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错归航》冉槭槭

6、我们重新开始吧

　　把苏以沫送回家再回到自己住的小区，已经是明月当空的时间了，但即使是这么晚，外面的雨也依然没有停下的痕迹。无论是从心理还是生理，洛一姗对于雨这种自然现象总是有些偏见的，因此每逢雨天，总是莫名的烦闷。
　　之前路上有苏以沫那种烦闷少了很多，而现在一个人的时候，所有的情绪都是可以无限放大的。洛一姗驱车进了地下车库，这个时间，大多数人已经回家，车库里满满当当停着私家车。地面还有车轮驶过留下的水痕，杂乱的交错着。
　　倒车，熄火，锁车。洛一姗一项一项完成这些枯燥机械的动作，高跟鞋落在地面上，踢踏声在庞大的地下车库里肆意放大，更是显得洛一姗孓然一人，孤独，便在这一瞬间无限扩大，紧紧缠绕在洛一姗四周，令人窒息。
　　不想再感受这种偏激消极的情绪，洛一姗三两步进了电梯，按下楼层，电梯门观赏的那一刻，她无力地靠在电梯间的墙上，冰冷的触感包围着这个面色同样冰冷的女子。
　　“作为一个律师，你是值得很多人尊敬的”
　　苏以沫的话就这样不经意间在脑海中响起。值得尊敬吗？有多值得尊敬呢？受尽尊敬又有什么用呢？爸爸当年不也是个受尽尊敬的法官吗？
　　“呵……”洛一姗鼻间哼出一声冷笑，立起身子，等着电梯开门。
　　随着电梯门开的同时，一张俊脸也慢慢清晰。
　　“宁淮远？”洛一姗疑惑的皱紧了眉头，如果说桐城这些人里不想见的人可以按一二三排个名次的话，洛一姗发誓，宁淮远绝对是位列第一的，至少现在是。所以，下一秒一句毫不客气的话脱口而出“我不记得告诉过你我的住处。”
　　洛一姗的不客气是宁淮远早就准备好的，毕竟十年未见，两人之间有种种误会也是正常的，因此，宁淮远是做好了被骂的准备的。但无论怎样，都是要解决问题的不是吗？宁淮远语气温和，透着丝丝期待：“姗姗，我们重新开始吧。”
　　“重新开始？呵…”洛一姗冷笑几声，语气已经是不耐烦到了极点，“怎么开始？我做你的小三还是情妇？宁淮远，宁大少爷，我洛一姗何德何能能如您的法眼？”说罢，不想与他多做纠缠，洛一姗推开面前这个她曾思慕了十年的男人，却被更大的一股力气拽住。
　　“什么小三情妇？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显然，宁淮远也是动了怒气的，面前这个女子是他悉心守护半点不舍得伤的心尖至宝，现在她却这样诋毁自己？
　　听着宁淮远这样的反问，洛一姗也是怒极反笑，说道：“宁少如今妻贤子孝，还来招惹我，是嫌日子过得太平淡想找些婚内出轨的刺激吗？”
　　语言是把锋利的剑，你说的时候有多刻薄，刺的那人也就越痛。扪心自问，洛一姗这十年来说话的确是较以往刻薄些，但情绪从未像如今这样失控过，或者说，在面对面前这人时，洛一姗的所有伪装起来的冷漠克制都荡然无存，真实的才像是原来那个众人所熟悉的洛一姗。
　　宁淮远也从她刻薄的语言中听出些门道，宁淮远多聪明的一个人，几乎是洛一姗说完后就立马反应过来，笑着说：“你这脑洞开的，哪来的妻贤子孝？”
　　如果洛一姗在正常冷静的情况下，一定会反应过来宁淮远现在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宠溺的，他的每一句解释也都是事实，但很可惜，现在的洛一姗是歇斯底里的，宁淮远的每一句话在洛一姗看来都像是做错了事还极力辩解的小丑，他那副正直的君子模样简直是荒唐可笑至极。
　　于是这十年来对他的盼望和思念变成了愤怒和和委屈，于是刚才的不耐烦和愤怒也变成了满腔的委屈，于是十年前的委屈十年后的委屈都在这个大雨滂沱的夜晚，在这个男人面前，一起涌来。眼泪，这个在洛一姗看起来最无用最下等的东西突然间溃不成军，洛一姗再也克制不住的蹲在地上，眼泪大滴大滴落下，但即使是这样，她也只是低声的呜咽，并没有撕心裂肺的哭喊，这是她洛一姗可以留给自己最后的尊严。
　　“十年前你在哪里？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哪里？你只是忙着振兴你家的公司，忙着过好你的日子，忙着你的妻贤子孝，你只以为我在英国住了十年就什么都不懂吗都不知道吗？我都看见了在机场我都看见了，那是你的儿子他叫宁明轩，你还有什么说的？宁淮远我告诉你，我的确是家道中落但是你记住，我洛一姗还没下贱到要做别人的小三……”
