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为良相》蜜糖琥珀

72、第七十二章

　　孙大娘看着弥烛狼吞虎咽地吃面，心里想着弥烛突然消失又突然回来的事，心中总有隐隐的不安。

　　思来想去，她觉得应该去戚老先生那边问问。

　　吃过饭，不过戌时刚过，弥烛就已经困倦的睁不开眼了。也是奇怪，平时这个时候，她都精神的不行。

　　实在撑不住了，她便洗洗去睡了。

　　等她睡下，孙大娘便出了门，朝戚老先生家而去。

　　全村人都知道戚老先生的作息规律，他平日里只睡两个时辰，一般是从子时到寅时。

　　这个时候，他应该还没睡。

　　走到戚老先生家院子门前的时候，孙大娘发现整个院子都一团漆黑。

　　奇怪了，平时这个时候戚老先生家一定是院门敞开，茅屋里灯火通明的，他的外孙女蝉衣会在院子里捣药。

　　从门缝往里看了看，茅草屋里根本就没有电灯。院子里也不见蝉衣的影子。

　　“这是干什么去了？”孙大娘无奈，只得嘀嘀咕咕地回到了自己家里。

　　这时候，百草峪后山。

　　戚老先生正带着蝉衣走进山谷前的结界里。

　　一位穿着素白色衣服的女子正在不远处等着他们：“父亲，蝉衣，你们来了。”

　　蝉衣见到女子，礼貌地行礼：“青黛姑姑。”

　　上一次他们见面的时候，蝉衣还是个三四岁的小娃娃。

　　“神女她怎么样了？”戚老先生问青黛道。

　　自数年前神女奋不顾身地帮医家炼出了灵药，又拼尽最后一点神力把这些药散布到了被寒症侵袭的地方，彻底粉碎了芜郎一族的阴谋至今，已经过去了十多年。

　　这十多年中，青黛一直默默地在后山结界中守护着神女陷入昏睡的肉身。

　　在百草峪，除了戚老先生以及蝉衣，没有人知道她的存在。

　　所有人都以为戚老先生的女儿一直在王城，其实她一直隐居在这百草峪后山。

　　这些年甚至连戚老先生都未曾见过她的面。

　　这结界实际上是青黛布下的，为了安全起见只能从内部打开。哪怕是戚老先生也打不开。

　　除非满足一个条件——神女的留在世上的血脉和宝物同时出现。

　　“我已经把雨石拿给神女了，净池幽莲已经有了动静，她应该很快就会醒来。”青黛说。

　　雨石就是神女的宝物。

　　“你看到那个孩子了？”戚老先生问。

　　青黛点头：“是个很俊俏的姑娘，和神女有八九分的相像呢！话说回来，父亲你们是怎样从茫茫人海中把这孩子找到的？”

　　戚老先生沉吟道：“不，我们并未刻意寻找，是不久前一个人把她带来百草峪的。”

　　“哦？是谁？”青黛姑娘饶有兴致地问道。

　　“是重儿。”

　　“重儿？”青黛一愣。

　　重儿……她日夜思念的重儿……

　　“那，重儿他和这姑娘……”

　　“看得出，重儿是很在乎她的。”

　　“怎么会这样……”青黛喃喃道。

　　神女是百草峪一方的守护神，不能与百草峪的人相爱。

　　戚老先生一家既是百草峪的人，这一脉又世代是后山神女的神官，更可以与神女产生感情，如若不然，整个百草峪都会有灭顶之灾。

　　这也是为什么神女一定要出山离开百草峪去世间寻找情缘的原因。

　　现任神女更是穿越了整个九州，与夜桐国国君成亲。

　　青黛听她悄悄说起过，神女希望自己的孩子能自由自在地长大，不囿于这苍茫的百草峪后山。即使出山，还要时刻关注这一方的动向，随时面临着骨肉分离的痛苦。

　　“这些问题自不必现在考虑，眼下的当务之急是芜郎的寒症已经蔓延到了整个九州。重儿他们拼尽了全力也收效甚微……”戚老先生说。

　　“等神女醒来，一定会找到办法的！”青黛宽慰父亲道，“十几年前的水患大疫、芜郎上一次的阴谋，不都是最后化险为夷了吗？”

