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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第85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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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
一夜无话,转过天来,就是沙龙寿诞的正日子。
嗬,这一天十分热闹,远近亲属、乡绅百姓、好友宾朋,纷纷赶来祝贺,足见沙龙的人缘名声之好和当地影响力之大。
沙家庄上披红挂彩,沙府家丁忙里忙外、忙进忙出,沙龙摆了流水席,招待前来祝贺的人群。
我和智化,坐在挚友宾朋的一桌,也是满面笑容,为沙龙老哥哥敬酒祝寿,内里却都各自怀揣着心事,惦记着别情。
乡客亲友络绎不绝,这一趟流水席从上午一直摆到了下午。
这时候,有一个青年自两条流水席之间的长长走道迈步而来,到得沙龙座案前的空地,单膝跪倒,抱腕就拜:“老庄主,沙里忠给您祝寿!恭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身体康健、万事大吉!沙里忠来迟,请您恕罪了!”
我一听,注意力立刻集中起来,看着眼前的人。
沙龙顿了顿,与我和智化对视,转过头来对沙里忠道:“快快请起。沙里忠,你能来说明你惦记着沙家庄,惦记着这里的乡亲,我已经很欣慰,没有看错人。”
“是。谢谢老庄主。”
寿筵继续。临近尾声时候,沙龙吩咐管家人招待、照顾着,暗地里唤来沙里忠,带我们一起退回内室。
关闭房门,沙龙转身将我们介绍给沙里忠,沙里忠又给我们见礼。
沙龙道:“今天你回来得正好,我有事情要问问你。”
沙里忠点头:“我也正有事情要禀报您老人家。”
沙龙道:“你的事我已经大致和他们两位讲了。楼青是开封府的官人儿,你不用怕,就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明白,”沙里忠看看我们,“您刚一说我就知道了。我回来,也正是有襄阳的事向您几位告知!”
智化问他:“襄阳王确定已经反了么?”
“反了!确实反了!”沙里忠将情况讲述一遍。
我听着,和我们知道的以及沙龙告诉的,都差不多。
沙里忠问我:“楼老爷,您是开封府的官人儿,既然开封府都参与进来,那朝廷对这些事知道了多少?什么时候能派兵围剿?”
我心一沉,无法回答他的问话,只能道:“事情……已经这么严重?迫在眉睫了么?”
“是!”沙里忠道,“不瞒您说,大概您对我的情况也都了解了。我在襄阳王府办事只为混口饭吃,时刻不忘回到沙家原籍。出了襄阳王谋反的事情后,老庄主劝我先在襄阳王府蛰伏,一有风吹草动好马上通风报信。我答应下来,并且就这么做的,所以暂时还在贼堆儿里待着。我办事利索,得到他们赏识,被封了个所谓的六品官衔,小官儿虽不大,有些内幕却也还能知道。果然,这几日又得到机密消息,是连老庄主我都没来得及告诉的,今日您在,正好,我全都告诉您。”
沙里忠压低声音,继续道:“现在襄阳王为什么没敢公开把大旗挑起来?那是因为援兵未到。他跟西夏国的李元昊暗地里互通往来,谈好条件达成约定,李元昊答应借给他二十万军队,但是只是口头如此,西夏人狡猾,到现在没派来一兵一卒,观望着原地不动。襄阳王为这事十分恼火,曾遣了几拨人马暗中催请,一旦援兵来了,恐怕马上就要起势造反。现在的形势,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希望官爷马上派兵征剿,晚来一步就不好办了!另外,襄阳王为拉拢人心,跟三百六十人冲北磕头、歃血为盟,结为生死弟兄。这三百六十人当中都是出乎其类、拔乎其萃的武林高手!我也算半个江湖人,颇知道一些,像小温侯许昌、铁臂猿猴邓车、三手真人刘道通、九天真人马道原、金枪将王山、银枪将王宝、铁鞭将盛万川……等等等等,都是有名的人物。磕头之后,他们在纸上落了名歃了血,裱成盟单。如果把这份盟单弄到手,究竟这贼头都是谁,就一目了然了。但是,襄阳王当然怕这个东西落到官府手里,藏在了冲霄楼。这座楼真可以说是用金子堆起来的,尽是机关埋伏!那些江湖武林的贼人说得明白,他们,想借此机会利用冲霄楼的机关,把三侠五义,以及上三门的高人全都一网打尽!还有一个最重要的,我已经探听出来,襄阳王背后,原来一直有一个鼎立协助他的大将军,很有来头,手下掌有兵权,好像是叫……涂善涂将军。这个将军好生厉害,当初修冲霄楼不过那些贼人的私心,为了藏匿盟单,为了绞杀江湖、武林的高人;而现在,那大将军看不得他们鼠目寸光,又大大修改变幻一番,增进大量军人,以襄阳王府的冲霄楼为中心为阵眼,整个襄阳城池为阵底,听说叫做三关四隘冲霄阵,把整个襄阳变成杀人的战场!”
