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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第108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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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
夜色如墨,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
我睁眼、起床,简单洗漱,从容不迫地紧大带、扎箭袖、蹬战靴……深吸一口气——今天,将面临一场大战。我挎好飞痕剑,右手抓过带来的那杆普通长枪,迈步出房门。
雾色氤氲。
有雾,实乃天助我军,在明而未明之际对仗,扰敌视线,有利无弊。
然而我却在院中愣住:对面墙下的兵器架上,一杆缨丝朱红,身若白蜡,长一丈有余;一杆精钢细铁,枪头淬银,细长如芦叶。两杆长枪在白色雾气中时隐时现,恍若神兵。
而在旁边状似悠闲倚墙而靠的,不是白家五爷还会有谁。
白玉堂怀抱飞白刀,腰悬画影剑,唇角勾着个微笑。看见我,才慢慢站直了身子,一幅正等你的慵懒模样。
“楼大哥!”
定睛一看,展昭一身箭衣箭袖,如风中青竹,英姿飒飒。只见他手捧一件小甲,抖开来:“这件贴身护心锁子甲,请楼大哥穿上。”
我看看展昭,又看看白玉堂:“你们呢?”
展昭微笑,摇了摇头:“不用。楼大哥只管穿好,让我和玉堂放心。”
“是不用,还是没有?”我怎会不知战场上盔甲奇缺,这件护心甲,分明是展昭的。
白玉堂拍拍我的肩,笑道:“楼大哥,你就遂了猫儿的心意,我们还等着你帮忙。”
“那老五你也不穿……?”
“我?五爷纵横江湖惯了,何时穿过这劳什子物件,不嫌累赘!”
话说得张扬无礼,我又怎会不懂其中好意。
于是我不再客气:“谢了。”
小甲上身,丝毫不影响活动,松紧适宜,轻巧坚韧。
“楼大哥,你来!”白玉堂指着兵器架上那两杆枪,“试试哪件顺手?”
我握在手中端详,都不简单,果然比普通长枪要好。
“哪来的宝家伙?”
白玉堂一笑,眨眼道:“战利品。有一件猫儿就用着。”
我忙问:“哪个?”
“不用顾虑我,”展昭抢言道,“楼大哥只管试,我用哪杆都好。”
我先取了朱缨枪,在院中小试身手,只见枪尖闪烁,缨丝婆娑,感觉枪身韧性极好,收放自如,我舞了一通,周身酣畅淋漓;又拿那杆银枪试过,我找着感觉掂量:“朱缨枪好像更轻一点,我用缨枪顺手。”
“好,那猫儿就还用这杆淬银枪。”
展昭点头。
“楼大哥有了应手兵器,战时我和玉堂便能多放下一些心。只是楼大哥祖传的宝枪,为了我和玉堂,折在千斤闸下,独一无二,再难寻回……”
展昭的口吻透着内疚和遗憾,我伸手往他肩上一压,瞪眼道:“怎么又提这事儿,还没完了?!早说了值得,别废话!”
白五爷在旁边看着,双臂环胸呵呵乐,好像我扮恶人就从来没有成功过?!
展昭给我面子,垂眼一笑:“楼大哥莫急,展某再不提了。”
白玉堂扬声道:“去前面用饭,破晓之前我们出发。”
三人不约而同正了神色,我忍不住问他:“你的马……”
“放心。”白五爷目视前方,表情坚毅,“即使普通座骑,我也驾驭得来!涂善……就看五爷,怎么破了这厮的长蛇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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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将破晓,雾色朦胧。
君山下,敌方万人大阵,如巨蟒怪蛇,盘踞威慑,静静地,一动不动。
我方军士,准备妥当,蓄势待发。
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我轻声对韩天锦细细叮嘱:“天锦,跟紧我,不要莽撞、不要冒进,我打哪个,你就打哪个,我说怎么做就怎么做。保护好自己,别让自己受伤。听话么?”
“听话!”韩天锦闷声闷气,回答得却干脆又利落。
“好孩子。”我微笑,摸摸他的大头,翻身上了阿黄。
各路人马均已准备就绪,我忍不住又向前方望一眼展昭和白玉堂。展爷□□墨麒麟,背影修长,沉稳自如;五爷座下一匹棕红骏马,当然再好也比不过日月削霜,我在心底微叹,却见白五爷腰杆笔直,英姿飒爽,一股凛然不可侵的霸气时隐时现。他右手擎画影,慢慢高抬,蓦然潇洒划出半道圆弧,紧接着我军鼓声齐震,老少英雄各带军兵,冲向敌营!
勒住蠢蠢欲动的阿黄,我率领这一队人马,担当接应重责,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见机行事。不看明情况,我是不会下令往里冲的。
我军各路人马,撕开晨雾,向长蛇阵各段奔去,打他个措手不及!
小霸王黄布达首当其冲,率先赶到蛇头,与敌军遭遇!蛇头将领也不示弱,出得帐来,立刻迎战!
“来将通名,小霸王锤下不死无名之鬼!”
“我乃君山三寨主——易成丙!你是什么人?”
“小霸王黄布达!看锤!”
黄布达高举大锤,流星赶月“呼”地兜头砸下,这易成丙力气也不小,拿砍山刀斜刺里往外一磕,“咔”地一声,兵刃相碰,火花四溅!
二马锉镫,易成丙砍山刀往回一抡,黄布达用锤往外一架,“当”又是一声!
