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第 2 章 ...
-
我们一路笑笑闹闹到了学院路,刚准备点写茶点喝杯咖啡准备另一门课的期末考试。 Cheryl突然叫了起来“哎呀,今天是不是礼拜三呀!?”
“是呀,怎么了?有什么考试忘了吗?还是paper忘了交?”我一脸疑惑。我们都是修一样的课,没道理会同时忘了什么重要的deadline啊。
“不是这个。今天是礼拜三,皇家博物馆东亚馆的湘云姐姐跟我说过新到的山水画今天应该整理好了,第一天展出呢。我们快一起去看看吧!” Cheryl一脸兴奋和焦急,我只能一脸无奈的站起来被她拉着走。
Cheryl这人虽是土生土长的加拿大华人第二代,却自幼受她爷爷奶奶的影响,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像这一世的我,英语比母语要好,汉字只认得最常用的,一首诗读下来要错五六个字。Cheryl特别痴迷于中国的山水画,经常偷偷带着家里面画着古典山水的折扇到学校来,让我陪着她伤春悲秋。
但这样的Cheryl让我奶奶特别喜欢。她觉得这才是中国古典的大家闺秀,常常要我这个泥巴地里出来的野孩子多跟人学学。
于是乎,我这个野孩子就被吴大小姐拖着拽着来到了布鲁尔西街和林荫道交界处的安省皇家博物馆。
上一世的时候,皇家博物馆已经独立运营,收取高昂门票的同时还在精致的浮雕古建筑外扩建了一个安省十大丑的现代化玻璃罩子,吸引眼球的同时被无数人诟病。而此时的皇家博物馆,还在多大的直接管理下,安静唯美的立在校园的东北角。
礼拜三的午饭时间,人并不多。Cheryl拉着我直冲东亚馆。
中国展区果然添了不少新画,陪着Cheryl来的次数多了,我也能看出展厅的不同来。
“向蕙,你来啦。” 一位穿着旗袍的古典美女姐姐站在展厅一角,还在调整一幅画的摆放位置。
Cheryl一下子抛弃我跑了过去:“湘云姐姐,这次来了好多新画呀!”
湘云笑着点点头,道:“是新画也是古画。国内动荡,很多画就流了过来。。。”
我有些失落的看着我的好友甜甜蜜蜜的趴上另一个朋友身上。她俩站一起,感觉气场更投一些,都是名门淑女,大家闺秀。
湘云看到站在一旁的我,温和的微笑着向我点点头。
真像古代仕女图里走出来的美女啊。我不禁有些紧张又有些不知名的惭愧,仿佛照着她,我就真成了泥地里出来的野孩子。
Cheryl是不会注意到我细微的表情的,她已经全然进入了她的山水画的世界里。我也努力跟着看,但愚笨如我,看不出山水中的意境,只能看出具体的物相。在我眼里,山是山,水是水,竹林小舟都是轻轻明明的。而萦绕期间的或是闲云野鹤般的意境,或是皎洁月色下的怆然,我是怎么也看不出学不会了。
我想,或许我总是缺了那么一点灵气,所以无论陪着Cheryl来多少次,都没办法真正悟出画里的精髓。家学这种东西,后天真的很难弥补。
想想不禁有些黯然。于是对Cheryl说: “Cheryl,我到别的展厅逛逛啦,你自己慢慢看。”
“好的好的,你看完了回来找我,估计我还在。” Cheryl嘴里应着,头都没回来瞧我一眼。
好吧,来都来了,我也只能自己逛逛,反正下一门考试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又有全勤的出勤率做保证,闭着眼睛也挂不了。
不知不觉的,走到了旁边的西洋油画展区。我对古典宗教题材的油画没有什么兴趣。那些厚重的颜色,无比写实的人物形象和总是集中在神相上的打光,总让我觉得太过沉重接受不了。明明画中都是人,却要通过种种手段把人渲染成神,把其他跪在旁边的凡人渲染的如此卑微不堪急待拯救。这让我这个无神论者看起来心里不大好受。
好在古典油画展厅旁边就是近现代油画。我走到了最喜欢的印象派展区,慢慢看了起来。不管来多少次,都还是最喜欢这里。
我站在莫奈的一幅睡莲前,站了很久。虽然不知道太多关于印象派的理论,但是那温和阳光折射下的池塘让我觉得无比温暖沉醉。
“印象派。喜欢?” 我一怔,在满耳英语的博物馆里突然听到一个中文官话的声音还是颇为意外的,尽管那中文说的稍有些奇怪的口音。
我回头扫视了一圈,看见一个瘦高的亚裔短发男子站在我身后。剑眉星目,挺拔俊朗。我的心里不知怎么的瞬间蹦出这几个词。然后就是。。。我的脸上稍稍有点烧。
“你也是中国人?” 我微笑着走上前用中文问道。
他思索了一会,有些局促的用英文回答道:“温哥华人。”
我一副了然的样子,也用英文说:“那你是第二代对吧?中文官话说得不好?你会粤西方言吗?”
他想了想,继续用英文说:“也说得不好。两样都只会一点点,都说不好。”
我点点头,道:“这很正常,我的官话就说不好,汉字也认不全。” 说着耸耸肩。
他笑了笑,直接放松的跟我用英文聊起来。
“你很喜欢喜欢印象派的画?还是很喜欢莫奈的画?”
