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8、跟你回家是条遥远的路（2）跟踪 ...
-
打开门，看到一张和善的脸在看着我，一个穿得干净又整洁的妇人在洗手间外等着我。
“姜小姐，你好，我是张嫂。”
“好，你好。”我回得很心虚。
“这是怎么了？很热吗？一头的汗。”她关切的问我。
我低下头，巴不得头都低都尘埃里，我的手指抠着手指，用蚊子一样的声音说：“对不起，我犯错误了，我也不是故意的，不晓得踩到什么地方，然后就那样了。”
张嫂推开洗手间门一看，说：“我还以为什么事呢，浴室屏风打开了啊，”说着就轻踩了其中一块地砖，屏风开始往中间合。
我看着恢复到原状，舒了一口气，张嫂看我紧张成这样，温暖又和煦，“孩子，多大点事啊，不就踩到一个开关吗，还能把人怎么着了？”
走出洗手间，我换上一副笑脸，管萧自然看不出什么异样，招呼我吃水果。
到了中午，管母吩咐厨子做了几样精致的小菜，在席间，管母只是问了我功课如何，对我家的情况只字不问。而管萧的外婆则只对我的围棋技艺好奇，管萧的外公一双慧眼看了我几眼后，只和管萧聊起最新一季的NBA联赛。
管萧享受着我和他的家人的和谐相处，一顿饭吃了三大碗。
吃过中饭，我随着管萧在花园逗了逗大前锋和小前锋，这两条狗对我很是亲热。
下午四点，我礼貌地向管萧一家人告辞，这是母亲的意思，我不能在管家多做停留。
管母已经为晚上的舞会收拾妥当，穿着晚礼服带着珠宝，歉意地说：“海潮，不好意思，我不多留你了，晚上我还有应酬。”
我腼腆着：“谢谢蓝阿姨的款待，妈妈还在家等我，我就回家了。”
管萧送我出门，他抱着我：“海潮，你非要今天走吗？明天我开车送你回去好不好？今天妈妈有舞会，外公外婆也回去了，家里就我一个人。我会很寂寞。”
“你家经常都是如此？”
“可不是，我父母应酬特别多，晚上经常都是我一个人。要不，我陪你回S市。我不想一个人在家。”
我理解了管萧的寂寞，也许上帝都是公平的，他赐给了管萧很多东西，但是人就是人，是人就会有寂寞。
如果是平时，我会同意管萧陪我回S市，但是这次不行。
我垂头丧气地回到家里。母亲看我的神色，了然地说：“我第一次去你爷爷家中，回到家中，我也是这副神色，你外婆就对我说姜峰不适合我。”
“那外婆后来怎么会同意你和父亲结婚呢？”
“没办法，我怀孕了，不承认也不行，但是后来那个孩子早产死了，如果那个孩子真能生下来，就没有你了。”
我没有想到还有这样的故事。
“后来呢？”
“后来，医生说我因为那个孩子元气大伤，有三年，我怎么都怀不上孩子，加之你父亲经常去外面搞女人，我情绪也不好，所以，我终于怀上你的时候，我怎么都要把你生下来，我知道再不生下你来，也许我以后都没有机会当母亲。”
我心意沉沉，缩进母亲怀里，母亲抚摸着我的头发，温柔地对我说：“海潮，千万别走我的老路，你看我今时今日的样子，要不是遇到罗伯特，我可能已经沦落风尘。我十九岁怀第一个孩子，二十四岁生下你。往事不堪回首。”
“你刚才说你差点沦落风尘？”我骇然，我不敢相信我的母亲会选择这样的一条路。
“那个时候我在夜总会门口卖了一年的冰棍和鲜花了，看着那些女人每天赚大把钱在我眼前晃，我每天三顿都是馒头，那个时候的我脆弱得不堪一击，如果罗伯特迟一点出现，我也许已经在夜总会。”
从那天开始，我更加拼命念书，等再次见到罗伯特，我已经可以完整专业地帮他翻译商务文件，罗伯特见我学习如此有天赋，鼓励我学习韩语，我立即答应。暑期只剩下一个月，我开始每晚去夜校学习韩语。
我读起书来有一股狠劲，我觉得只要读好书，我就可以走出这既定的人生。
每晚罗伯特和母亲都一起散步到夜校接我回家，我总算尝到了有长辈接我放学的感觉，这感觉酸酸甜甜的，让我想落泪，虽然罗伯特不是我亲生父亲，所以他能做到这样，我内心对他非常感恩。
这一晚，只有罗伯特接我放学，我上车，罗伯特问我：“海潮，你这几日上学放学，可发现什么异常？”
我充满疑惑地看着罗伯特。
罗伯特打个电话，对电话那端说：“把人带进车里来。”
我不动声色。
车里上来一个普通得再普通的黑衣男子，被一个壮汉押着。
罗伯特命令壮汉：“把他的东西都翻出来。”壮汉听令，把男子的衣袋和背包翻个遍，翻出来的东西让我惊诧，全部是我的照片，本子上清楚写着我的行程记录。
男子见自己成了瓮中之鳖，坦白说：“兄弟，我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不要伤害我。”
“受何人指使？”罗伯特问。
男子一双明目望着我：“受这位小姐的男友的父亲管峥先生之托，调查姜小姐的背景和生活状态。”
我心中燃起怒意，抬起双眼，瞪着这男子。
我问黑衣男子：“从什么时候开始管峥要求你调查我？”
黑衣男子沉默。
罗伯特向壮汉递眼色，壮汉一个拳头落在黑衣男子肚子上，黑衣男子一口气说出来：“是你去管家第二天，管先生亲自交代我的。”
我感到深深的悲哀。
我缓缓地说：“你查了我那么多天，资料可完全了？能不能满足管先生的好奇心？”
