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鸿》古月铮明

2、第一章 凌云渡江

　　第一章凌云渡江
　　酒家癫僧言非汝。半生坎坷，一曲秋鸿。
　　楼台小二闻是福。半分奈何，一舞惊鸿。
　　阿三整天站在厅堂里，专管他的职务。虽然没有什么失职，但总觉得有些单调，有些无聊。大姐头是一副凶脸孔，主顾也没有好声气，教他轻松不得。小兰这丫头整天没个正形老跟他对着干，不过从记事儿起就一直跟在身边，跟她顶嘴的也颇有些乏味儿了。
　　“释丁癸，你咋又来了！上回还欠十几个大钱儿呢！你别又偷了李老敦儿家的三角裤了吧？”正如此，小兰这毛丫头说话从来不把门儿的。
　　“像……像什么话，我俩自小就是穿一条三角裤长大的，再……再…再说…出家人的事，这能叫偷吗？化……化缘…你懂吗？”
　　说话的便是释丁癸了，你问为啥叫这名儿？据说在大山寺里排名第四十，丁是四，癸是十，这么四、十、四、十的叫着就是四十了。这个癫和尚衣服从来都是脏兮兮、破烂烂的，脑袋上寸许的头发估计又是被师兄抓回去剃完又长的。阿三从来这么认为，和尚不吃酒肉是为了不长头发，这样就可以感受到佛光普照了，一旦吃了酒肉就会像释丁癸这样长头发，不然为啥每次抓回去都是好一顿打加剃头？打他是让他快点把酒肉都吐出来或者拉出来，剃头是为了让他重新感受佛祖仁慈的佛光，但对释丁癸来讲，大概就是这么不知悔改的。
　　“想吃酒？先叫声‘兰姑奶奶’，我就叫阿三给你赊酒吃。”
　　“我……我的姑奶奶多了去了，我……我又不认得你，你咋嘛？”
　　“呦~~你不是老没记性的，这十几年来你就没叫过我名儿……”
　　“你才不是什么小兰，从……从来都没有小兰这么个人。”
　　“哼！臭秃驴，你这是臭叫花子要十二瓶，讨打！”
　　“我……唉、唉、唉？师兄别介啊！”一个大和尚已然冲进来捉着释丁癸的衣领把他拖了出去。
　　“还不向小兰施主道歉，这回看方丈怎么收拾你！”大和尚气呼呼的把释丁癸拖出了聚福楼。
　　估计是不想道歉的，不然为啥跑的这么快？
　　门外只传来“小兰？小兰？非汝！非汝！”接着就是杀猪般的哀嚎。
　　阿三不经竖起手掌“我佛慈悲…………”
　　阿三转眼看看小兰，只见她一副沉思脸孔，料想她被那句“非汝”迷了心窍，阿三心想必须在她变作“哲学家”之前开导开导，遂走到小兰近前，还未开口，小兰抬头面露疑惑。
　　“你说，释丁癸是怎么和李老敦儿同穿一条三角裤的？一左一右？还是……一前一后？”小兰说着“一前一后”时目露金光，泛红的脸上咧着嘴痴傻的笑着，兴奋非常。
　　阿三抬手一爆栗印在小兰脑门儿上“想歪的给我去面壁！”
　　“哎呦！打就打嘛，你脸红个什么！”
　　那一刻，阿三终于想起“小说家”的恐怖……