“都喜欢,喜欢光和影的折射,喜欢朦朦胧胧的美感,喜欢山喜欢水喜欢温暖的天气。当然了,最喜欢莫奈的色彩,淡淡的柔和的,每次看到都觉得全身轻盈,很放松。”
“最喜欢哪一幅?”
“喜欢的太多,数不过来。” 我一边想一边微笑 ”不过最喜欢的有两幅--一副是他后期画的《伦敦西敏宫》,光影用得太美,还有一幅是他早期的《撑阳伞的女子》。” 理论知道得不多,但是欣赏美不需要理论只需要眼睛,所以唯美的画还是记得几幅。
“为什么喜欢那幅《撑阳伞的女子》?” 真是个孜孜不倦的探问者。
“这幅画背后的爱情故事太凄美,应该让所有的女子着迷。” 我有些忧郁的说。
“哈哈哈,没想到你看画还会关系画家的八卦。。。” 那点少女的伤春悲秋完全被人嘲笑,让我有点不高兴又有点难为情。
“诶诶诶,对不起,你别走,我不是嘲笑你,我真的没有那个意思。” 看着我要走,那个还不知道姓名的男子忙拦上来。
“我叫Willian,大家都叫我Will,在多大建筑系读三年级。你呢?” Will满脸诚意的道歉,并马上自我介绍了一番。
“我叫Tiffany, Tiffany Chan。新闻系一年级。” 看在他也是华人的份上,勉强接受这个道歉吧。
“那中文名叫什么?中文官话怎么读呀?” 还真是好问的人。
“姓陈,耳东陈。名叫天意,上天的意旨。这么高深,你听得明白吗?” 我故意用官话快速的说了一遍。颇为得意的笑笑。
Will一赧,有点不好意思的用英文说: ”好吧,那我还是叫你Tiffany好了。”
“那你呢,中文名叫什么?”
“秀夫。” 他很慢很仔细的发音,还拉着我让我看他在手掌上写他的名字。
“哦,原来是俊秀的秀,大丈夫的夫。”我呵呵一笑,心想,秀色可餐的男子,贴切,有趣。“你既然官话都不怎么会说,怎么知道“印象派”这么高深的单词?”
“我的室友在追艺术系的华人师妹。那位师妹官话说得好过英文,所以,我每天晚上睡觉时都要听一耳朵各种艺术生会用到的名词。。。”
“哈哈哈,你那朋友太有趣了。还知道怎么投人所好。”
“趣事一大萝,糗事也不少。改天慢慢跟你讲。。。”
聊着聊着,我们已经走出了西洋画展厅,到了空旷的中心大堂。
“对了,你说的莫奈的那两幅画,我都没有在这里见过。你是在哪里看到的。”
“《伦敦西敏宫》应该是在芝加哥的美术博物馆,《撑阳伞的女子》嘛应该是在MET,纽约大都会博物馆。 ”
“你去过美国?” 他很惊讶的问道。
我一愣,突然想起我是上一世去的美国。现在是1935年,美加边境说不定还没有像后世那样自由通行,那莫奈的画也不知道收进这两个博物馆没有呢。
“我。。。没有,当然没有去过美国。我3岁就来到多伦多了。从此就没挪过窝,最远也就是去看过大瀑布,再没出国国的呢。。。那两幅画,是陪一个朋友看画册时看到的,隐约记得是存放在这两个地方。我也不太确定。。。”
我有些囧,一时口快,现在只好让他觉得我不过是吹吹牛皮而已。
“是嘛?原来这样。” Will看我的眼神一闪,随既又聊起其他来,没有深究。
“Tiffany!Tiffany!” 大堂另一头响起Cheryl的大声的叫唤。
哎呀该死,居然忘记了Tiffany还在等我,话说这是第一次她看完了画找不到我,应该不会痛骂我一顿吧。
我偷偷斜眼看了Will一眼。红颜祸水啊。
“你朋友?” Will 问道。
“是呀,同班好友。她也是温哥华的,没准你们认识。过去打声招呼?”
“好。” Will很爽快的答应了。
走到一半,当我们刚刚看清了走来的Cheryl和湘云姐时,他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马上停步不前。
我有些不明究竟,看着Cheryl走过来还是那副“看到了好多名画我好幸福”的傻样,也不像是有什么龃龉,只有湘云姐面无表情。看来是湘云了。
我用眼神示意Cheryl,她的小眼神在Will和湘云姐见转了好几圈。才故作大大咧咧的说: “Tiffany你交了新朋友啦?你好,我是Cheryl,从温哥华搬过来的。这位是湘云。。。”
“你们也搬来这儿了?” 湘云突然打断Cheryl,直盯盯的看着Will,表情颇为不善。
Will表情有些不屑,又有些不悦,阴沉地说:“不可以吗?”
Cheryl一个劲用眼神问我怎么回事,我跟她不停示意表示我也完全不知道。
空气中发酵着一种尴尬,我,这个尴尬场景的制造者只好硬着头皮站出来,说: “那个,我饿了,想到楼下的咖啡厅吃点东西,大家一起吧。” 说完拉着Cheryl往楼梯的方向走。
走了两步,回头看看,湘云和Will没有说话,但都跟着走了。
下楼的时候,我挽着Cheryl,一边翻白眼一边叹气,我的博物馆偶遇啊,那浪漫的粉色气泡现在都要冻成渣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