　　“但愿如此……”戚老先生看着密林深处露出了神女殿飞檐一角，喃喃道。

　　不知道是不是睡的太早，弥烛天还没亮就醒来了。

　　她觉得这一觉睡的神清气爽，整个人充满了活力。她比平时早了一个时辰起床。

　　想着去村子里活动活动，溜溜达达就来到了通往外界的那座大殿附近。

　　穿过大殿，便是百草峪与外界的结界。

　　弥烛没想到这么早这里竟然有人。

　　她看到几位眼睛红红的妇女。大约是在这里等候自己丈夫、孩子的消息。

　　还有一队人不停地往结界边缘肩扛手提各种草药。

　　应该是给百草峪外的医家提供药品。待会儿就会有人来取。

　　不知道九公子会不会回来呢？弥烛在心中暗想。

　　几天不见，他瘦了还是胖了。弥烛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托着腮。

　　说真的，从小到大她还从未如此记挂一个人呢！

　　第一抹朝霞出现在东边天空的时候，有人从山路上朝百草峪跑来。

　　弥烛看清打头的人是姜黄，后面还跟着白果和斑蝥以及十几位百草峪的村民。

　　九公子呢？也许在队伍后面？

　　弥烛瞪大了眼睛在逐渐靠近的人群中寻找，却一无所获。

　　她心中隐隐有不祥的预感：平日里九公子不是一直都和老姜他们在一起吗？他去哪里了？

　　姜黄为首的一行人已经到了百草峪门口的结界跟前。弥烛第一百次用目光查看了整支队伍，依然没有九公子。

　　“姜大哥！”弥烛跑到姜黄跟前，隔着结界叫她。

　　姜黄冲她点点头，目光却不太敢和她对视。

　　他细微的表情被弥烛看在眼里，她的心中更是忐忑。

　　“姜大哥，九公子没和你们一起吗？”弥烛问道。

　　姜黄正在指挥几个小伙子把村子里送出来的草药往马背上抬，转头看了弥烛一眼：“九公子他还有别的事在忙。”

　　“他去哪里了？”

　　“他……去了涯河上游的村子……哎，阿狗，你小心点搬呐，这种药材很容易碎的！”姜黄和弥烛说了两句，就赶紧去一边指挥小伙子搬药材了。

　　弥烛又跑到正在和村里的人核对草药数目的白果跟前。

　　“白大哥，我姜大哥说九公子去了涯河下游的村子？”

　　白果从记录薄里抬起头，转头看了一眼正在忙乎的姜黄，又盯着弥烛看了半晌，这才点头：“是啊，他是去涯河下游的村子了……”

　　弥烛心中冷笑了一声，两个人两种说法，至少有一个在说谎吧？

　　还没来得及细问白果，他就像躲瘟神一样躲开了弥烛，拿着小本子去一边忙活了。

　　“哎……”弥烛正要喊白果，就见斑蝥低着头从她身边匆匆走了过去。

　　弥烛叫住他。

　　“弥烛姐姐什么事情？”斑蝥明显很紧张，他的眼睛看着脚尖，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九公子他……病的严重吗？”弥烛沉下脸色问道。

　　斑蝥半张着嘴抬起头来，目光惊惶：“弥烛姐姐……你……”

　　弥烛一看他这幅样子，就知道自己说对了。

　　看了一眼远处的姜黄，弥烛开口道：“我都知道了。”

　　斑蝥：“……”

　　“告诉我，他是怎么染病的？我需要知道真相！”要不是隔着结界，弥烛一定会揪住斑蝥衣服的。

　　“他……”斑蝥迟疑了几秒钟。

　　“告诉我好吗？我每天在百草峪等着你们的消息都快急死了，无论出了什么事，让我知道好吗？”弥烛的语气近乎哀求。

　　斑蝥从来没见过一向骄傲的弥烛会这样和自己说话，他看了一眼弥烛那双饱含泪水的眼睛，咬牙道：“行，我说！”

　　从斑蝥的讲述中，弥烛才知道，九公子是在救治一个孩子的时候被感染的。

　　那孩子本身就有癔症，家人又都染寒症死了。这天他癔症突然发作浑身抽搐，当时情况紧急，九公子怕他抽搐的时候咬到舌头，当时手边又摸不到什么可以让他咬在嘴里的东西，情急之中只好让那孩子咬住了自己的手腕。

　　没多久，那孩子又发作了寒症，九公子身上也出现了寒症的症状。

　　“斑蝥，快点回去了！”

　　姜黄在远处朝斑蝥叫道。

　　“哎！”斑蝥起身，一溜烟朝姜黄跑去。

　　弥烛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有点无法接受九公子染病这件事。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脑子里冒出了一个念头：“我要去找他！”

　　弥烛吹了一声口哨，乌追便从孙大娘家的马厩里跑了过来。雪迢也跟着来了。

　　孙大娘在乌追身后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看见弥烛才松了一口气：“我说这乌追怎么突然跑了，我就赶紧追……”

　　“是我把它叫来的。”弥烛摸了摸乌追的脸。

　　“你要去哪里？”孙大娘问弥烛。

　　“我要出去，到百草峪外面去。”

　　“外面现在瘟疫恒横行，多危险啊！”

　　“我不怕！”弥烛看着不远处已经装好草药，准备离开的姜黄几人。

　　她刚才试着碰了碰这透明的结界，摸起来像是一块坚硬的玻璃。

　　“孙大娘，你在知道这结界怎么打开吗？”弥烛求助地问孙大娘。

　　孙大娘摇摇头：“别想了姑娘，这结界只有戚老先生能打开。他不会放你出去的！”

　　说曹操曹操到。

　　孙大娘话音刚落，戚老先生就带着蝉衣走来了。

　　“戚老先生！”弥烛见状赶紧走上前去，“我想要出去，您能帮我打开结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