　　是夜，三月的月亮十五时也分外的圆，后半夜的云都城就算再怎么纸醉金迷也不得不消停些许，主要是隔壁青枝坊集体来了癸水，那些投资商想来也不得。
　　聚福楼的厅堂也毫无往昔那般热闹。苏芹扶额算着账，想来得尽早收购青枝坊了，她们那一歇业今天一整天都没什么客人，前些日子焦山又举办了什么焦山论剑，说是为了一本什么武功秘籍个个争得头破血流，那些满脑子浆糊的江湖客也不来住店了，今天收入的银子才刚好顶得了一天的商铺租金，过几天还得出门进货，要不要扩展一下业务，弄个面首斋或是娈童居什么的呢？关键资源有点难找啊，不如让阿三来当花魁？算了算了，他那么傻肯定得搞砸了……
　　厅里的桌子前坐着小兰的阿三两人，其他帮工的都回去了，难得的清闲，小兰却撅着个小嘴生着闷气，她一早就想去焦山看看热闹了，想看看那些“浆糊客”的“比舞”是不是比谁能把浆糊漂亮的甩到对方的脸上，跟小晴姐姐的舞比起来怎么样，可是苏芹就像见了鬼一样就是不让她乱跑。阿三比划着小兰的嘴，正在寻思着那里能挂几个茶壶，偶感背后苏芹的方向瞬间一冷，似乎有什么不好的想法正在被苏芹阴谋着。
　　“商家，可未打烊么？”一声银铃般的轻语打破了平静，一缕无名清香伴着个白衣女子徐徐进来。
　　只见此女子披了条素白披帛，白衣飘飘长发纷飞，一双眸子里柔情似水，一张脸生的即是苏芹这般见过无数美女的人都觉得此女子怕是哪位天仙下凡，素白缀着同色刺绣的广袖衣裙包裹着曼妙的身段，身后背着一把伏羲式瑶琴似玉非玉。
　　苏芹忙收起心神笑脸相迎：“本店十二时辰无休，姑娘是用膳还是住店？”
　　“一壶清茶足矣，小女子只是歇脚片刻。”那女子道。
　　“姑娘您叫什么呀？怎么这么晚还一个人赶路？”
　　“小女子九玄，未寻一人而来，谢谢大姐关心。”
　　苏芹听出她不想透露太多，也只好作罢，便吩咐阿三上茶。
　　小兰回过神来，看到阿三还在呆呆的看着人家，狠狠一脚踩在阿三的脚尖，心里一顿暗骂“看什么看，果然男人就是见色起意！”
　　阿三吃痛，回神看到小兰面上的狠色，急时收敛心神便到堂下倒茶去了。
　　小兰凑上前去道：“姐姐好漂亮，声音也好听，咦？这就是瑶琴嘛？姐姐能教我怎么弹吗？”
　　“小兰！别给人家的琴弄坏了！”苏芹厉声斥道。
　　“无妨，妹妹如果喜欢可以摸摸看。”九玄微笑道。
　　“呃……算了，一看就很贵，不如姐姐弹给我听好不好？”
　　“小妹妹真懂事，姐姐就给你弹上一曲好了，妹妹想听什么？”
　　“不知道，我不懂这个。”
　　九玄笑了笑，双眸看着小兰的大眼睛。小兰感到这双眸子的瞳似乎突然红了一下，但瞬间又变回了黑色，正疑惑间，银铃般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姐姐知道弹什么了，妹妹可要听好了，此曲名为《秋鸿》必将常伴一生。”
　　阿三上好茶，坐在小兰身旁，见那名为九玄的女子将素手搭在琴弦之上，拨动着精致的琴弦，弹奏出了一曲好听的曲子，那琴音时远时近仿似天籁，曲音绕梁，就像能摄人心魄一般，时而轻柔如河水，时而干练如弓弦，时而急促如奔马，时而缓慢如流云，突如银瓶乍破，又如铁马冰河。
　　一幕幕情景映与小兰的脑海，她看到有一女子一舞倾城，又看到一位翩翩公子向她伸出手掌，突又看到自己孤寂的倚在墙边，光华流转之后一个个彩色花灯或悬于天或流于水，又看到一对男女执手相笑，忽又有人坠下百尺高楼，看到金戈铁马旌旗飘飘，忽又兵临城下一片肃杀，流光倒转，一个伟岸的背影身披金鳞金甲立于面前，“我若安然，嫁我可好？”好像是个男子的声音，但风声啸啸使她无法听清，她扶着耳朵问道：“什么？”但风景已然转换，一匹白马载着一个曼妙的女子身影飞奔而去，柳絮纷飞遮住了视线，待光明重现，周边风景荡然不存，空白一片，面前小小一丛杂草，草中一方无字的石碑……
