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文化人》寒山枝

43、43

　　张柏舟和周慕韫家均早早派人来机场等候，未见有人来接韩安，张柏舟问：“宴阳，怎么没人来接你？”

　　那边周慕韫也看向韩安。

　　韩安扯松围巾，重重舒口气，嗓音黯哑地低声回道：“提前告知家里人回来的消息，他们必定日日来机场守候，若是中途耽搁不能及时到达，恐会惹得他们担心，就想等我到魔都再通知他们。”

　　张柏舟知道韩安并非魔都人，好像也没什么亲戚在魔都落脚，便问：“现天色已晚，你今晚要去哪里歇脚，要不先去我家凑合一晚？”

　　韩安刚摇头要开口拒绝，周慕韫便插口道：“还是到我家吧，我家宽敞，客房也多，方便。”

　　张柏舟忍笑：“我家也很宽敞，客房也不少。而且，你刚回家，今晚伯父必定有很多话和你说，宴阳还是去我家更方便。”

　　韩安原本打算去酒店住一晚，自己一个人静静地释放一下情绪，第二天雇车回家，然而二人都非常热情地邀韩安到自己家中歇脚，完全不给他开口拒绝的机会。

　　他几次张口都插不进去话，眼睁睁看着二人争论一番，最后辩才优异的张柏舟将周慕韫忽悠住，拉着自己上了他家的车子。

　　张柏舟上车摇下车窗，对周慕韫挥手：“我们先走一步，下次再去找你玩。”

　　周慕韫争输了不开心，对他冷哼一声，然后遗憾地对韩安说：“宴阳，你以后再来魔都，记得来我家做客。”

　　周慕韫为人真诚坦率，韩安很喜欢和他相处，见他失落也觉得颇为内疚，便点头认真地回答：“一定。”

　　等二人依依不舍地道别好，张柏舟心情很愉快地对司机说：“黄叔，开车。”

　　望着绝尘而去的豪车，周慕韫总觉得哪里不对，他挠挠头半天也没想明白。

　　论智商被一众好友碾压是什么感受。韩安答：一言难尽。

　　回头看周慕韫冷风中傻傻的还没反应过来的模样，韩安感同身受。

　　张柏舟侧首问韩安:“宴阳你不想停留两天，看看魔都风光吗？”

　　想到回家二字，韩安心里就抑制不住的紧张和激动，他摇头拒绝，说:“归心似箭，安恨不得一时三刻便立即出现在父母面前。”

　　张柏舟只得作罢:“难得你如此念家，也罢。”顿了顿，他又退而求其次地说:“但你在国外多年，肯定不了解国内交通情况，你若如此着急，我明天让家人备好车，送你回去。”

　　韩安略带迟疑:“不必如此费神，我回国之前就已经计划好回家的路线。”

　　张柏舟道:“国内现在不稳定，一个人上路太危险了。”

　　他这样周到体贴，不仅是习惯性的礼貌，更多的是打心底关爱在乎韩安。韩安顿时觉得心里又温暖又感谢。想到他回家貌似跨好几个势力范围，关卡盘查必定少不了，若是遇到有心为难他的，又是一通麻烦。当下便不客气地对张柏舟道:“那就谢谢柏舟了。”

　　张柏舟见他同意，很高兴。

　　张柏舟问司机:“黄叔，我爹和娘亲在家吗？”

　　黄管家回答:“老爷和二少爷几天前前去北平谈事，暂时回不来。五天前三姑爷的姐妹来家里做客，今天夫人领着六小姐带她们逛街，我出门前老刘就已经去接她们了。”

　　张柏舟点头，问:“大哥四哥呢？”

　　黄管家道:“大少四少在上班，知道您今天回来，他们晚上会早点回来吃饭。”

　　张柏舟问:“娜娜在学校还习惯吧？”

　　想到这件事，黄管家就忍不住笑着回答道:“七小姐上学之后，每天回家都是笑着的。就是学校要求学生们午饭在学校食堂吃，六小姐去看过，说是不怎么好。起先准备了饭盒，但七小姐说自己搞特殊不好，不让准备了。”说到这，黄管家不禁皱眉，颇为心疼。

　　张柏舟笑，娜娜向来向往新式学堂，能到学校上课，午饭不怎么好吃她想必也是不在意的。他道:“正好，等会顺便接她下课，让她开心开心。也省得她将来抱怨哥哥中只有我没接她下课过。”

