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台山上公务妖》风圆圆

43、山路十八弯

　　世人不知道褚郎，即便有知道的，也仅仅止于他猎杀巨龙的不可思议。
　　其实褚郎这个人呢，最大的特点是不爱讲话，不愿与生人交往，也不愿接受新事物，所以，他宁愿无限沉睡，也不愿入世。
　　我知道褚郎是在紫薇大帝书房里，记不清是哪位禀事的提及创世神某护法的绯闻，一时对创世神本人也有诸多不满。紫薇大帝冷笑一声，斥道：“本君没教出褚郎那样没舌头的好徒弟，难道便能证明本君也爱捕风捉影吗？”
　　因为这一句，我才稍稍了解到褚郎的一些事迹。
　　比如说，他为了免于开口，连身边的侍者都只选哑巴，到最后干脆遣散所有人，自己一个独乐乐。这还不够，一旦算到即将有人上门打扰，他就会找个洞，长睡不醒，等事情完全过去，才会醒来。
　　褚郎啊，他最怕别人讲话了，而且最怕回应别人。
　　现在，月朗半天，清风润泽，我等待他的回答，本宝宝是琼台主神之一，巧，而非葬魂死神，这个道理，他要怎么辩驳。
　　“褚郎，你认识我吗？”
　　“……”
　　“褚郎，说出理由，我才能应战，这是最基本的道义，不是吗？”
　　褚郎侧对着月亮，略沉吟片刻，才抬起头，仿佛做出了很重要的决定，“稍等，我请相白与东华来与你讲。”
　　我点点头，并没有阻止他，凉风随他而去，带起几点涟漪，幻境外绷紧的气息便从疏忽的间隙里传来，仿佛箭在弦上，只待脱弦而出。
　　果然，今夜来的不止褚郎一人，只不过幻境是他造的，我看不透。
　　倘若一开始就大打出手，明摆着本宝宝是要被坑的，眼下褚郎自漏计划而不自知，我仿佛可以听见在他转身的瞬间，有多少护法神扼腕叹息。
　　他们的计划很暴力直接，想着即便我打败了褚郎，其余的护法神也会同时趁虚而入补刀补到我死为止。
　　哎，真是太暴力了，暴力是不好的。
　　待他们一起回来的时候，风里已经略带了一点点甜腥味，我看着他们三个人齐齐走来，端的都是珠玉俊朗，在他们背后，皎洁的月亮里不知何时绽开一枝红梅，枝条遒劲，花开几朵，艳色分明。
　　相白静静地看着我，眼里已是十分疏离，仿佛是陌生人。
　　紫府君一如既往，居高临下，一刻都不曾放下架子。
　　“能勾动混沌清音的，只有葬魂死神，这个理由足够吗？”
　　“不足够啊，”我拂过中指上的血点，十分无语，也十分肉麻，只觉得他们这样装逼还没遭雷劈真的很不科学。我讨厌装逼，尤其是褚郎的幻境，太梦幻，美得瘆人。
　　“当然不够了，别总是理所应当，葬魂死神又怎样，威胁到你们什么了？”
　　道理就是这么简单，你们都能想法设法不死，那还不准自然降下死神制衡了，有本事就去跟混沌叫板！跟我墨迹啥。
　　“你——”相白一手握紧了拳头，一手压在剑上，看起来已忍得不耐烦了。
　　当然，我也早不耐烦了，若不是想知道他们不肯死的原因，早动手了，何苦在这儿瞎BB。
　　月亮里的红梅越开越盛，倒映在水镜上，如洪水般倾斜铺展开去。
　　褚郎一震，抬眼看向我，深邃的眼里不掩杀气。
　　“你动了手脚。”他开口道，相白和紫府君齐齐转头，这才惊觉月亮的异常，我想笑，但又实在笑不出来，视力不好，真要命。
　　“月亮早就变色了，你们他妈的都是色盲看不见吗！”
　　难怪俗话说，傻子总会把你拉到和他一样的水平线上，然后用他丰富的经验打败你。
　　我实在是吐槽不能，轻轻撩动空气里的血腥气，徵音清朗，在空旷的幻境里荡漾开去，我压着无处不在琴弦，再抬眼，却见褚郎撤了幻境。
　　但已经晚了，幻境虽然不真切，但空气是真的，一滴血入水发散，无限放大，现在缭绕在身边的，是密密麻麻的琴弦，我稍稍压了一点神力上去，面前就是一片血色，根本不见空隙。
　　葬魂死神，可不是浪得虚名的，虽然本宝宝尚未完全觉醒，不能与全盛时代相提并论，但要制服三个狂徒，还是绰绰有余的。
　　这大概就是作为天敌的优势吧。
　　“今夜的北台顶真安静，没有狂风，也没有暴雪。”相白淡淡一笑，并没有预料中惊慌发狠的神色，他朝我伸出手，手里有个斑驳的橡皮狐狸，“你不觉得奇怪吗？”
　　橡皮狐狸已经褪色了，巧胖胖那年代的玩具都是劣质染色产品，原本鲜红的狐狸，现在灰突突的。
　　我无语片刻，还是先问：“你又要说什么？”
　　又字，体现了本宝宝极端的无奈，二逼的狐相白啊，思想套路总是山路十八弯，别说我不理解，恐怕他自己都难圆其说。
　　狐相白飘飘然往前走了几步，故意将橡胶狐狸捏的惨叫连连。叽叽呀呀的，在夜色里分外呱噪，他笑笑，一时间长风流转，白云涌现，吹得三人仙衣飘飘，又添了三四分高傲。
　　当然，这么搞一通，本宝宝还是不能理解，只好不耻下问：“什么意思？打还是不打，给个准话！”
　　——嗯，我是这么想的，既然撕破了脸皮，那个不肯死的原因就可以暂时放一放了，难保好奇太多，就害死本猫——哦不，本宝宝了。
　　狐相白脸色变都没变，还是微微笑着，诡异得很。
　　他将手里的橡胶狐狸往地上一扔，“咕咚”一声，溅起一圈圈涟漪，狐狸沉了下去。
　　随着狐狸的下沉，地面涟漪渐渐平静，但地上却骤然印出另外一个世界的情形：五台山山峦风雪大盛，一条路盲龙正抓着龙蛋到处乱窜……
　　我的心咯噔一下，“褚郎！我跟你势不两立！”
　　话音未落，脚下的水波突然踩空，我“嗵”得一声掉进了褚郎制造的幻境里，那个橡皮狐狸沾了巧胖胖的血，褚郎以血为引，将我拖进了他制造的幻境！
　　妈的，这些山路十八弯的死腹黑！
　　抓紧分分秒秒，我抬起手，狠狠地挠了几把琴弦，密密麻麻地血色布满了时空，杀气大震，什么都看不见了。
　　只听见几声“噗通”、“噗通”，不知是哪些倒霉蛋和我一起掉进了幻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