朱坚问她:“那你说,错在何处?”她话在嘴边又断断续续说不出口,只是道:“擅自出去了一趟,未……未给爹娘通禀一声。”

      “那你出去是做什么?”

      “我……嫌家里闷不过,出去透了透气儿,一早上在市上买了些吃食罢了。”

      “还在说谎,继续打。”

      随即又上了板子,将那二十下打完了。下人抬了手等着朱坚发话,朱坚不说撤板子,众人便以为还要继续下去。朱子珮显然有些慌,缓了好一阵子,才招供道:“我去衙门里了,说通了酒伯,叫他带我去见赵知华。”

      朱坚将信将疑:“好好儿的你去见她做什么。”朱夫人也在一旁道:“你素来和她不对付的,眼下跑去挤兑人家?”

      朱子珮含泪道:“孰知今日赵家,焉不是明日朱家。我去瞧她,也是点醒自己,省得犯浑。”

      夫妇二个听得有些云里雾里,到底还是朱坚先会过神来:“撤下去罢。”朱子珮这才松了一口气儿。但见朱坚续上烟默默抽着,眼睛半睁半闭,颇有些疲乏。

      “孽党的事,你怎么知道?”

      朱子珮思量着说辞,半晌才答:“这事天下皆知,况大哥在竺先生底下念书,一来二去,总比旁人更知道实局变幻。您们都晓得的,我打小不爱女孩子的那些,惯喜欢缠赖着哥哥,耳濡目染,也总有些自己的想法。”

      朱坚听她言之有物,方才那股恶气消减三分,又问道:“今日缉范,有人走漏风声,你又怎么看?”

      “必不是安王。他虽有几分能耐,却无胆识,原本就做不出篡位谋逆这样丧天良的事儿,不过是身陷其中罢了。若宫中孔妃看得严实,这消息也泄不出去,必是前朝还有人。”

      朱坚一惊,一个黄口小儿,倒真还说得有几分道理。自己的女儿,原以为是个顽皮东西,却不想如此聪慧,若是个男儿,指不定有几分建树。他又试道:“统共便这三条道,猜中了算不得是你本事。你再说,前朝会是谁?”这话必是要锉她的锐气,一个深闺女儿,如何能知晓前朝之事?

      但听朱子珮答:“京城的人,女儿不知,但赵家被抄,人心惶惶,前朝现下没几个人敢明着帮范、孔。可暗地里未见得,毕竟范、孔手下仍有几万兵能打,自北而下,出其不意围攻皇城……”朱子珮说完,忽觉不对,忙道:“不,他们不会攻皇城,太子现下在南边还没回来!”

      朱坚脸色也变了,当下反应过来此事之严重,忙扯出纸运笔疾书。

      朱夫人见这一对父女倒没先前那样敌对了,忙叫底下人将朱子珮搀起来,塞一软垫,令她趴在坐榻上。朱坚心上沉重:“若太子出了什么闪失,几子之中,唯安王尚不那般昏聩无能。”朱子珮亦点头:“京城不是密不透风的墙,盛京必有人在暗里做应子,该除的未除,赵家老爷在地底下,也屈呐!”

      “孙家?”朱坚已心中有数,望向女儿,却不知这番话究竟是谁教她的:“你都是自己琢磨的?”

      朱子珮趴在榻上,只觉下巴硌得难受,吃力点了点头:“字句都是自己的,没半句借了旁人。爹不信我?”

      “好,好啊!”朱坚朗声笑道:“平日藏着掖着,也想不出你脑子里装着这些东西。可惜,可惜了!”目光一转,惋惜看向了朱夫人。朱夫人自觉有愧:“要是个哥儿,咱们家指望还大着呢。就可惜投成个女儿,掌家不成,女红不通,成个祸害东西。”后话自是玩笑,朱子珮现下也有了心情,吐着舌头怪笑。

      “死相,回去叫大夫好好瞧瞧,没得打出病来了。”朱坚写完信搁笔,心中松快不少,用红泥封上,叫底下人往京城送,“竺先生那儿,还差一个。”朱子珮一愣,随即大叫道:“爹真好!”她不便谢恩,嘴上却没少献殷勤,朱夫人在旁哭笑不得。

      朱坚又虎了脸:“但你该学的,不说精通,也总该有个模样。”

      朱子珮点头如捣蒜,遵命!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因祸得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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