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鸟》曼凡沐语

35、第三十五章

　　就在街道边。面摊不是很大，四五张的桌子，周围弥漫着一层白白的雾气。天色还早，寥寥无几的人。他们专门挑了个显眼的地方坐了下来。
　　何永祺哈着热气扑哧扑哧的溜着面，“好吃，真好吃！好久没有试过这种滋味了。”
　　“看你吃得那么开心。”苏之恒把筷子摆到桌子上，看着他吃得津津有味。
　　“怎么啦？有什么问题。”何永祺提着筷子反看着苏之恒。
　　苏之恒有些伤心，“虽然轩轩醒过来了，但是医生说他的大脑里还积着淤血，情况并不容乐观。”
　　“可是，为什么你不往好的方面想呢？”过了一会儿，何永祺也放下了筷子，愧疚的看着苏之恒，嘴角抽动了一下。“你会怪我吧！如果不是我的话，轩轩就不会搞成这样子。蓝亦涵……蓝亦涵就不会——死！我……你最好还是狠狠的揍我一顿，这样我心里的压力才不会那么大。”
　　苏之恒恨恨的看着他。“你想卸掉你心里的压力。揍你？让你减轻压力？不可能，这一辈子我都要你背着这种痛。”
　　“那……那就这一辈子背着吧！”何永祺继续溜面。
　　“警察说了，轩轩是被歹徒打劫的时候推倒在地上，磕到后脑勺。而蓝亦涵她……她是再次拉裂子宫壁造成大出血才……爬了那么长一段路——”苏之恒的眼光里闪着泪悲伤，他端着面碗，泪水都落到了汤里。
　　“我太自私了！是我拿了轩轩买的那只天堂鸟，只是为了见蓝亦涵一面。那天，我让他们到我家里找我。我想，那个歹徒并不是偶然出现的，是她特意找来报复的。都怪我！”何永祺抱歉的拍了一下桌子，眼神有意无意的躲避着苏之恒的目光。
　　“她？她是——倪晓希！”苏之恒从何永祺眼睛里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安曼怡因为她已经事情了健康的双腿，被永远剥夺了行走的权利。没想到，她居然还害了一个善良的蓝亦涵！
　　何永祺抬起眼皮看着他，“你要去找她？证据呢？”
　　苏之恒摇了摇头，狼吞虎咽的吸着面，不一会儿，碗里只剩下了半碗面汤。
　　“算了，恶人有恶报，该报应的一定会有报应的。我看，像倪晓希这种人你还担心没有报应？”何永祺也终于放下了筷子，“你放心，有我在，你还担心倪晓希没有报应？”
　　“她成为坏人就是她最大的报应了！”苏之恒当作是安慰自己。
　　很快，何永祺就把手中掌握着倪晓希的爸爸挪用公司钱的机密，披露了出去。法院判令没收其全部私人财产，还锒铛入狱。对于一向只会享受荣华富贵而且以钱欺凌别人的倪晓希来说，一贫如洗也会是她的报应。

　　苏若轩醒过来之后精神一直不好，话也不能多说。
　　来探望他的人只有爸爸和晓姐姐，他觉得非常奇怪。虽然安阿姨和陆叔叔出国工作了，可是妈妈呢？每次都问爸爸，妈妈怎么还没有过来看望他。苏之恒都会以各种理由搪塞过去。要么就说妈妈快要生小宝宝了，要么就说妈妈肚子大了，要么就说医生不准妈妈随便走动。虽然苏若轩有些不相信，但是很害怕爸爸生气，所以也就不多问了。
　　苏之恒也没什么心理准备要把蓝亦涵去世的消息告诉轩轩，他太幼小了，像一只脆弱的高脚杯需要用心去呵护！能隐瞒多久是多久，至少要在轩轩伤好了之后。
　　“爸爸。”苏若轩小声的问，“我做了好多……好多的梦，都是和……妈妈有关的。”
　　“什么梦？”苏之恒拧干了毛巾轻轻的替轩轩擦脸，“来，仰起头来。”
　　现在，苏之恒都想自己为轩轩做这些事情。他很后悔，自己以前没有多花时间来陪自己的儿子。
　　“为什么总是同一个梦？我梦见……”毛巾擦着轩轩的嘴巴，“我梦见妈妈。”
　　苏之恒笑了笑弯下腰去洗了一遍毛巾。
　　“手伸出来吧。”苏之恒小心翼翼的擦拭着，“梦见妈妈了？那妈妈说什么了？”
　　苏若轩的另一只手也伸了出来。他有点沮丧，“妈妈什么也没有说，迷迷糊糊的。我……我被打晕了。”苏若轩把手抽了回去，“然后，然后妈妈就被人抓走了。我要去追妈妈，她伸出手给我，可是却拉不到。她……”
　　“轩轩，不要胡思乱想哦！”苏之恒晾好毛巾，端着水要拿进卫生间去倒掉。
　　“真的！爸爸，我真的梦见妈妈了。昨晚，我还梦见妈妈……长了翅膀呢。就像天堂鸟一样，白白的，真好看！”苏若轩坐在床上微笑着说，脸色还是有些苍白，整张脸最有精神的就是那对黑溜溜的大眼睛。
　　“那是天使，什么天堂鸟啊？”话一说出口，苏之恒就愣住了。“轩轩，那妈妈跟你说什么吗？”
　　苏若轩没有在意苏之恒不自然的神情，继续高兴的往下说，“真的是天堂鸟，不是天使。等我见到了妈妈，我还要告诉她呢！”
　　“好吧。等轩轩病好了，怎么跟妈妈说都可以。”苏之恒没有再听下去，他端着盆子走进的卫生间里。
　　苏若轩奇怪的看着爸爸，怎么感觉他一说到妈妈就会怪怪的！

