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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疯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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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杨瑁到底是用了什么花招,将你一颗心给哄到了他那边儿?这般的至死不渝?”
从小到大,身为嫡长子,论相貌谈吐、风流潇洒、文才武功、治国理政,杨瑁和杨琰这两个庶出弟弟就没一样及得上太子杨珏。
他不信,在追求女人这件事儿上,他竟会输给一个样样都不如他的弟弟。
看着他眼中的无尽血色,林静言忽然心头一阵茫然。
她从不曾问过自己为何就对杨瑁这般一往情深,深情不改。
在最开始的时候,爱上他简直就是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儿,不是因为他救了她,而是他离开前吹的那一曲笛声,声声入耳,全都钻进她心里,从此再难忘怀。
后来,两人书信往来,更觉芸芸浮世中,你最似我,日渐情深意长。
再后来,她家中遭逢巨变,父亲到底还是受了废太子杨珏的连累,成了乱臣贼子,判了斩首之刑,族诛之罪。只她和母亲得杨瑁冒险相助,才逃得一条性命。
从那时起,他就不只是她的爱人,更是她的恩人。
到了今时今日,突然被人这么当头一问,她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
初时她是情不知何所起,一往而深,到了如今,那些情情爱爱似乎已在岁月里模糊了最初的颜色,只余一颗报恩之心反倒愈发坚定。
她想了许久,方才道:“因为……他待我好。”
杨琰捏起她的下颌,“只是因为……他待你好?难道我那太子哥哥待你就不好吗?”
林静言摇头,“旁人如何能同瑁郎相比,这世上再无人待我能如他那样好。”
相伴四年,他待她固然不像她曾以为的那样,千般体贴、万般宝爱,或许男人都是一样,一旦到了手,当初君子好逑时的激情便渐渐消散。
可是他救了她,两次。她连命都是他给的,尤其他还救了她母亲的命。他便是再不好,在她眼里,那也是待她极好极好的,再没一个人能比得上他。
“是吗?那若是朕待你比杨瑁还要好呢?你会不会,有朝一日也移情别恋到朕身上?”他喃喃道。
这回轮到林静言发笑了,她都要杀他了,他不把她剁成肉酱都算不错了,还会再对她好?骗鬼呢!
“我既然敢行刺于你,便早存舍身取义之心,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你不是早就想掐死我吗?这便动手吧!”
杨琰修长的手指搭在她纤细的脖颈上,“你想死,可没那么容易!”
她这样轻贱他一颗真心,害他受尽这世间之苦,想要一死了之,这世上可没这么便宜的买卖。
若说先前他还有几分杀她之心,现在他是打定主意要让她活着,长长久长地活着,因为只有让她活着,他才能好好折磨她,长长久久地折磨她。
他要把她害他尝尽的诸般剜心之痛全让她尝上一遍,只要他活着一天,只要他因她所受之苦还在日夜灼痛他的心,他就不会放过她。既然是她害他在这苦海里沉沦,那就下来陪他一道,共享这人间痛楚吧!
他眼中那噬人般的猩红血色渐渐消退,重如暗夜般乌沉沉地,再看不出半点波澜。
明明他神色已恢复如常,可是林静言却更觉心惊胆战,觉得他这副模样比起方才的狰狞癫狂来,看着更叫人害怕。
“你……你要做什么?”
她下意识地就想往后退。却被杨琰握住她脚踝,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他一寸一寸,缓缓逼近。
“爱妃慌什么?先还说得大义凛然,怎么这会儿又害怕了?”
那话里的语气竟是前所未有的宠溺。林静言不由一怔,跟着便觉身子一轻,已被他拦腰抱起。
“这地上凉,你身子弱,月信又刚过去,当心在这凉地上坐久了,下回信期再至时,又要肚子痛。咱们还是到床\上去,盖着被子,慢慢聊!”
他和她之间还有什么好聊的?
林静言觉得这人简直是不可理喻,不是疯子就是变态,前一秒还恨不得剥了她的皮,吃了她的肉,结果眨眼之间,就跟换了个人似的,亲自给她穿衣系带,对她温柔似水,呵护宠溺,像是捧在手心里的宝。
“杨琰,你是疯了,还是脑子进水了。你我之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还有什么好聊的?”