　　黄叔笑着回答:“老刘接夫人她们回家的路上会顺便接七小姐，现在估计已经到学校了。”

　　张柏舟家里七个兄弟姐妹，他在家排行第五，上面三个兄长一个姐姐，下面两个妹妹。可以说是子息繁盛，男女均衡。张父张母为人温和宽容，不讲究封建大家长那一套，故而他们家庭氛围轻松而温馨，父母子女、兄弟姐妹之间感情非常好。

　　车开进张公馆的庭院，佣人早就在那里等候，车一停下就殷切地跑上去，有的打开车门让张柏舟下车，有的去后车厢拿行李。

　　张柏舟下车后没有立即离开，而是转身等韩安下车。寒风凛凛，冬季没有多少温度的阳光照在韩安白皙俊美的脸上，韩安把下巴缩进围巾里，鼻间呼出微弱的白雾，一双美丽至极的黑眸静静地打量周围的环境。

　　张公馆是典型的民国建筑，大理石构建楼房，兼具东方建筑与西方建筑的风格，两者包容交和，又新又古，庭前房后遍植珍贵的植物，整个空间高雅而和谐，非凡气度却让人丝毫不显局促，与张柏舟的气质一脉相承。

　　“哥。”漂亮开朗的女孩子扑进张柏舟怀里，柔嫩的脸颊亲密地贴在张柏舟的颊上，正好在韩安这一侧。像枝头绽放的玉兰花，洁白无瑕亭亭玉立。

　　张柏舟一惊之后条件反射地回抱女孩，开心地道:“居然比我还早一步回家。怎么样，在学校开心吗？”

　　张婀娜抬起头，清澈剔透的眼眸仿若有光，极为认真地点头:“开心，我很喜欢学校。”

　　张柏舟摸摸她柔软的秀发，眼神宠溺地说:“开心就好。”

　　张母从门里出来，现在台阶上，柔声道:“娜娜，不要失礼，这里还有客人。”

　　张婀娜这才注意到旁边身材修长高大的韩安，连忙离开哥哥的怀抱，斯斯文文地和他颔首当做问好。韩安礼貌地回应。

　　张柏舟来到母亲面前，张母看着他憔悴的容颜，心疼地说:“回来几天，别在外头站着，先去房间梳洗休息一下。”

　　韩安抬头望去，张母是个温柔端庄的妇人，很和善，她的容颜与张柏舟和张婀娜极为相似，依稀可以看到她年轻时的美貌。她身边还有两个女孩子，应该就是六小姐和黄叔口中来做客的三姑爷家的姐妹。

　　张柏舟回身搂着韩安的肩膀来到张母面前道:“母亲，这是我的好朋友，韩安，你们叫他宴阳就好。”

　　韩安拉下围巾，露出面容，和张母问好:“伯母你好。”

　　张母没想到他长得这么好看，忍不住愣了一下，接着笑道:“好，没想到小五还能交到这么出色的朋友。”韩安礼貌性谦虚一番。摸了张母拉着张柏舟的手，说:“先带你的朋友去休息。”

　　张柏舟亲自领着韩安上楼，把他带到一间卧室，让佣人把韩安的行李放好，对韩安说:“宴阳，你今晚先睡这里。临时把你拉过来，也不知道你的生活习惯，难免有不周到的地方。看看要是缺什么，记得和我说。”

　　韩安环顾房间，笑道:“已经很周到妥帖。”这句话真不是客气，韩安还没见过比这布置得更用心的客房。

　　张家七个儿女，四男三女。大哥张伯源，二哥张仲泽，四哥张叔灏，老五张柏舟(张季鸿)。三姐张妍芳，六妹张娉婷，七妹张婀娜。晚饭时除了已经见过的张婀娜，张娉婷，韩安还见到了张伯源、张叔灏，两人俊郎的长相与张柏舟有几分相似，身上那种教养良好的分寸感与张柏舟如出一辙。

　　韩安到餐厅时，张伯源正在和张柏舟说话，他腰杆笔直，面容严肃冷峻，看向张柏舟的目光温暖柔和。张叔灏亲密地抱着张柏舟的肩膀听哥哥弟弟说话，时不时笑嘻嘻地插一两句。亲密无间的三人站在一起，充分让韩安感受了一把什么叫亲兄弟。这教不论前世还是今世都没有亲兄弟的韩安大为艳羡。