　　苏若轩再过两个星期就可以出院了，医生为苏若轩安排做了全面的检查，表面的伤痕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脑内虽然还有稍微的淤血，但是只要治疗得当，淤血慢慢消除之后就会没事了。出院之后的时间里，必须定期回到医院里做检查。

　　苏若轩的精神状态看起来非常好，气色很不错，脸色红润。光光的后脑勺上面还贴着方方的纱布，像一间房子里开着的一扇窗户。爸爸带着苏若轩在医院里走动，这么久没有下床了，轩轩觉得两条腿有点不听使唤了。
　　在这里逗留了那么久，很快就可以离开。
　　“爸爸，走哪里呢？”苏若轩小声的问。
　　“走这边。爸爸搀着你走，小心点。”苏若轩很像刚刚学会走路的小孩子，一步一步缓缓的移动着，步履蹒跚，摇摇晃晃。
　　苏之恒似乎比苏若轩更加紧张，小心翼翼的扶着他。还生怕他累了，一边走着一边歇息着。
　　在一棵合欢树下面，有一排整齐的椅子，苏之恒扶着他停坐了下来。
　　树叶很茂盛，小小的叶子长得跟含羞草一个样，地上投下了淡淡的树影儿。在另一排椅子上面坐着一对父女，大概比苏若轩大了两三岁，炎热的天气里，她的头上却戴着一顶米黄色的毛线帽子。
　　苏之恒看见轩轩的眼睛一直看着女孩子，他也就认出来了，那个小女孩就住在轩轩的隔壁病房的。
　　小女孩拉着父亲好奇的问。
　　“爸爸，为什么这棵含羞草长得那么高那么大啊？比我种的那棵大多了。”
　　那位爸爸苦笑。
　　“傻囡囡，这棵不是含羞草，这棵叫做合欢树。”
　　“合——欢——树。”小女孩跟着说出口的时候，苏若轩也跟着在心里念了两遍。
　　“是的，合欢树！”
　　小女孩又问，“可是，爸爸，那是什么意思呢？”
　　“意思？名字吗？嗯，合——欢，就是合家欢乐的树。”
　　“那么有合家欢乐的树，为什么妈妈不要我们了呢？”小女孩的问题不断。这个问题彻底难倒了这位可怜的爸爸。他眨了眨眼睛，然后摸了摸小女孩收起了笑容的脸蛋，勉强微笑着说，“傻囡囡。”
　　也许只有这三个字，才能帮助他回答小女孩提出的难以解答的问题。
　　爸爸扶住小女孩慢慢的走了。
　　“那位姐姐的妈妈为什么会不要姐姐了呢？”苏若轩仰起头问爸爸。
　　苏之恒摇了摇头，抱着轩轩的肩膀说，“这些事情，爸爸也不知道。不过，我知道，妈妈一定不会不要轩轩的。对不对？”
　　苏若轩开心的笑着和爸爸点了点头。
　　“爸爸，那——这棵真的是合家欢乐的树吗？”苏若轩又问。
　　苏之恒犹豫了一下，“是的，这棵是合欢树。不过，照爸爸的理解，应该是把欢乐结合在一起的树。它可以把爸爸，妈妈，轩轩，还有很多很多人的快乐结合在一起。那么，只要你见到这种树的时候自然就会觉得快乐啦！你看，轩轩不就很快乐吗？”
　　如果真的是这样子的话，苏之恒愿意全世界都种满了合欢树，让轩轩不管走到哪里都可以看到，让轩轩不管在什么地方都会觉得快乐。
　　苏之恒伸手看了看表，他想起自己还要上班呢。“轩轩，我们回去吧！”
　　“好的。”苏若轩恋恋不舍的看着那棵合欢树，眼睛里饱含的都是喜欢。
　　“爸爸背你好不好？”苏之恒在轩轩的面前蹲下，轩轩抱住了他的脖子。等完全确定他上来了，苏之恒才慢慢的站了起来。
　　苏若轩眼睛里笑眯眯的，他伏在爸爸的耳朵边说，“爸爸，你的背真舒服！”
　　是啊！苏之恒有些伤心，他印象里，背轩轩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是事情了。
　　他很惭愧。他是不称职的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