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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第89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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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什么时候,我突然觉得呼吸不畅,鼻子被人捏住!“激灵”一下醒过来,正见白玉堂俯视的俊脸。
白老五似笑非笑:“楼大哥,天都黑透啦,起来吃晚饭!”
我坐起身,呼噜着鼻子。
白玉堂摇头晃脑:“日落而食,食之睡之。不错,楼大哥和‘地支’中的某位上仙有一拼。”
我瞟他,不满地哼唧:“你就直接说我是猪不就得了!还捏我鼻子,什么人啊!我是心累,知道么,也不瞧我是为了谁……”
一边自言自语地嘀咕,我一边穿鞋下地,洗手擦脸。
白玉堂丝毫不在意,折扇一点,继续调侃:“楼兄好没良心,五爷诚心诚意叫你吃饭,不忍堂堂楼校尉因贪睡而饿死,岂料非但不领情,还怨声载道?心伤乎?伤心矣。”
我实在忍不住,被他逗笑:“是,五爷最有良心!我错了!”
白玉堂嘴角上扬,将扇子一合:“楼大哥快些,颜大哥还在等呢。”
我一惊:“啊?怎么让颜大人等?!”急忙加快动作。
白玉堂撇撇嘴角,悄声道:“外面还有个小跟班。”
我这才知道是雨墨。很明显,颜查散不放心白玉堂,生怕他再出去惹事,派了雨墨盯梢。
白五爷倒没有丝毫不满,眨眨眼半带调皮。
我倒是释怀了——五爷做得洒脱,为了让颜查散安心;而且我也信他不会再莽撞行事、轻举妄动。
到了饭厅,我给颜大人见礼。
颜查散赐座,十分和蔼客气,房门一关便道“都是自家朋友兄弟,不必多礼”。
酒饭桌前,气氛虽融洽,却不甚轻松。
局势紧迫,战意浓郁,不得不把襄阳大事提上桌面。
分析正事时,五爷的脸色极认真,谈到襄阳王,又谈到涂善大将军……我们三个人,几乎同时想到那把酒言欢、同桌共餐的一幕,胸中翻涌,感叹涂善处事之深,心机之可怕。
关于襄阳王,我也是见过两次面的。较军场上一番豪言,气振当场;拨马英姿,历历在目!五十岁的人,丝毫不显老态。此人可称得上一代枭雄,绝不是个酒囊饭袋。
襄阳王,真可谓是朝廷的一大威胁,是展昭、白玉堂他们面前最可怕的敌人……
“楼大哥,在想什么?”
“没有。”我收回心思,继续同他一起分析,“说起涂善,感觉他实在不简单。可是这次襄阳之行,却始终没有他的行踪,让人匪夷所思。”
“不错,派出的公馆探马,连他的影子都摸不到。我想,涂善确实不在襄阳城中。”
“那此人会在何处呢?”颜查散蹙着眉自语。
这是一个潜在的敌人,让人不得不防。
“哼,”白玉堂唇角划过冷笑,“不管他藏在哪儿,早晚得现身。五爷倒想问问,昔日同桌之谊,到底什么意思?!妄猫儿还存了一片相敬之意!”
我看他动气,在他手腕轻轻按了按。
五爷会意,话题一转:“颜大哥放心,过几日援兵到了,我们就商量如何退出襄阳城。到时看万岁的意思怎样?就算真没有发兵的打算,我也有办法保你全身而退!哥哥的安全包在小弟身上!”
“五弟,”颜查散在他手上攥了攥,“你们的安全,也是最重要的!”
白玉堂温言道:“颜大哥,我知你唯恐我盲目骄傲、意气用事。我跟你保证,不会了。识大局者成大事,我白玉堂怎会拿哥哥的性命开玩笑。”
“还有你的命!”颜查散马上追加一句。
五爷潇洒地展颜:“是,还有我的命,楼大哥的命,我带出的几百将士的命,一个也不能少!”
颜查散看着他,这才放了大半的心,微微坐正了些。
小雨墨察言观色,执起酒壶:“来,我给爷满上。看到大人和五爷吃饭,就忍不住想起那‘三吃鱼’的典故,让雨墨又长见识又开眼界。”
白玉堂和颜查散都笑了。
接下来的气氛略略轻松了些,我吃饱喝足,看白玉堂、颜查散颇有叙旧的兴致,就知趣地起身告辞。白玉堂再三挽留,我拍拍他的手,轻声道:“陪陪你颜大哥,让他放心。”
“我明白。”白玉堂点头。
表面上,是颜查散看着白玉堂怕他夜里偷跑出去惹事,而反过来,又何尝不是白玉堂陪在颜查散身边保护着他的安全?