杨琰有些自嘲地笑笑,“或许朕当真是疯了也不一定。”
“朕倒不是脑子进水,而是被一个人钻进了这脑子里,这心坎上。林静言,你说你到底哪点儿好?你今年有二十三了吧,算是半老徐娘一个,虽然模样儿长得挺美,可这天下之大,比你美,比你才貌双全、年轻鲜嫩、会讨人喜欢的女人多得是,可怎么朕这心里头就是放不下你呢?”
他在她额角上轻轻印下一吻,“别怕,宝贝儿,就算你想杀朕,可朕却舍不得杀你。朕不但不会杀你,不会责罚于你,更不会迁怒杨瑁,再给他些苦头吃。如此可好?”
林静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世上怎会有如此诡异之人?如此诡异之事,若这一切当真,只怕不是他神智错乱,那就是她疯了。
“你……你当真是那恶魔杨琰吗?”
杨琰仍是半点不恼,反而自责道:“都是朕不好,先前太过暴躁,吓到了你,竟让你以为朕是个恶魔。朕往后再也不凶你,再也不吓你了,只会宠你、疼你、百般呵护,你说好不好?”
“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哪个男人会这样对一个想杀他的女人,这简直不可思议。
“朕不是早就告诉过你吗,因为——朕要得到你的心。杨瑁抢了太子哥哥的江山和你,江山现已被我夺了回来,就差你这身子和心了。”
“既然杨瑁能凭着待你好,就撬了太子哥哥的墙角,让你移情别恋,那朕也一样可以。从今往后,朕会比杨瑁待你好千倍、万倍,把他在你心里全部抹去,让你心里眼里都只看到朕对你的好,只想着朕一人。”
林静言总算有些明白他这颠狂之举所为何来,原来不过是男人间——特别是兄弟间——最常见的好胜心,想要用征服她这个哥哥的女人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罢了。只是这杨琰明明和杨瑁才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怎么听他话中之意倒像是站在太子杨珏一边,有些替他打抱不平。
“你倒是自信,就不怕我再要杀了你吗?”
“爱妃大可以试试看,看朕还会不会再给你一次行刺朕的机会?”
林静言神色微变,难道这一次杨琰早料到她会对他下手?
杨琰刮了下她的鼻尖,满眼的笑意,“不错,朕知道爱妃压根儿就不想侍寝,若不是为了寻个近身刺杀朕的机会,压根儿就不会主动求目垂。所以朕不如就纵着你一回,让你由着性子闹上一闹,如今咱们把话说开了,朕反倒知道该如何待你了?”
林静言将信将疑道:“你打算怎么待我?”
“自然是对爱妃百依百顺——捧在手上,含在嘴里,日日放心间。”他说着,俯下头来又要吻她。
林静言忙将他一推,“我不要你碰我。”
杨琰眸色温柔,放开她身子,替她仔细盖好锦被。“那朕就不碰。时候也不早了,咱们早些歇息吧。若再闹下去,明儿你眼睛底下又得长黑眼圈了。”
和他一道在这床上歇宿?那和边上卧了只猛虎毒蛇有何区别?她怕是一夜难眠。
“这不合规矩,只有皇后方能在这甘露殿宿一整夜,我要回昭阳宫。”
“这么晚了,更深露重的,朕可舍不得让爱妃再奔波回去,万一再着了凉可怎么好?那些虚礼,朕几时在意过,你若在意,那朕明儿就立你为后,可好?”
吓得林静言慌忙摇头。
杨琰将她牢牢按在床上,“朕知道爱妃在怕什么,别怕,朕不会动你的。朕知道,朕若在这里,你必不能安枕,可若朕不在这里,朕又怕你万一想不开,再做些伤害自己的事。”
“所以,你睡床上,朕打地铺陪你,可好?”
他说得柔情蜜意,林静言却只觉心里发毛,想再说些什么,却觉得心里一阵迷糊,眼皮沉重得再难抬起,刚一合眼,便昏昏睡去,人事不知。
这月凉国进贡的安魂香珠果然名不虚传,杨琰将手中握着的安魂珠放在她枕畔。仍是一动不动地坐着,凝视着怀中之人的容颜。
他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没错,他是要宠她,要把宠上天,让她觉得普天下所有的幸福欢喜都集于她一身,就像她曾让他以为的那样。
只有让她先置身天堂,再重重跌下去,她才会明白那种痛,那种从天堂忽然跌落地狱,天翻地覆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