　　“……起来了！听到没！？太阳都晒屁股了！赶紧起来帮工！！”苏芹的声音响起。
　　小兰被拉了起来，擦了擦嘴角的口水，清醒过来，一个激灵“呀！老鬼索命！”
　　“咚！！”一个爆栗结结实实的砸在小兰的脑门儿上。
　　“你叫谁老鬼！！”苏芹额前青筋暴起还想再补一个爆栗。
　　小兰连忙捂住脑门儿道：“……不是说你…不是说你！我是说昨晚的那个好看的姐姐……”
　　然而换来的并不是苏芹宽容和理解的笑容或是赔不是用的红烧肉……
　　“当！！”又是一个爆栗儿。
　　“人家九玄姑娘弹琴，你打瞌睡还好意思叫人家老鬼！？得亏人家识大体笑笑走人了，你下次见到人家一定得给她赔不是！”
　　“好啦！好啦……下次有机会一定啦……”小兰挣开苏芹飞也似的逃，脑中却留了一个闷儿……
　　阳春三月，正是达官贵人们踏春之时，然，这些人似乎从来都学不会普通百姓的自然惬意，逮着机会就想公款吃喝腐败一下，荷风亭这个地方就是专门干这个的。
　　昨晚边听琴边打瞌睡，今天苏芹就罚他过来送饭，右相家办了大寿，老太太点名要吃聚福楼的酥炸白鸡，于是乎，阿三就屁颠儿屁颠儿的跑了过来，另外还带了个畏罪潜逃又不想去私塾上学的野丫头。
　　“我说，小兰啊，你说他们能放我们进去吗？”阿三看到这般排场就觉得多年的马步白扎了，嗯，他自己肯定认为是这里的音乐太好听双腿止不住的一起开始摇摆了。
　　“怕啥，把门票给他们看不就可以了。”
　　“那叫通行文书……”
　　“啰里巴嗦的，快来！”
　　荷风亭名为亭其实已然是楼台水榭的规格了，要问为啥非要叫亭，这得多亏了礼部的相关规定，宰相府邸至多只可有三座水榭楼台小亭无数，右相家里一座，边关行府一座，熊儿子一座，这座荷风亭本来是为了一个多才多艺的干女儿准备的，这干女儿嘛…自然是为了那个熊儿子准备的，不过据说这段时日太子也到了娶亲的年纪了，估计那熊儿子是没那福分了。至于右相家的老太太办寿宴为啥要到荷风亭来？坊间又有好事者猜测了，这是要招收名望、商定未来、处心积虑、叙旧别离，简称“招商处叙”。
　　“阿三，你看，能来这里多好，据说今天可以看到小晴姐姐跳舞，咱们这回有眼福喽！”
　　“我…我又不像你，你俩从小感情就那么好，我也没那个福分，不像你小时候能逃学到这里来认识小晴姑娘，我连私塾都没上几天。”
　　“你知道吗？有个字，上面是‘从’下面是‘心’，你知道这个字念啥吗？”
　　阿三摇了摇头，一脸求知若渴的望着小兰。
　　“那叫‘怂’！你知道吗？上面写个‘从’下面写个‘心’这俩字怎么念呢？”
　　“从心？”
　　“大写的‘怂’！！”
　　“呃…………‘怂’是个什么意思？”阿三秉承不懂就要问的优良传统，继续求知若渴的问。
　　“。。。。。。给你个表情自己领悟！！”小兰一脸嫌弃，在她心里阿三估计是没救了……
　　远处的音乐声突然大了许多，亭心处的舞台上，一女子身穿一袭红衣，双手持着两把华丽的折扇徐徐走出，周围不少富家子弟都热情的欢呼，仿佛灯火旁的飞虫一般，而那位女子则回眸一笑百媚繁生。
　　阿三觉得这支舞大概是有生以来所见到的最美的舞，称得上一舞惊鸿…………

作者有话说

　　以后每一章开头都会有段狗屁不通的开卷诗，请大家海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