我回到自己屋里,沏了壶酽茶。
下午睡得多,到现在并无困意。
我慢慢喝茶,手支着下巴。
再过几天,展昭就该到了吧?五鼠弟兄能来几个?智化可请来多少武林朋友?朝廷又能否及时派出救兵?
皇上……不知作何想法?
希望……一切还能来得及。
我跳上床,仰面躺下,学五爷的样子翘着二郎腿。脑子一直在高速运转,以至于到现在都特别清醒。
而在这份清醒里,又好像有什么被我落下了……
我还有什么是没想到的?还有什么……被我忘记了?忽略了?
我当然没办法面面俱到,可仍然觉得,就是有那么一分不对劲。
是什么呢……?
白玉堂,颜查散……
钦差……
保护好钦差……还有大印……
大印……
大印!!!
串锣的刺耳声骤然响起,不亚于晴天霹雳!
我从床上猛地蹦下来,险些一跟头摔出去!
我靠!偏偏是我刚想起来,这事儿就发生了?这也他妈太人品了吧!!
我蹿出房间,眼瞅着白五爷飞身形上了最高的屋顶!
我揪过一个兵卒吼:“怎么回事?”
“印房里进了贼了!”
果然!
我脑子里电闪霹雳一般:难道这才是那个变数吗?白玉堂误失钦差大印夜探冲霄楼不慎铜网中万箭殒命!就是因为这个吗?!这件事才是真正的导火索吗?!
而现在,它正、在、发、生!
我在心里吼了句“京骂”,再看白五爷,早已施展轻功跃出公馆,向偷盗钦差大印的飞贼追去!
冷静!楼青,你要冷静!
我扬长避短,深知自己的轻功不行,索性上马。
“阿黄,驾!”
阿黄这时候充分发挥出好帮手的作用,驮着我飞也似地冲出公馆,第二个追了上去!
拜座下神驹的好速度所赐,我没有被拉得很远,可以看清白玉堂,甚至可以看到他追的那两个贼的背影,一高一矮,一壮一胖。
如果我记得不错,那高个的就是绿林中人称“铁臂猿猴神手大圣”的邓车,原邓家堡庄主,因收留花蝴蝶这个恶贼被蒋平等人端了贼窝,才投靠到襄阳王门下;那矮的叫做沈虎,也是为襄阳王府里卖命的一个绿林贼寇!
这些人的轻功都不弱,蹿房、越脊如履平地!
白五爷更是不在话下,脚下发急,腾挪纵跃,似大鹏飞枭一般!
眼看越逼越近,高个的邓车狗急跳墙,突然转回身,恶狠狠向白玉堂扑过去!
矮个的沈虎背着印盒继续向前逃窜!
邓车见到五爷,二话不说挥刀就砍!
白玉堂脚下错步,身形一转,画影在夜空里打个利闪,划出一道白弧!
“喀”地一声,兵刃相碰!
邓车撤刀,知五爷厉害不敢恋战,三四个照面晃过,紧攻几式回身就钻了巷子,朝另一个方向飞速逃窜!
这时候的我,眼看已到近前,张嘴欲喊,却见白玉堂施展轻功,箭打一般向沈虎的方向直追下去!
我咬牙,早知会是这样!
有了心理准备这次我反倒能接受了,不懊悔不郁闷不埋怨!
果断拨马,反身冲进小巷,我要赶在邓车逃回襄阳王府之前……拦住他!
走长巷穿小道抄近路,仗着我这几日对襄阳城的“死磕”,仗着我的好记性,也凭着一点小运气,真让我把邓车给拦下了!
与邓车的遭遇,对我而言,是庆幸还是倒霉?
但无论如何,对邓车而言,当然、绝对不是好事。
在夜雾正浓的路前方突然出现一个人,怎能不把他吓一跳!
邓车愣住,刹住脚步把刀一擎:“谁?!”
我已经下了马,牵着阿黄往前两步,微笑:“邓大庄主别来无恙。”
“你认识我?!你到底是谁?”
我手掌一伸:“邓大庄主,把印拿来,咱们相安无事。”
我的话,足以让邓车大吃一惊!他警惕地倒退一步:“你是官差?”
“邓车,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我在这里埋伏就是为了截你,你的这些伎俩颜大人早已看透!我知道钦差大印在你手中,交出大印束手就擒或可从轻发落,你……早已被包围了!”
邓车脸色阴沉,眼神慌张四顾,又退了一步:“你以为我是吓大的……”
“是吗,你不信?”我继续微笑,“我还知道……你让沈虎背着空印盒掩人耳目转移目标,你出卖兄弟朋友害他被抓却自己逃命,这一点……好说不好听吧?你回去要怎么向襄阳王交待?”
“你到底是谁?!”邓车听到这里,反而绷直了身子,目露凶光,“朋友,听这意思你不是官人儿?要是一条道上的,何不跟我投靠了襄阳王,保你吃香喝辣,比那脏官强了不知多少!”