　　剩下的话以及剩下的委屈，全都满满的被另一个温暖的吻堵了起来，宁淮远知道面前这个女子在这十年来受了多大的委屈，他知道她的骄傲，知道她的底线，而如今，他宁淮远却因为自己的问题而侵犯了她的骄傲，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女孩，不知道该怎么向她解释那个孩子只是表姐的儿子……那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在谈判桌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宁淮远在洛一姗面前什么都不是，只是个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的傻小子，可他还是吻了她，像是生物的应激性一样，宁淮远轻轻地描绘着她的唇形，带着满满的爱意，像是对待一件珍贵的艺术品一样，仔细的，小心地吻着她冰凉的唇。
　　“姗姗，”宁淮远轻轻拭去洛一姗脸上挂着的泪珠，一手托着她的后脑，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把这样一个充满怜惜的动作做到极致。然后四目相对，语气温柔缱绻，带着满满的歉意，道：“明轩不是我的孩子，他是我表姐的儿子，表姐离婚了，他跟我表姐姓。”
　　洛一姗本就长了一双极为好看的桃花眼，现在那一双委屈的红彤彤的眼睛带着一丝迷茫一丝疑惑怔怔的盯着宁淮远，一眨不眨，宁淮远也就坦然的让她盯着，良久，洛一姗缓缓问了声：“真的？”
　　宁淮远轻轻一笑，很是宠溺的揉揉洛一姗的脑袋，道：“自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十年前不会，十年后也不会，这一生都不会骗你。”
　　“那你干嘛亲我？”洛一姗被宁淮远那一番话说的有些迷糊，实际上在宁淮远突然亲她的那一下洛一姗大脑里就混乱成一片浆糊，不知该作何思考，而现在，洛一姗也只是脑子里想什么，嘴上就说什么，单纯的像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
　　宁淮远闻言老脸一红，看着洛一姗那双人畜无害又透着满满的迷茫的双眼，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是干了什么拐卖良家少女无耻勾当似的，转而想一想，面前这个女孩满打满算也才二十五岁，如此想来自己好像还真的挺不是个东西的……
　　不过不同于洛一姗的迷茫，宁淮远现在脑子清明的像个人精一样，伸出大拇指捏了捏洛一姗的脸颊，宠溺的说：“我可是为你守身如玉十多年啊小姑娘，要不要接受我？”
　　“你不要跟我说话，我现在脑子乱得很，你现在跟我说话就是趁人之危……”
　　“那有什么乱不乱的，我只要你一个字就好。”
　　“什么字？”
　　“你说个好就行。”
　　“好？”洛一姗懵懵懂懂的在宁淮远的引导下，懵逼的说了声好，直到说完被宁淮远笑眯眯的推进房间里，洛一姗脑子里也不尽清明，但是从宁淮远刚才像是干了什么猥琐吧啦的事而且还成功的笑容上看，洛一姗总觉得自己好像把自己卖了……
　　但是，那又怎样呢？那孩子不是他的，宁淮远还是洛一姗的宁淮远，还是等了自己十年的宁淮远，这份感情，不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而是两情相悦，这就够了，至少在到在为止，这是洛一姗最欢喜的一件事呢。
　　思及此，洛一姗也是做了一件极为小女人的事，巴巴地跑到阳台上，果然看见了一辆停在楼下的黑色越野，然后，就是宁淮远，那个无论什么时候都正直、温暖的男人。洛一姗静静地趴在阳台的护栏上，看着宁淮远上车，到那辆车慢慢开走，到手机突然弹出来一条“别看了，快去睡”的消息……
　　这是一个，让人欢喜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