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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

  •   “日月忽其不淹兮,春与秋其代序,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俯身拾起地上的一片落叶,不知怎的,唇边就逸出屈子的这首辞。回头环视四周,抚胸轻叹,还好无人堪忍这萧瑟的秋风,不愿在园中逗留,我才得以寻一处僻静悲春伤秋一番。
      原不是悲秋伤春之人,原也最是坦率敢言,只是时事变换,我的所言所行也俱都不像那件事发生之前的我了。“物或损之而益,或益之而损”,也许,正应了这万事万物阴阳平衡的道理,太肆意妄为伤了别人的,总是要去弥补的。。。。。。。只是无人知晓,我也会受伤的罢。
      抬头望向掩映在树林间的月华,努力分辨是否真有嫦娥的婀娜,桂树的婆娑,这人世间万般不由人,只恨不能登月一探,倒也寻了个容身之所,只是不知那时可会后悔月宫清冷……忽然失笑,其实,我并未失去什么,因为我也没有什么可失去的。
      身后由远及近传来脚踩落叶的沙沙声,突然想放纵一下,笑道:“采薇,不如我们去膳房偷酒喝吧!”待我话毕转身,只来得及將唇边的笑意收一收,然后就僵硬的问道:“怎么。。。是你?”弦月下,一席白袍的翩翩少年犹如从月中降下般风姿卓然的踱步向我走来,手中递过来一个酒壶,面容平淡道“鄙人出现在自己的府中瑭儿应该不用这么震惊吧。”不自然的伸手接过,正在犹豫要不要直接灌入口中时他另一只手递来一只酒杯。“今晚晋王府中不是有宴饮么,怎的这么早就回来了?”我接过酒杯边倒酒边问道。“幸好回来了,不然府中的膳房里明天又要传出遭贼了。”他接过我递过去的酒杯,就唇饮了一口,然后勾起唇角看着我道。我被看的微微发窘,低首饮酒掩饰道:“府里的人。。。。。。可还好?”“嗯。”他干脆答道,似是知晓我在问什么。他素来话少,如今我亦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为免彼此尴尬,我慌忙复又仰头看着漫漫星空,银汉玉盘,饮尽一杯。
      素来信奉酒逢知己千杯少这句话,喝酒当是三五好友言谈甚欢以致胸臆舒畅微微发汗,酒力凭此解去大半。是以我一旦喝闷酒必然酒量奇浅,难过非常,所幸听采薇说我酒品不差,即便喝醉亦能暂时做作的保持淑女状,所以我也就无太多后顾之忧,恰如此刻。。。。。。又倒满两杯酒饮下,微醺感袭来,我颇满意。他一向视我如洪水猛兽,今晚早早回来许是有话对我说,所以现下的状态能让我听懂他的话又不会太伤情,甚妥帖。闻得脚步声又走近些,于是扭头望向他。
      月华下的青年长身玉立,剑眉星目,难怪世人常言,有匪君子,终不可谖。
      这一望便有些走神,思绪回到天佑二年春。。。。。。
      犹记那日春光无限,归燕啾鸣,天空澄碧,纤云不染,九曲回廊间映衬着几近透明的绿,浅浅的,淡淡的,最是娇嫩撩人。远处的池塘边柳丝荡漾,飘然如烟,正是草色遥看近却无的时节。我与几位小姐妹在晋王府中的池塘边比赛荡秋千,最是无忧好年华,少女们皆是活泼好动的年纪,说笑玩闹不亦乐乎。
      龙城偏北,冬日虽不过分寒冷但却漫长熬人,枯闷房中半年,是以一到春天闺阁女子皆相约嬉戏玩闹。囿于畅心园中小半年,阳光明丽的日子于我更是珍贵。与王府相熟的人皆言,我母亲陈氏,性格怪癖,既不为人喜也不喜与人结交,因暴躁易怒终为父亲所厌弃,终日在她的畅心园中念经打坐,好在膝下有一女,可相互依靠。这个好在,也是他人所言,我母亲并未表现出对我的欢喜,打骂间常将那句“若我是个儿子她便不会这般凄惨”这句话挂在嘴边,是以“可相互依靠”这句话,也是那世人编攥,我便自小认为,这世人所言皆不可信。
      比这更不可信的世人之言,言的便是我的父亲。我的父亲是晋王李克用,世说李克用性格暴躁,因左目失明,肥硕彪悍被称为“飞虎子”,实乃贻笑大方。我沙陀族自北地游牧民族迁徙而来,与汉人几代融合,男子高大英武,女子轻曼妖娆,即便想寻个肥硕彪悍恐都难为。且父亲为人爽直,洒脱开朗,即便知命之年也是实属人中龙凤的。所谓阴阳相衡,许是我自幼不得母亲垂怜,也许是个性最肖似父亲,父亲于我是宠溺的,我已是知足。
      母亲不与园中他人往来,我便也不能,只能镇日枯坐房中诵读那些拗口的经文,以及那些汉人文邹邹的《孝经》《论语》,冬日于我,苦不堪言。只有天气回暖,母亲去宫观听经论道时,我才可放纵些许,今日便是这样。
      我和几位小姐妹皆穿着新裁的嫩色襦裙,在秋千高高摆起时,或坐或立于秋千上,去接那婢女抛来的绣球,接到最多的便是胜者。三妹李宛云身子巧,接了六个,是最多的,我一向手拙,这半天才接到两个,数了数康府的两个小姐妹都各自接了四五个了,心下虽然失落,好在我并不喜事事争先,倒也不怎得计较得失。可那李宛云母亲刘夫人跟我母亲素来不和,她又是个嘴快的,便冷嘲热讽上了。
      “怪道歌舞教习只选我去领舞呢,二姐这。。。。。。呵呵!”她娇滴滴的捂着嘴笑我。“教习难得能在世家小姐里瞧见个风尘之资,当然如获至宝了!”我发起狠来颇得吾娘真传。“你!”她优雅不在,指着我怒喝:“待我告知父亲,看他怎样罚你!”远远看到仿似大哥他们向这边走来,大哥素来偏帮三妹,我不欲再战,斜瞥了她一眼,无所谓的登上秋千,告到父亲那里我倒是半点不担心的。
      调整身姿准备再接上几个绣球灭灭李宛云的气焰,初次荡起后并未接到,有些气馁,待预备再战时,感觉有人在背心处狠狠推了一把我便被抛飞上去,双手扯脱后直直坠地,一片惊呼中我紧闭双眼迎接重伤剧痛,不意落在一个硬邦邦的胸膛上。睁眼瞧去一个白衣少年逆光而笑明朗俊逸,怔愣间他将我放下来,立在一边笑看着我。仿似有人过来拉着我拍打安慰,有人惊慌啜泣,直到被拉入厢房喝茶压惊,我才从呆滞中清醒。
      此后我忖思许久,当是时究竟是惊魂未定,还是被他那个笑容晃晕了,可终是未能得出定论,只是自此以后,此白衣公子便在我的心里扎了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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