　　张柏舟侧首看到韩安的一瞬间不由眼神一亮，开心地冲韩安打招呼:“宴阳。”

　　张叔灏笑嘻嘻地站在张伯源身边，打量着这位能让弟弟心甘情愿让出自己房间的客人，只见韩安美丽至极的黑眸专注地看着他们三人，与他一身冰雪般的气息不同，他眼里干净而灵动，清明澄澈像一泓泉水荡漾着溢出来。

　　张柏舟走近韩安身边，热情地拉着他来到两位兄长面前对韩安介绍:“这位是我大哥，张伯源，这位是我四哥张叔灏。你跟我一起叫大哥、四哥就可以。”

　　张柏舟的一言一行都明明白白地告诉家人，他对韩安不仅仅是尊重，把自己的房间让给他住也是真的对他亲近。他如此慎重其事地向家人表达自己的心情，这使得张家人不得不把对韩安高度重视。所以两人态度都非常友好，均热情又不失礼节地和韩安握手寒暄。

　　韩安对两人的友好感到受宠若惊，老老实实得跟着张柏舟叫了大哥、四哥。

　　打完招呼，张柏舟拉着韩安到沙发坐下，自己坐到韩安的旁边。对韩安低声说:“我还有一位二哥，叫张仲泽，哪天有机会介绍给你认识。”

　　韩安笑眼盈盈地低声回答:“好，其实我还挺想见到你所有兄长的。”

　　张叔灏和张伯源在对面的沙发坐下，张叔灏带着开朗的笑对韩安说:“听小五说，宴阳在米国国都政治经济学院就读？没想到小五带回来的朋友居然不是自己的同学，而是二哥的学弟，不知道二哥得知后该如何高兴。”

　　韩安疑惑地看了张柏舟一眼。

　　张柏舟见韩安疑惑也大感意外，没想到宴阳居然不知道。于是对他解释:“我二哥三年前从米国国都政治经济学院毕业，不过他和你不同，主修政治，辅修经济。”

　　韩安恍然大悟，难怪自己那些同学都和张柏舟这么熟悉。

　　张叔灏笑:“看来小五没怎么和二哥学院的留学生交流。”

　　韩安连忙摇头:“柏舟和政经学院的同学们交流很好，主要是我没和同学们交流好，估计只有我不知道这件事。”还是自己太宅了，没怎么和大伙八卦交流，错过这么大的消息。不过，韩安想想，不由对张柏舟感叹:“看来我们俩是真的有缘分。”

　　张柏舟忍俊不禁，笑着轻轻拍了一下韩安的肩膀:“恭喜我们二人喜结良缘。”

　　韩安开心地回拍张柏舟肩膀，咧着嘴笑得没心没肺。

　　冰山美人笑成了二百五，人设彻底崩塌，张叔灏觉得这打击来得猝不及防，一时说不出什么话来。张伯源地很稳重暂替弟弟，继续和韩安张柏舟闲聊。

　　张家人情商很高，和他们交流是一件开心的事。韩安心情愉快地和张伯源、张柏舟，还有从打击中恢复过来的张叔灏交流。不管说到什么领域，韩安都能完美镇场。并且用他露出一口结白的牙齿的微笑，告诉大家他应对这些话题应对地游刃有余。

　　见识了韩安惊人的眼界和学识后，作为张家出了名的颜控，张叔灏看着韩安那口几乎闪瞎人眼的白牙，又看看韩安俊美无俦的脸，决定还是继续忽略掉韩安单纯无邪天真可爱的笑，只欣赏他深刻的内涵和美丽的外表。

　　相对于张家兄弟发现韩安眼界学识之后的惊叹，韩安对这场谈话中发现的事的惊叹就肤浅得多——韩安发现张伯源与张叔灏的一些神态语态都让他回想起张柏舟平时的样子，惊叹原来亲兄弟的相似性居然这么神奇！

　　张家家庭氛围很好很温馨。而且他们对韩安的接纳度很高，一家人和韩安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却丝毫没有让韩安感觉出自己身为一个外人的尴尬和不自在。晚饭后他们在客厅闲聊，听张婀娜弹钢琴，张柏舟拿出小提琴和她合奏。月色静美，音乐声悠扬，叫人沉醉。

　　韩安看着那两兄妹，心想要是住酒店，错过这么美的时刻，那该有多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