说到这儿,沙里忠额头直冒汗:“这行军布阵可就不是我这普通人能明白的了,即使参与在内,也是听任指挥的一小块阵子,摸不透全局。这个大将军真是可怕!依我看,冲霄楼是冲着武林高手来的,而这冲霄阵,是冲着朝廷的军队来的!朝廷如果真的派兵围剿,这阵法便能把襄阳王保护得滴水不漏!”
沙里忠抱腕道:“各位侠客爷、官爷,听小人一句,在没摸清他们底细之前,千万别进冲霄楼,谁去了都没命!如果朝廷真能提前派兵,也千万要找精通阵法的将军,才不会陷进阵中,妄送了性命!”
沙里忠的话说完了,屋里寂静如死,每个人的脸都是沉的。
我听得明白。好么!有我知道的,有我不知道的,竟然比我估计得还要严重!
沙里忠提到襄阳王身边的江湖人,我虽然大多数听都没有听说过,可看欧阳春、智化的脸色,也知道来头不小,不容易对付。尤其听到邓车的名号,我心里一动,当初缉拿花蝴蝶的时候,那厮逃到了邓家堡,就是个大贼窝,里面的贼头便是邓车。据四爷蒋平所说,抓住了花蝴蝶跑了邓车,一直缉拿不得,却原来投靠了襄阳王!
还有那个什么涂将军,果然不是省油的灯!
又听得除了有冲霄楼还有冲霄阵,也让我大吃一惊,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妈的!评书里可不是这么说的,小说里也不是这么写的!
我苦笑,情势早就脱离了我掌握的轨道,又有哪些事是按照我所知道的发展的?
深吸了一口气,我尽量让自己的语调平稳:“沙里忠,你算立了大功了,虽然我只是个六品校尉,但你的这番诚意这番忠心,我定能向开封府替你转达。”
转头看向欧阳春、智化,彼此都知道,不可能在这里安稳地待下去了。
“沙老哥哥……”
“不用解释,我明白。我也不挽留各位。只是路途遥远,我准备盘缠物什,给各位路上用度。”
大家推托不过,看沙龙一片盛情实意,便各自收下。
沙龙道:“若有需要沙某之处,尽管开口。”
“好,谢谢老哥哥。”
临别,沙龙又叮嘱我和智化:“兄弟,我二姑娘的亲事,别忘了和韩彰提及。”
“绝忘不了。见到韩二爷,马上跟他说。您放心,韩二爷准是一百个乐意。”
“您就等着喝喜酒吧!”
欧阳春笑道:“有我作保,谁也跑不了!”
沙龙放下心来,直把我们送到庄外方才回转。
沙龙一走,不过活跃片刻的气氛渐渐沉下。
我勒住马缰,皱了皱眉头。
“楼大兄弟,你若想去襄阳城一探,现在是最好的时机,我绝不拦你。”
我一惊:“欧阳兄……”
智化轻轻拍了拍我的肩:“我是要去襄阳一游的,如何,可愿结伴?”
沙里忠立刻道:“我可以带路。”
“欧阳兄,智兄……”我坦言,“不错,我是在想,难得卧虎沟离襄阳已经如此之近,我很想去探一探那冲霄阵的底细。可是……”
可是如此一来,谁陪欧阳春回开封?未免对北侠太不礼貌。
欧阳春温和道:“江湖人不拘小节,楼兄弟不必太在意。若信得过我,我自会去开封府,再由展兄弟或者白五弟带领交旨,去见皇上也就是了。
“多谢欧阳兄。”
几个人一商量,我将一纸手谕交给北侠收好。艾虎、韩天锦也跟欧阳春走,回东京汴梁,直接去开封府。
兵分两路,我和智化、沙里忠往襄阳。
韩天锦撅着嘴、皱着眉,死活不干,免不了我又颇费了一番口舌,才把他哄好,高高兴兴跟着欧阳春走了。
从君州卧虎沟到襄阳,确实近得多。
但是就说近,也得需要一天的路程。
我们三个人,骑三匹快马,马不停蹄,在当天晚上就赶到了襄阳外城。
也算赶得巧,否则再晚一点城门就要关闭,那就进不得城了。
我和智化找个不起眼的店房住下,告诉沙里忠:“你走你的,继续在襄阳王府活动,如有情况随时报我知道,就到这个小店来找。一切小心。”
沙里忠领命而去。
我和智化吃了饭倒头就睡,到二更天起来,换上夜行衣,像夜游神一样在襄阳城里转。
我睁大眼睛观察着,想尽可能快地熟悉一下地形环境。
智化来过襄阳,时不时跟我耳语两句,我连连点头。
襄阳城可真不小!有三个外城郭环绕包围,这就是所谓“三关”么?内城四个方向分别四道大门、内门、连接瓮城,这是所谓“四隘”?连起来就是“三关四隘冲霄阵”?我不知道,一路胡乱猜测、胡思乱想。
第二天天明,我和智化换了衣服,到城里头的大街小巷上溜达。
从表面看,什么异状也没有,这还是宋朝的国土,贴的安民告示也是大宋朝的,街上老百姓人来人往,过着自己的生活,和以往没什么两样。
可是暗地之中——
入夜我和智化依旧潜行观察。暗地之中,有便衣军兵张弓打弩,真是严阵以待!