黑衣男子莫名其妙的看着我。
我接着说下去：“我，姜海潮，今年大三学生，父亲姜峰，大学教师，大学里出了名的风流老师，现在和一个放高利贷的粗野女人在一起，老天似乎在惩罚他，他已病重，继母李念，最是野蛮，放高利贷的，据我所知，有□□背景。母亲汪芝芝，才初中文化，外公外婆都是工人，目不识丁。你可记下？”
我的声音无比平静，无半点隐瞒。
黑衣男子说：“这些我都知晓，只是还没有查到你外公外婆那一辈。”
“既然我都告诉你了，你可以一起向管先生汇报。”
罗伯特讶异地看着我。
我让罗伯特放黑衣男子走。
我说：“这是我的身世和家庭背景，虽然丑陋，但是少一个环节，少一个人，我都不可能长成今日的姜海潮，如果管家接受不了的话，那么他们要的所谓的儿媳妇就不是我姜海潮，也许是张海潮，李海潮。”
罗伯特摇摇头，对我说：“海潮，你太聪明了，太聪明的女人不可爱。”
我笑起来，“你是不是想说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是，芝芝就比你可爱，傻一点的女人比较招男人喜欢。”
我透过车窗玻璃，看着黑衣男子远去的背影，我笑笑说道：“后半辈子都是我们母女相依为命，她笨一点，我只好聪明一点，要不然这吃人的现实社会把我们母女都吞下连骨头都不吐。”
晚上，管萧照例打电话过来与我情话绵绵，明显地，他并不知道他的父亲已经派人来调查我，我不怪管萧，他一直生活在父母的庇佑之下，所以他有一些孩子气，而我就没有资格孩子气，我的家庭条件不允许。
没过几日，还是读完夜校之后，一辆黑色豪华大车停在学校门口，见我出校，一名穿着笔挺西装的男子对我说：“可是姜海潮小姐？”
我点头。
“姜小姐，非常冒昧，我家先生想找你谈一谈。”
“你家先生是谁？”
“管萧的父亲管峥。”西装男子说完，车门一开，我见到车内坐着一名气质绝佳的中年男人。
我上车。
我抱着书本，不出声，等着对方先开口。
车内一片寂静。
“姜小姐，你的家庭情况我已经知道一二，你也知道管萧的情况，我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我希望他以后接我的班，领导整个集团，我不希望他的履历表上出现任何污点，被外界所诟病。”
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成了管萧的污点。
管萧的父亲没有提高声线，他没有责备我，他说得委婉而含蓄，但却使我难堪，因为他只是指出了一个事实。
我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我维持着自己的仪态。
管萧的父亲看着我：“如果姜小姐有困难的话，我可以帮助姜小姐就业，薪酬绝对是现在的大学生梦寐以求的。”
我冷冷地说：“不劳管先生费心，我学业十足十的优秀。”说完，我下车来。
罗伯特正在学校门口找寻我，见我从一辆黑色大车下来，流露出关切的神色。我抹一下眼泪，对他说：“我的初恋到此结束了。”
罗伯特伸手来抱我，说：“安琪儿，爱是真的，想起来才会心痛，人心痛过后，做任何事情才会沉默而专注，恭喜你，你又长大一些。”
在罗伯特面前我还能强装镇定，一回家我就哭倒在母亲怀里。
母亲抚摸着我的头发，任由我哭着，哭累了，我睡着了。等到半夜，母亲和罗伯特完全睡去，我从客厅酒柜里拿出一瓶洋酒整瓶灌了下去，酒，真是个好东西，可以暂时麻痹神经，带来飞身至云端的快乐，带我躲避伤害，醉眼朦胧中，我仿佛看到管萧在我房间里，他还是那么温暖又高大帅气，一双漂亮的眼睛看着我，我看着他，百看不厌。
早上醒来，罗伯特和母亲晓得我宿醉，他们居然没说什么，母亲只是把酒柜里的酒都换成了水晶杯。
我对母亲说：“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我收拾妥当，上雅思课程之前，我换了一张手机卡。
课间，我上网搜索“管峥”两个字，出现了一大片的信息和报道，我真是有眼不识泰山，福布斯榜上名人，威风赫赫的跨国企业家，集团领袖人物。照片都是管峥出席峰会时拍的，部分是经济杂志拍的杂志照。
再输入“蓝屏”，出来的信息是名门闺秀，经营一家设计公司，身家上亿，喜欢插花，精于书法，喜欢的运动居然是摩托艇，嫁给管峥后育有一子。媒体甚少拍到蓝屏的照片，蓝屏为人低调顾家。
我最后输入“管萧”，出来的信息只有几条，没有任何照片，一篇采访中管峥说儿子暂不参与集团任何事业，不需要曝光，现在专心于学业。
谁都不知道我经历了怎样幽暗的心事，曾经我以为我和管萧能够携手相随千里万里，现在却要擦身而过，我和他，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以后，山长水远，我和他的路都不会再有相连的一天。
我知道管萧迟早要找上门来，只是不晓得是哪一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