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都已沦为陌生》情情爱爱小师太

47、醉梦和清醒（1）管萧的遗憾

　　我从来没有放弃过海潮。

　　从开始到现在，都没有过。

　　我逃出部队，我就知道我前途未卜，但是当我预感到海潮不好的时候，我收敛起自己的不安，忙着安慰她不要担心。从爱上她那一刻，我就再也没有动摇过与她一起到老的想法。和她在一起的时光是如此美好，和她相爱缠绵，陶醉在今夜。这一夜，我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长时间握着她的手，倍加珍惜和她在一起的每分每秒。我们都心中有数，抵死缠绵，筋疲力尽，好像这是最后一次。
　　当我被压走，我拍着车玻璃，对她说：“我爱你，等我。”

　　一路上都被看管得像一个犯人一样。到了部队，直接被投进了小黑屋，四堵墙，一个马桶，铁门一丝丝看出去天淡夜凉月光满地的惆怅。

　　部队对我的惩罚是行政看管十五天，给予行政记大过处分，全军通报并检讨，服完兵役后三年内不得私自出境，终生不得录用为公务员或者参照公务员法管理的工作人员。我的罪名除了当逃兵外，还有胁迫他人一起逃脱。

　　晏阳到小黑屋宣布部队的处罚时，他对我说：“陈爽也抓回来了。”

　　我在小黑屋已经被关了三天，不见天日，时间对我失去了意义，我只能凭铁门透出的光线判断又过去了一日。

　　我哦了一声。

　　“你知道他没有被关小黑屋吗？”

　　我没出声，我不知道。

　　“你知道，为什么我们那么快能抓到你，能找到你吗？”

　　“我不知道。”我开口说话。

　　我和晏阳隔着一道铁门对话。

　　“他坐车走后，一个小时下车，给我们打了电话，说被你胁迫一起逃出部队，他愿意提供你的下落，请求部队从宽处理。”

　　一种悲戚之感，一种倦怠无力蔓延在我身体内，我闭上眼睛，一片黑暗，睁开眼睛，铁门外透出丝丝月光的线条，白日已尽，黑夜来了。

　　第一次被人背叛，滋味是这种千般难受。

　　我还是问出我内心最深的话，“海潮怎么样了？”

　　“你想知道？”晏阳问我。

　　“如果你愿意告诉我。”

　　“我走的时候，她正在被你父亲打。”

　　“什么？”我站起来，拍着铁门，一声声回响在空荡荡的黑屋里。

　　“还能怎样，被打得嘴角出血。”

　　我抓着我的心，痛得蜷缩在墙角。

　　“管萧，你还不明白吗？你和海潮不适合，你们在一起是一场灾难。”

　　“你有资格说我吗？”

　　“没资格，这个世界上最没资格的人就是我。”

　　晏阳说完，就走了，我一个人在小黑屋，我连连苦笑，才关十五天，应该关十五年，我父亲打了海潮，以他的个性肯定不会让海潮好受。那天晚上，海潮告诉我罗伯特癌细胞扩散，咖啡馆急着还贷款，她只好出去兼职。如果罗伯特一死。她们母女再无依靠。

　　而我在部队。

　　天涯海角，我该怎么办？我被关着或者是自由身又如何，海潮，早就不见了。

　　十五天，才关了十五天，我就出来了，铁门一开，阳光直接射到我眼睛里，我闭着眼睛，觉得阳光太刺眼了，就像这以后的人生，我再也不想面对。

　　回到部队寝室，我看着镜子，照出我野草一般的面容，青筋突兀地显露在曾经富有光泽的皮肤上，嘴唇好像断裂了一样，一道道皲裂的伤口。

　　之后，一年多的兵役，我安静安心地走完。
　　部队中难免撞见陈爽，他每次见我，躲闪着我。我反倒释怀，我怎么不释怀，我只怪我自己。太相信别人，海潮说过我相信世界上任何美好的东西。我受到了教训。

　　海训，野外训练、实战演练……我一一度过。

　　我的世界异常安静，有空闲的时间看起了摩斯密码方面的书。周之辉一个月给我打一次电话，这大概是我生活中唯一的阳光。

　　父母来看过我，告知我外公外婆已经去世，两位老人走得很安详。父母对我在部队的表现很满意，我体格壮了，浑身的肌肉，部队亦表扬我，大意是我浪子回头金不换。我从不问我的父母关于海潮的消息，在部队我也从不向任何人透露我的内心世界，我封闭了我自己，将自己与世隔绝，我的内心世界不被任何打扰，只有这样每次打开储物柜，看着以前海潮给我写的信堆在那里，我的内心才一阵加速跳动，证明我的心还活着，只有这样我才能在飘忽的记忆中与她面对面。

　　退役那天，每个兵都在哭，我也在哭，终于等到这一天，我脱下这身军装，穿上一身黑色西装，第二天，就出现在自家集团的大厦。
　　我开始废寝忘食的工作。

　　这样的我，让我的父亲非常满意，他一定在内心感叹，当年赶走那个狐狸精是百分百正确的决定。

　　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在积蓄自己的力量，我在积攒自己的实力。我再也不会回到那个不能真正保护姜海潮的管萧。以前的管萧，曾经眉飞色舞、春风得意，但是那样的光景是因为我姓管。