越靠近襄阳王府越发现气氛不同,人为活动也越加频繁,为防止被发现,我不敢走太近,和智化一使眼色,离开了是非之地。
又过了一日,沙里忠那边没什么消息。我和智化一商量,决定先回开封,把看到的情况、得到的消息告诉大家,禀报包大人,一起想办法,争取早日说服皇上搬兵。
就在我们俩准备要走的时候,忽然听到风声:说朝廷派来一位钦差大臣,要沿线一路查办京襄九郡,不日便要到达襄阳城内!
我和智化都是一愣。
“这消息可靠不可靠?”我都有点糊涂了。
智化看我一眼,也是满心疑惑:“还查办京襄九郡干什么?襄阳王反了,朝廷应该派兵征讨,若是不信,就按兵不动,派个大臣有什么用?即使怀疑,也不该这么做,此举岂非打草惊蛇!”
何止打草惊蛇,还是以卵击石、羊入虎口!
话我没说出来,这疑虑和智化是一样的。
钦差大臣是谁?心里没数。
展昭、白玉堂、五鼠弟兄,会不会有谁跟着来呢?心里没底。
我感到事情复杂,不敢再急着走,和智化耐着性子等。
一日两,两日三,整整等了三天!
渐渐在老百姓间有消息传出,说这位钦差大臣是包青天的高徒,包相爷的学生!枢密院的掌院——严查散!
据说,这位颜大人口碑极佳,是个清官,是个大好人。
据说,他是包青天包大人的得意门生,没有给老师丢脸,像包相爷一样爱民如子。
据说,他奉皇命为百姓而来,体察民情,沿途百姓可拦轿申冤,绝不怪罪。
据说……
可我知道,颜查散的最终目的,是襄阳王。
颜查散一介书生,怎么可能是襄阳王的对手!
保护钦差大臣的人是谁?白玉堂么?白玉堂和展昭么?
钦差进城的这天,整个襄阳的老百姓都轰扬动了!
我也终于知道,保护颜查散的,有一个是白玉堂!
人潮汹涌,街上老百姓不计其数!谁不想亲眼看一看包青天的高徒?!更想看的,还有那赫赫有名的锦毛鼠白玉堂!
我和智化也挤到街上,拥到人群里。
“哎呦,听说这个白玉堂白五爷,小伙儿好看的!英俊、漂亮,大姑娘都比不上!”
“说话当心,人家是官老爷,小心你的舌头。”
“可我听说怎么是个侠客?人家是江湖高人!”
“你那是老皇历!早被封了官啦!皇上封的,四品的护卫!”
“不是四品,是三品!三品的副将军!”
三品?副将军?
我听得纳闷。
“来了来了来了!”
人群更加拥挤,我和智化尽量稳住身形,也是伸长了脖子往外看。
队伍从北门进入。
北门内有一座高升老店,占地不小,被作为临时的公馆。
我定睛去看,开道的是大约一百匹精壮对子马,上坐年轻骑兵,手举醍罗伞盖,大旗招展;紧接着是跨刀的几百精坊营钦差卫队,十分威武;再往后——我看到白玉堂了!
就见白五爷,□□骑日月削霜拓,腰上悬玉龙画影剑,一身浅色官服,大带扎紧,身披雪纺纱的长大外敞,透着的是飘逸、潇洒、精神!
像他,还是他的做派;确实是他,不管身上穿什么,都还是白五爷的气质。
可是,可是……
我睁大眼睛找了个遍,也没有看到展昭。
展昭人呢?
也没有其他四鼠!
四鼠人呢?!
倒不是说我盼着他们来闯,我倒希望他们谁都别来,可是,我怎么也没想到,这趟如龙潭虎穴般的襄阳之行,竟然只有白玉堂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