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渣》hifumi

1、第 1 章

　　闲着无聊的时候，徐然喜欢盯着自己的手翻来覆去地看。
　　指甲统一都是漂亮的椭圆形，修得整整齐齐，此时因为寒冷，微微泛着有些吓人的紫色。修长的手指软软的像被抽去了骨架，在吧台还算亮堂的灯光下，手背上密密麻麻的血丝清晰可见。右手食指的关节处掉了一小块皮，粉红的肉上刻着一条鲜红的伤口，似乎轻轻用力就能挤出血来。徐然试着合拢手指又伸直，伤口偶尔会被牵动，但并不那么痛。除了手指有些僵冷之外，一切都很好。
　　伤口的存在让徐然想起了前几天的事，懊恼于自己的耿耿于怀，他皱起眉头，向酒保追加了一杯威士忌。等酒的时间里，他小心翼翼地往手心里呵了两口气，搓搓手，默默戴上黑色皮手套。
　　“你的酒。”酒保将酒杯甩到徐然跟前。
　　徐然点头，伸出戴着手套的手拿起酒杯喝起来。
　　“你还是那么神经质啊。”酒保以谂熟的口吻歪着脑袋苦笑道。
　　“没办法，还不是为了混口饭吃。”耸耸肩，徐然答道，明明没什么不高兴的事，眉头却依旧皱着，让人恨不能伸手将其舒平。简单晃了下杯子，将杯里的酒一口气灌下肚，徐然用手背抹抹嘴，近乎牙咬切齿地扔出一句“真想抽烟”。
　　“啊？你不是戒了吗？”酒保拍开徐然还想拿杯子的手，顾自收起杯子，埋怨道，“怎么又开始抽了？”
　　徐然伸了个懒腰，颇有些漫不经心地回答：“和那家伙分手后就没再抽过了。”
　　“这次持续时间还挺长的嘛。”酒保趴在吧台上，冲依然皱着眉头的徐然笑道。
　　“小九，你笑的样子真讨厌。”
　　外面的雪还在铺天盖地地下，也因为雪的关系，此刻虽然才晚上十点，酒吧里却看不到几个人。雪大路滑，交通不方便，平时一个星期至少出现三次的老板只能通过电话指挥作战。生意清淡了很久，每晚驻守的酒保人数也跟着削减。没了老板的督促和客人的热情，仅剩的几个伙计或趴或卧地靠在吧台上，一个个都懒洋洋的。
　　被叫做小九的酒保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额角还印有浅浅的痘痕。漆黑的刘海长长地搭在额头上，垂下的发梢将眼睛遮得严严实实。每次小九笑起来，都只能看到他毫不客气的大大咧开的嘴和厚实的刘海后若隐若现的眼。不同于其他酒保从头到脚无不放浪形骸的行头，小九除了长得过分的头发外算得上是个干净清爽的青年——这也是徐然选中应聘时全无经验的他做酒保的原因。
　　徐然和酒吧老板于任文是老同学，也是酒吧合伙人之一。当初之所以会建立这家酒吧，仅仅是因为徐然随口说了句想要有个可以随时随地就能喝酒的地方，谁知一个月后，于任文真拿了一张酒吧的平面设计图要徐然出钱合伙。虽然觉得很突然，但反正租房装潢注册招人的事全部都有于任文打理妥当，只要负责出钱的徐然自然乐得轻松。
　　因为勤恳的老同学的努力，凭借酒吧红火的生意带来的收入，算是半个无业游民的徐然日子过得不温不火。原本徐然只想坐享其成，但天下毕竟没有免费的午餐。酒吧开业第一天，于任文就把徐然拉到店里坐了一天，硬往他头上套了个“店长”的职务。徐然虽然有一百个不愿意，却被于任文一句“开店的事我都帮你做掉了，你还想怎么样？既然干不来正经事，那至少好好利用你那张脸招揽客人”给堵了回去。最后吵吵闹闹了半天，徐然终于为自己争取到了半天的豁免权。现在，每晚都来店里喝到关门已经成了徐然的习惯。不过照最近这几天的天气情况，徐然不得不开始考虑改一改这个习惯。
　　不过如果不来的话，肯定又要被于任文唠叨个没完。
　　徐然抓抓头，伸手做出“再来一杯”的手势，却遭到小九的拒绝。
　　“够了，今天的份额已经满了。老板交代过，一天3杯，只能少不能多。”
　　喉咙阵阵发痒，徐然忍下干渴的感觉，低声央求道：“你不说我不说，那家伙不会知道的。”
　　“不行。老板说了，你喝醉酒就会变成大野狼。抱歉了，店长。”小九拉下脸，一本正经地拒绝。
