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昙录》菊紫她说

6、我不会死吧

　　幽明湖下，幽明宫中，幽明宫主沈重望见侄儿沈墨鱼拉着一位少女踏入宫中，立时惊诧在宝座上。

　　沈墨鱼笑道“叔叔，二师兄送来一个女子。想必他喜欢。”

　　“哦？”沈重细细打量明明，她灿若明镜的一双大眼仿佛暗夜里都闪烁着光芒，略显窥探的神情透出内心的纯粹与虔诚。圆润嫣红的脸庞，轻柔纤细的腰身，樱唇红艳，鼻梁高挺，整个人透出一种近乎庄穆的天真。

　　沈重微微颔首，沉声说道“她与竹宛很像。”
　　“哦？”沈墨鱼松开明明，仔细打量她，心中顿然一颤，划过一丝电流。竹宛，竹宛，你的逝去，令多少人心存悲痛啊！

　　沈墨鱼顿感亵渎了眼前女子，不由得轻轻道出一句“对不起！”

　　明明的眼眶瞬间红了，一言不发，默默地看着沈墨鱼，那眼神，像责备又像怨怼，但更像是倾诉心中涌动的千言万语。沈墨鱼不由得怔忡，呆滞地凝望着她，被她眸中的深意打动了。

　　忽然，这双会说话的双眸涌上了泪水，睫毛都被濡湿了，沈墨鱼突然惊慌起来，心鼓狂乱擂击，不禁神摧魂动，情不自禁将她拉入怀中，抬手为她试去腮边泪水。

　　此时，摆设在宫中的七彩珊瑚与斑斓玉石猛然从中折断，宫门外悬挂的泻玉飞泉也呈放射状向周围不规则地喷洒。

　　沈重低叹道“不好！”

　　今夜，幽明湖畔的昙花初绽即凋谢已是不详，难道会是宫毁人亡的预兆？

　　说话间，一身白衫淡黄披风的白无言已飞至眼前，他唇边挂着不屑的讥笑，单手轻弄腰间五色宫绦，神情不屑，略显狂妄，冷媚的眼定格在明明身上，眉角眼梢流露出一丝凌厉与霸气。

　　“沈墨鱼！”白无言尽量平静语调，掩饰内心的怒火中烧。可实际上，他如竹宛在沈墨鱼怀中一般痛心嫉妒，快要发狂。“这女人是我的！”白无言很好地控制了声线，使他的声音听上去既有威严又不失身份。

　　沈重疾如闪电，从座椅中飞出，立身于沈墨鱼与明明身前。同时，沈墨鱼将明明保护到身后。这下，白无言的怒气再也掩饰不住了，他身形快速上前，几个凌厉的招式攻向沈墨鱼，沈墨鱼重击之下向后退了一大步，一口鲜血喷吐出来。

　　明明全身都紧张起来，恐惧紧紧地揪住她，她好怕沈墨鱼死去，她不喜欢这种感觉，她双手紧紧地搀住沈墨鱼，大喊着“沈墨鱼！你不许死！不许死！我不许你死！”

　　沈重与白无言开始痴战。

　　沈墨鱼对明明翻了翻眼睛“放心吧，我死不了！”

　　“哦。”明明的心一松，眼泪落下长长两串，滴进沈墨鱼的掌心，沈墨鱼急忙双手握紧，一朵朵白色莲花便在掌缝中钻出，绽放，又消失。

　　“快走！你们快走！”沈重与白无言内力相距太过悬殊，他凡身俗体，岂是上古邪神的对手，无奈之下只好舍命相护，催促沈墨鱼与明明快走。

　　“所有弟子快走！”

　　“叔叔！我不走！”沈墨鱼擦了擦唇边鲜血，欲冲上来。

　　“快走！快走！去蓬莱阁找许苍海，快去，去珍物阁第九层，取出玉笛，交给他。” 一身墨绿衣衫的沈重已被白无言打得遍体鳞伤，血染衣衫。他拼尽胸中最后一点内力，双掌向沈墨鱼与明明推送，顿时，一股强大带着伤势的内力将他二人送至宫外，飞越过宫门处的泻玉飞泉。

　　泻玉飞泉狂乱地喷洒着，沈墨鱼几次悲愤地向飞泉内冲，都被泉水阻挡在外。沈墨鱼明白，叔叔念动了封锁幽明宫的结界咒，这结界咒阻挡不了法力强大无边的白无言，只是为阻止他。

　　沈墨鱼满腹悲痛，对着四散的泉水静默地行礼，拉起明明的手飞往珍物阁。珍物阁只有九层，他很快找到了那把通体翠绿的玉笛，但手一伸，却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挡了回来，长笛被密语封印了，怎么办？怎么办？时间再耽搁，白无言便会追来。

　　“我来试试。”明明一边说一边伸手去取搁置在九层台上的玉笛。

　　她拿到了！沈墨鱼难以置信地看着明明，眼中充满了疑惑：她是怎么做到的！

　　明明忽然眩晕起来，体力不支，倚着沈墨鱼也无法阻止身体下滑，沈墨鱼及时扶住她，搭住她的脉息，眉头不禁深皱，是什么原因令她忽然失去全身内力，重创加身，难道是取玉笛？

　　“墨鱼。”明明忽然气若游丝，虚弱的颓态令人心疼，却仍不忘将玉笛交给沈墨鱼。

　　“嗯？”沈墨鱼感觉自己的声音温柔极了，眸光疼惜地望着明明疲惫失神的脸庞。

　　“我不会死吧。”