两人乒乒乓乓打在一起,转眼间三四个回合已过,不分伯仲。
忽听一声暴喝:“俺老徐来也!”
三爷徐庆长刀往下一劈,易成丙赶紧架开:“什么人!”
“哇呀呀呀,穿山鼠徐庆,你家徐三爷!”
三人马打盘桓,兵对兵将对将,两方手下军士也是厮杀在一起,这蛇头就算打乱了套了!
行家伸伸手就知有没有,我定睛细看,黄布达、徐庆二打一,应该没问题,不用我帮忙。我带着人马催开座骑沿边小跑遛开,眼见数条蛇肋也已展开激烈的争战!
马嘶人喊,尘雾滚滚,我带领军兵迅速向蛇身靠近。沿线望去,智化、艾虎、邱猛、邱勇、萧洪……哪一路示弱我便带人马迎上去乒乓一阵——韩天锦真听话,跟在阿黄后面,大铁棍抡开,一路磕飞兵器无数,到哪儿哪儿乱!
我在心头微微一笑,并不松懈,眯起眼睛眺望全局。现在我这一路并没有深入阵中,只是外线皮毛,整个长蛇阵也并没有被影响太多。透过千军万马望到那阵心高处,旗杆耸立、吊斗上指挥旗四方挥舞,展昭、白玉堂的队伍应该正是朝那个方向破进!
转头再望,蛇胆隐在条条蛇肋之中,暗地操纵其变化。虽然根根“肋条”被各路英雄牵制打散、各自应负对战,但散而不乱,只因为有蛇胆!
据我所知,“蛇胆”处是君山当家大寨主——武万峰所守,听白玉堂言道此人一把年纪,武功修为甚高,使一手双枪,变幻莫测难以对付。负责破阵胆的是丁氏二侠,离我不远,看来是还没有和武万峰对上。我应该赶过去帮助丁家二位将军破蛇胆呢,还是带着韩天锦闯阵心助展白二人一臂之力?
我控马犹豫,心思电闪!
突然间,外围远处一阵大乱!
我打个激灵,吓一大跳,蓦然回首才发现骚乱的并不是我方战线,甚至就不是长蛇阵!
西夏军?!
我眼神极好,刚看到那边军兵装束就是一身冷汗——西夏人?!可转瞬便沉下心来:虽说君山地处宋夏边境但这边还是大宋国土,这百来号西夏人竟敢侵入宋境,意欲何为?!
难道是和襄阳王、涂善兵合一处,夹攻我军?
不对!
仔细再看,那边竟也是乒乒乓乓兵器交融,他们在干什么,在和谁打?
宋人?!
那个西夏军,在围攻一些宋人?!
是军?是民?
我边想着,手下腿下可没有停,阿黄左盘右突,带我向展昭、白玉堂的方位靠近。
我看见涂善了!
白五爷一刀将近旁的敌将砍落下马,正与涂善来个照面!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白玉堂咬牙喝声:“涂善!”
涂善位居铜车高位,白玉堂一时近他不得,而且……远处那一股兵乱无可避免地影响到此,双方都有些犹疑。
展昭喝声:“西夏人已欺过大宋边境,是何道理?”蓦然抬头瞪向涂善。
涂善毫不示弱,居高临下回瞪展昭:“西夏无故欺境,本将军绝不会坐视不理!”
我睁大眼睛拼命望去,却见从那一股作乱包围的西夏军中争逃出一、两个兵骑,向我们这边狂奔!
宋人装束!
是自己人,还是西夏诡计?
涂善的位置比我们高,放眼远眺,突然睁大了豹眼,“忽”地一甩鲜红大氅,纵身跃上座骑,拨马而去!
“涂善!”
白玉堂一声大喝,就要去追!
“玉堂!”展昭猛地抓住他胳膊,“涂善虽走,但阵心未破,你不能离开!我去!”
“不行!西夏军压境,虽然人数不多,但焉知不是与涂善串通好的诡计?你不能冒险!”
“事关大宋国威,近在咫尺怎能不理?涂善骑的是宝马锛雷暴,普通座骑追他不上!玉堂以大局为重、破阵为重,切记切记!”
言罢展昭拨马就走,白玉堂明白道理,强忍住没去追,直把眼睛瞪得充血!
“白玉堂!”我看得分明,在兵荒马乱中大声喊他。
“天锦交给你,助你一臂之力!我去追展昭!”
“楼大哥小心!”
涂善的马果然了得,但我和展昭的马当然也不简单!
逃过来求救的真是宋人,竟然还和涂善认识?!拨马回转再去救人,我分明听见喊“老爷”!
叫涂善“老爷”?我更加惊异:涂府的家将!
“老爷!小少爷……”
眼看到了跟前,看清了,被围攻的是一辆马车!说时迟那时快,保护的家将猝不及防,马车被西夏长刀劈中,“咔嚓”断成两截!
万分惊险中马车里窜出一个女人,手抱孩子,跃到拉车的马匹背上!
不料长刀又致,快如闪电,女子中了一刀,孩童脱手猛地被扔了出去!
一切发生得太快,也太突然!惊呼声中眼看孩子危险,展昭手疾眼快,策马倾身,千钧一发之际将幼子牢牢抄进怀里!
与此同时听到涂善一声大喝:“骥儿——!”
我浑身一震:女人、幼子、家将,还有涂善这一声“骥儿”,这孩子……
难道这就是涂善之子,那日里被展昭、白玉堂赐名的孩子——涂骥涂子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