　　大野狼……徐然的脸色一下子青了。
　　尽管这么说显得很猥琐，不过从意识到开始，徐然的兴趣就一直都限定于娃娃脸的美少年。话虽如此，徐然也有过喝醉后把比自己还高大的于任文推倒的前科——尽管瞬间就被于任文一拳打倒在地不省人事。那个噩梦般的夜晚之后，于任文往徐然引以为傲的脸上补了一个拳头以了结这场对两人而言都不堪回首的“灾难”，但比起于任文的宽容，徐然更痛恨的是一旦喝醉就毫无节操可言的自己。现在听到第三人口中爆出难堪的往事，徐然生平第一次悲哀地尝到了“背叛”的味道。
　　“于任文那家伙到底跟你说了我多少糗事？”
　　“怎么说呢……”小九坏坏地笑起来，似乎又想起了徐然的什么事情。
　　心里默念着于任文你去死吧，徐然啧了啧嘴，起身准备走人。
　　“要走了？”
　　“坐在这里也没事做，回家睡觉去。”徐然抓起放在旁边座位上的围巾，中途想起什么，围围巾的动作突然停顿下来，“今晚你要是肯陪我，我就坐到关门等你下班。”
　　小九伸出一根手指按住徐然皱紧的眉心，笑起来：“店长邀请别人的时候都是用这种凶巴巴的表情的吗？”
　　徐然条件反射地摸了摸刚才被小九按住的地方，一脸不解。
　　“我又不是店长喜欢的类型，这种玩笑还是免了。”小九摊摊手，“店长喜欢的不是中分的黑发美人吗？”
　　有吗？没注意到话题已经被小九带了过去，徐然努力回忆过去交往过的对象。很多人脸虽然都记不清楚了，但的确如小九所说，个个都蓄着一头没有漂染过的天然黑发。
　　“看清楚了，我可不是中分啊！”小九半开玩笑地指了指额前厚厚的刘海，“不过店长为什么喜欢黑发？是因为自己是金发？”
　　这一次，徐然条件反射的手摸向了自己的头发。
　　徐然是混血儿，有一头天生的金发和一张轮廓很深的欧式面孔，眼珠颜色比其他人相对要淡一些，个子高，腿尤其长，走到哪里都很显眼。平时和别人聊天，一旦对话题不感兴趣，很容易就会走神，但因为他不说话的样子看起来酷酷的，反而获得了好评。虽然乍看上去像是帅气的归国子女，但从小跟随父亲在国内生活的徐然根本连字母表都背不全。用于任文的话来说，就是个看起来还算不错的笨蛋罢了。
　　大概是因为徐然从小就听惯了来自周围的赞美，时间久了每天出门前都会忍不住留意自己今天的打扮是不是符合形象。总体来说，徐然是个很在意外表的人，就算是去离家只有50米的超市买烟，神经质的他也会特意换上刚洗过的外套和裤子，把要穿的皮鞋重新上油，仔细梳过头后再出门。
　　“寂寞的夜晚会激情四射乱搭讪虽然情有可原，不过要是让老板知道你对店里的伙计出手估计会被他打死吧？”小九一脸看好戏的表情，“虽然作为一个坚强的员工我抵制住了你的诱惑，但要是哪天你动用职权强迫我做什么坏事，我也只能乖乖认命了……店长，不要怪我，为了保全自己，我只能先下手为强，告诉老板你刚才对酒保进行性骚扰。”
　　“……小九，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真的很讨厌？”徐然咬牙切齿地把围巾从脖子上扯下来，不情不愿地一屁股摔回自己的座位。
　　“反正还有半小时就关门了，多坐一会儿有什么关系？”小九给徐然倒了杯茶，“不过店长你多少也帮点忙吧，比如那边——”
　　徐然将视线移向小九的下巴指向的方向。酒吧一角，一个男人独自坐着，也不喝酒，光是盯着桌上半杯早就冷掉的咖啡发呆。男人似乎尽可能地将自己的身体缩成一个小团，靠着墙窝在座位里。
　　“那人在干嘛？”就算迟钝如徐然，也看得出那个男人不太对劲。
　　“谁知道呢。”小九叹了口气，“从5点坐到现在，只点了一杯咖啡就再没动过。大概是在等人吧，不过你不觉得像这样一动不动地等那么久有点吓人吗？”
　　“唔。”徐然点头。的确很奇怪。
　　“店长你去问问吧，要是等下关门了那人还不肯走，那就麻烦了。”小九督促似的推了推徐然。

　　会努力更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