　　“傻瓜，你怎么会死！”

　　沈墨鱼的话一落，明明的神仙珠忽然从怀中飞出，在二人眼前轰然炸裂，消失无踪。随即，明明不由自主地轻哼一声，昏死过去。

　　不好！神仙珠碎裂意味着仙体已逝或仙资已失。

　　沈墨鱼心痛地将明明横抱怀中，迅疾地向天宫飞去。虽然他不明白为什么明明的灵体受损，但他十分肯定与取玉笛有关。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送她回月宫，或许月神可以救她。

　　月光仙子幻化人形会损伤灵体，此际，她的仙力完全消失，身体与凡人无恙，因此，他穿云驾雾之际，也不管她是否听得到，不断垂头轻声安慰昏迷的她。看到她面色苍白，额头渗着细密汗珠，心头便不自觉地疼，滑过不详，仿佛下一秒她就形神俱灭、魂飞魄散了。

　　“我不痛。真的不痛。”终于听到她气息微弱的回答，沈墨鱼的心好似有了一丝安慰，但涌起了更多怜爱。

　　月宫位于天宫东南侧，是距离天宫最远的一处宫殿。沈墨鱼远远望见银色琉璃瓦顶、雕梁画柱回廊，恨不得即刻飞入。明明在他怀中声若蚊蝇，几近不闻，虚弱地说道“嗔月殿，找蓝浅。”。

　　沉墨鱼焚心似火，如急风掠过，宫中的水晶玉璧，珍珠翡翠全然不见，一路经过欢月殿、喜月殿、悲月殿、抵达嗔月殿。

　　嗔月殿内云顶檀木为梁，珍珠为幕，一张沉香木床上悬挂着鲛绡罗帐，一阵熏风吹过，帐子轻轻飘起一角，清晰地露出床榻上的青玉睡枕与烟灰色蜀锦罗衾。

　　“蓝浅，蓝浅，蓝浅，蓝浅——”沈墨鱼焦急地呼唤。虽然他不知蓝浅是哪位神仙，但他明白，她一定对明明很重要。

　　明明见屋内无人，有点颓丧，无力地叹了一口气，喘吁吁地说道“没办法了，看来，我注定要魂飞魄散。”

　　沈墨鱼忽感心中刺痛，下意识地抱紧她，坚定地说道“不会！”可他真的不知道如何救她，心急如焚，恨不得时光倒流，那样，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让她去取这支破笛子。

　　嗔月殿内奢靡秀丽，明珠暖玉随处堆砌。明明留恋地张望，有些遗憾却又了无悔意，她低沉着声音说道“蓝浅是唯一可以借神仙珠救我而不会伤害灵体的人。”

　　“神仙珠吗？”沈墨鱼惊喜着问道，并毫不犹豫从口内吐出自己的神仙珠，递到明明嘴边。
　　沈墨鱼的神仙珠是红色的，在九仙中仅次于上仙，是高仙。上仙的神仙珠是紫色的。明明真的没想到他是神仙，神仙珠一旦离体，仙力将受到巨创。

　　“你是神仙啊！怪不得这么熟悉天宫。”明明虚弱地咧开唇边，开心地笑起来，但同时，拒绝将他的神仙珠入口。吞下他的神仙珠，他的灵体受到巨创，如果遇到敌人，随时有魂飞魄散的危险。

　　“乖，吞下去。”沈墨鱼像哄孩子一样。

　　明明倔强地闭嘴，话都不敢说，改以密语传音“我不能拿你的魂魄开玩笑。”

　　“快，吞下去。”沈墨鱼见她面色愈加青白，气息虚弱得仿佛游丝，不禁在心中焦急悲痛。

　　明明双唇紧抿，双眼紧闭，任他抱在怀中，宁愿魂飞魄散，也不愿他有一丝一毫危险。

　　“傻瓜！”沈墨鱼感觉自己的心完全被这傻姑娘融化了，正欲用武力撬开她的嘴，强行将神仙珠塞进去时，眼前忽掠过一抹蓝色，就见玄冥骨节分明的大手捏住明明的嘴巴，明明微张着嘴，五官痛到扭曲，眼泪从眼眶中涌出，玄冥快速地将一颗紫色神仙珠送到她嘴里。

　　“你轻点，想把她捏碎啊！”沈墨鱼明知他好心，却仍不住责备。看到她痛，他的心也在痛。

　　玄冥淡漠地看了他一眼，眼神中写着“这就心疼了？”

　　沈墨鱼一愣，有所思悟。

　　明明有些惊慌地看着玄冥，完全被他突然而至的行动给惊住了，情绪也略显激动，心隐隐作痛，更不知道如何报答，只轻轻说道“谢谢你！”

　　看着她脸色红润起来，玄冥一言未发，如来时那般迅疾，闪电一样消失在嗔月殿外的层层白云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