　　我这一辈子，最痛苦的事是在我最没有能力的时候却遇到最想要保护的女人。

　　我遗憾深重。

　　我不仅要有钱有势，还要有足够的能力。

　　一年的时间，父亲决定把集团全权给我管理，他退位了。

　　我已经长大，不再是当年的少年，已经长成了足以和他对抗的男人，不止是身体，还有心计。

　　暗中，我让私家侦探满世界找一个叫姜海潮的女人。

　　私家侦探向我汇报，自我被部队抓回去，她第一个晚上还在小公寓待着，后来就不知去向，也没有姜海潮的出入境记录，她像她落下的眼泪一样被阳光蒸发不见了。

　　我换个思路，找汪芝芝，私家侦探带着她的死亡证明来见我。

　　我瘫在办公椅上，不，汪阿姨怎么会死了，难道罗伯特死了，她殉情了？那海潮怎么办？这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心痛得手发抖，眼前的厚厚一扎资料被我翻得凌乱。

　　罗伯特原名权相名，韩国第一隐形富豪，死于肺癌，他死后子女争夺遗产成为当年韩国最轰动的新闻，官司持续了两年，才做出宣判。

　　汪芝芝在罗伯特死后两个月也死了，私家侦探的资料上写死因不明。我特意在出差的时候独自开车去了X市的公墓，姜峰长眠于此，在他的墓地右边多了汪芝芝的墓，公墓管理员告诉我，姜峰左边的墓地也被买走了，买主叫李念。生命就是如此无常，汪芝芝死后和姜峰还葬在一起，李念买了旁边的墓地打算和这两个冤家在一起。

　　海潮的姑姑姜岚一直待在美国，陪着儿子读完大学，姜岚的儿子叫未来，毕业于耶鲁大学，是一名软件工程师。我曾经派人去美国寻访过姜岚，她说一年前海潮来美国看过她之后再也没有出现。

　　方实初一直平常人一样生活着，私家侦探的照片中他上班、下班、和同事聚会、周末爬山，生活逍遥快活，他过的生活是我羡慕的。
　　而李念，在姜峰死后，开始受到老天爷惩罚，得了躁郁症，一度病重到住精神病院，医生说李念最喜欢念叨的一句话是姜峰来看我了。

　　姜宅现在是姜家的保姆梅姨居住，我去过一次，她老无所依，海潮离开之前，把她从乡下接来，她一直住在姜宅，我去的时候，她正在给奶奶和姜父上香。我跪在奶奶和姜父的遗像前，我郑重发誓，这辈子我一定会找到海潮。

　　他们仿佛听得到，奶奶慈爱地笑着，姜父一直看着我。

　　我问梅姨，海潮走之前说了什么。

　　梅姨说：“丫头走之前就说书房，老太太的卧室和她的卧室任何东西都不能动，任何陈设都原样摆放。”

　　我惊喜，她这样说，她这样说，她这样说，那就是她还会回来。

　　我还让秘书和助理密切关注各大典当行，如果有女子来典当钻石手镯和脚链或者小提琴，务必开高价给她，千山万水也要通知我。
　　我回到学校，问白牙张可曾看过海潮，我不死心，图书馆是海潮最喜欢的地方，她会躲着我，但是她抗拒不了她最喜欢的图书馆。

　　白牙张摇摇头，“至今，她有一本书还没有还。”

　　“哪一本？”我激动。

　　“《音乐笔记》。”

　　我内心一阵荡漾，她走的时候，还带着我和她最喜欢的《音乐笔记》。

　　“你买一本来赔学校。”白牙张说。

　　“不，要赔她自己赔。”我说。

　　我相信她一定会回来的，因为她还欠她最喜欢的图书馆一本书，欠我，一生。

　　我还想和白牙张叙叙旧，除了周之辉，我能说上几句真心话的人不多了。我想和白牙张喝到不醉不归。

　　白牙张又摇摇头，“下次，我陪你，媳妇儿最近害喜厉害，我下班就必须马上赶回家。”
　　世道变了，白牙张都结婚，要当爸爸 。

　　沧海到底变化了多少次桑田。

　　“不过，她离开前让我帮她保管一个东西，说你来了，交给你。”

　　“什么东西？”

　　“在图书馆的寄存处，我一直帮她留着那个寄存柜，这是钥匙。”

　　我拿着钥匙去找寄存柜，就是我一直放篮球用品的那个寄存柜，打开来，里面放着一个相机。

　　海潮拍我的相机，里面全是我的照片。

　　她把相机留给了我。

　　我开着悍马，一路去了S市，那家咖啡馆早就变成了花店，以前汪阿姨的住房打开门是一对小年轻情侣。

　　这些，都让我黯黯地心痛，天大地大，海潮只有一个人，不知道流落在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