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三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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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琰大步而入，走到林静言床前，略一迟疑，将手放到她额上，问道：“贵妃娘娘什么时候醒的？”
江连生忙道：“娘娘刚醒。圣上刚一回来，娘娘就醒了。”故意又问了一句，“圣上今儿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往常总要到巳末才下朝的。”
杨琰笑看他一眼，“自然是不放心贵妃，横竖也无甚大事，便早些回来了。还不快去把贺院正请来，再给贵妃诊个脉。”
他一回来，林静言就又合上眼睛，装着精神不济闭目养神。因她不愿，或者说不知该怎么去面对他。
她恨他，先是恨他抢了杨瑁的江山又强逼自己委身于他，恨得想要亲手杀了他。可他最多也不过是让她受了些皮肉伤，并没真拿她怎么样，好吃好喝好穿的供着她倒也罢了，最让她意想不到的是，他竟会在替她林家平反后，还费心寻回她父母亲人的尸骨，重行安葬，并带她去坟前祭拜。
纵然明知他这是市恩示惠，她也无比感念他这一恩德。杨瑁曾于她母女有救命之恩，可杨琰如今的所为，比起救命之恩来，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杨瑁只救了她和母亲的性命，杨琰却是对她林家有再造之恩。恨也不成，爱也不是，这让她往后以何面目去和他相对。
杨琰瞧出她的不自在，故意问她“爱妃这会子觉得如何？可好些了？”
林静言半闭着眼，微点了点头。
见青萍捧着粥碗立在一边，杨琰顺手就接了过来，亲自舀了一勺粥喂到她唇边，“来，张嘴，朕来喂你！”
她此时心头发苦，哪有胃口吃东西，摇了摇头，“多谢陛下，我，我吃不下。”
那声音里透出一丝软弱来，轻飘飘地落到杨琰耳中，他默默地又把粥碗递回给青萍。
江连生瞅了瞅他的神色，小心翼翼道：“圣上您早上忙着照料娘娘，连早饭也没尝上一口，不如先用些点心？”
杨琰看也没看他，冷声道：“江连生，你莫不是老糊涂了。贵妃没胃口，朕难道就有胃口了？”
江连生打了个哆嗦，再不敢言语了，正满屋子尴尬，幸而贺老太医拎着药箱到了。
他给林静言诊过了脉，说是病势已略有好转，增减了几味药，又叮嘱了一番饮食宜忌，杨琰才放他走人。
杨琰命青萍重去换了一碗热粥来，再次舀了一勺粥送到林静言唇边，“方才太医的话，你都听见了，这服药之前定要用粥水，才能不伤胃气。就当爱妃给朕一个面子，好歹把这小碗粥用了。”
林静言终于缓缓睁开眼睛，很想再问上一句“为何要如此待她？”
话已到了唇边，却还是咽了下去，问了又能如何，只怕他又会说什么是为了得到她的心。不管他那样说是真心或是假意，可甜言蜜语听得多了，总会让人忍不住想要当真。
她伸手去接那粥碗，“妾自己来吧，不敢劳烦陛下。”
杨琰将她双手一按，“朕偏要喂你！”
“朕年少时，有些个痴念头，总想着若是有朝一日我有了心爱的女子，要如何去娇宠她。总共想出来一百零九种宠她的花样来，比那梁山的一百零八将还要再多出一个来。这其中排行前十的宠妻之法就是——在她生病的时候，给她喂水喂饭喂药，称之为三喂。”
“先前你几次病倒在床，朕早就想这么对你做，只是那时你对朕芥蒂太深，只好让别人照料你。朕只想问一句，到了今日，你还是对朕成见颇深，一见到朕就吃不下饭吗？”
林静言终于没有再拒绝，一口一口，将他喂到唇边的粥尽数吃了。杨琰拿热帕子替她抹了嘴，又端来一盏茶给她漱口，再帮她净手……将她服侍的妥妥帖帖。
江连生看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他是打小就在他身边服侍的，知道这位爷的习性，那是连穿衣脱靴都要人侍候的，何时见过他干起侍女的活儿，这般细致周到地去服侍别人。
就连青萍也忍不住道：“圣上身份这样尊贵，想来从小到大，只有别人服侍您的，不想您做起这些侍候人的活儿，竟比我们这些日日服侍在娘娘身边的人做得还要好。”
杨琰笑了笑，这副身子的原主确是不会侍候人，可他这抹孤魂还是杨珏时，见到所爱女子卧病的可怜模样，回府后就偷偷找人问了要如何照料病人，不但在脑内演练了无数次，还曾偷偷练习过。
他至今还记得，被他拿来练手的贴身近侍吴兴国，见自己突然喂了勺粥给他时的震惊与惶恐。吴兴国从他四岁时起就跟在他身边，一直侍候他，忠心耿耿，宁死也不肯背叛他，供出污蔑他谋逆的伪证来，最后受尽酷刑而死。他东宫上下千余口人，在他被定了谋逆之罪后，无一生还。
血腥往事如潮涌现，他的面上却仍是微微含笑，满屋子的太监宫女——这些平日里最会察言观色的人——却都没发觉他那看似得意的笑容底下暗藏的苦涩与痛心。
还是林静言觉出有些不对，觉得他笑容有些古怪，看不到眼里的半点欢喜，她欲待再细瞧他眼中神色，突然喉间发痒，咳嗽起来。
杨琰见她咳得鬓发散乱，气喘吁吁，眼中水光盈盈，像极了数年前他曾窥见的她的病容，一时怜爱之心大起，再给她擦脸喂水时，比之先前，不自觉的就多出一分温柔来。
林静言立时便察觉到他眸色的变化，心中更是困惑，她能感应到他情绪的微小变化，但却猜不出他心头最真实的想法。这让她有些不安。
“陛下，妾想今日就搬回昭阳宫去。还望陛下恩准？”
杨琰偏头瞅着她，挑眉一笑，“朕若是不准呢！”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三畏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