我面不改色,其实心里着急:“邓车,你兴风作浪为反王卖命,绝无好下场。劝你悬崖勒马,不要一错再错不能回头!”
“哈哈,全是废话!好,敬酒不吃吃罚酒!”邓车握紧手中刀,“你的人呢?在哪儿?恐怕……只有你一个吧!”
汗,顺着我的脊背悄悄淌下。我侥幸着后面的官兵能及时跟上,但是现在看来,希望渺无。
我已经拖延不了多久,如果没有人来,那就只能是一对一地开打。
“哼!”邓车冷笑,“让开!饶你不死!”
我吸口气,缓缓抽出了飞痕,不能让他把大印拿走,不能!
“小子,这是你找死!既然不让,那你就给我在这儿吧!”
话音落,寒刀起!
朴刀如电,冲我劈头盖脸剁下来!
我不敢怠慢,侧身,抬剑!
“砰”一声,双刃相碰。
“看不出你小子也使个宝家伙?!”邓车狰狞,刀又至。
五六个回合,我就知道自己不是他对手。后悔楼家枪没抓在身边,或许还能多拖延一阵。
又几个回合,即使仗着飞痕是宝剑,我也已经觉得手臂发麻,虎口发痛,心中暗暗焦急。
不能让他把大印拿走!
那是钦差的印,太重要了!
那是白玉堂命运中的导火索,太重要了!
可是,凭我的武功,又怎么能抓得住他!
汗水,渐渐湿透了我的衣服!
突然间——
“楼大哥——”
听声音遥远,我不禁张口大喊:“白玉堂,我在这……”
刹那的分神,被邓车抓住破绽,二人错身之际他瞅准机会,在我右大腿狠狠一刀!
我疼得腿下一软差点没跪扑出去,忍痛回身正看见邓车要跑!我咬牙追上前,剑尖直指后心,邓车被迫转身,刀剑相戈缴在一起,惟剩一只手近身擒拿,邓车号称“铁臂猿猴”,一较内力,胳膊在我胸前狠狠一顶一抗,我猝不及防,只觉胸□□炸般一阵剧痛,被他抗得向后摔出去,长剑差点脱手!
邓车抢上一步,眼看寒刀冲我面门直砍而来!
阿黄一声嘶鸣,人立老高,前蹄踏下!
邓车的手猛地一抖,我就势咬牙一拧身,刀砍空!
“楼大哥!”
邓车跳起来,撒腿就跑!
白玉堂跪下身子扶我,让我靠在他身上。
我心中大急,无奈胸口疼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源源不断的真气一股股输进去,在我胸口运转,我的身体渐渐发暖,那口气好不容易顺了过来。
刚喘上气我就一把推开白玉堂的手:“快追!”
“楼大哥你的伤……”
“快追快把他抓回来!人都跑啦!”我急得大喊。
跟在后面的官兵已经呼噜呼噜涌上来,有分头去追的,有围在我们身边的。
“白玉堂你去追,你快去追……你不去我去……”我试图站起来,刚一动右大腿后面火烧火燎地疼,一摸一手的血!
“不用追了!楼大哥你别乱动!”白玉堂满眼都是见我受伤的焦急神色。
“你——”我瞪着他。身边官兵越围越多,“大印丢了”这句话我无论如何不能说出口啊!
白玉堂让我看一个兵卒手中抱着的印盒:“楼大哥莫急,大印已经找回来了。两个贼,虽然跑了这个,我还抓了一个。至于是怎么回事,回去一审便知。你伤得不轻,我先带你回公馆。”
我咬着牙,一个字也吐不出来,眼睛瞪得发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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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公馆以后,白玉堂立刻请公孙先生为我疗伤,他带着大印去向颜查散复命。
我趴在床上,勉强只能侧躺,看着白玉堂离去,实在不能放心。
“刀口虽深,幸在没有伤筋动骨,楼校尉好生休息,待皮肉愈合,也就无事。”
“好,多谢公孙先生。”
公孙策为我包扎完毕,站起身:“颜大人夜审盗印飞贼,学生还要赶往前堂去,暂且失陪。学生一会儿再回来。”
“是,”我赶紧说,“先生快去。”
半趴半躺的姿势,不好受;更有甚者是胸内闷闷的钝痛,让我皱紧了眉。
白玉堂……
得知了真相的白老五会怎么样,依他的性子,能接受吗?
我不知道。
等人最是难熬,感觉时间过得异常缓慢。
就在我快要忍不住的时候,房门终于开了。
走进来的是白玉堂。
我挣扎着撑起身子。
“五弟!”
后面接踵跟进来的人,前者是满脸担忧的颜查散,后者是雨墨,还有……公孙策。
我把目光落在白玉堂的脸上。
白五爷面沉似水,眼盯一处,双目泛红,那脸色……已经全都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