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刀夺爱》叶南笳

15、请安

　　当年林静言还是杨瑁的贵妃时，再受杨瑁的宠爱，也没人将她放在眼里，别说到她宫里给她请安，就是半道儿上碰见了，如张氏、杜氏等人，也不会朝她行礼问安。

　　至于如今，杨琰尚未立后，她这贵妃便是后宫第一人，杨琰虽明面上看似宠她，但这掌宫之权却并不在她手里。

　　杨琰说怕她料理这些宫务俗事，劳神费心，于身子调养无益，直接将六宫事务尽数交给他的贴身女官红绫去料理。

　　这些宫嫔个个都是人精儿，最会察言观色，连她都觉杨琰对己之宠犹如空中楼阁、沙上画笔，这些女人又岂会看不出来，是以仍是没将她放在眼里，从来不曾到这昭阳宫来问安。怎么今儿倒跟约好了似的，一齐都来了？

　　林静言瞧着这满屋子的珠围翠绕、莺莺燕燕，便觉呼吸有些不畅。

　　她同她们一向无话可说，吩咐了宫女上茶，请众妃尝尝案几上摆着的瓜果点心，便不再多说什么。

　　杜贤妃拈起盘中的一粒紫晶葡萄，再瞧一眼这屋中的诸般华贵陈设，酸酸地道：“贵妃娘娘还真是好福气，这贡品紫晶葡萄今年宫中只得了二三十串，我等一粒未见，只怕全都送到娘娘这昭阳宫了罢！”

　　张德妃轻轻咳了一嗓子，笑道：“我等今日前来，实是腆着脸皮。先前对贵妃娘娘多有冒犯之处，还望娘娘海涵。娘娘也是女人，自然知道咱们女儿家的心事，那是没有不爱吃醋的。我等先前对娘娘言语无状，也是因着娘娘当年实是太受废帝的宠爱，妾等这才心生不忿。但我等虽对娘娘无礼了些，也到底不曾害过娘娘。”

　　她顿了顿，又道：“不意如今，我等同娘娘又同为新帝妃嫔，再续这姐妹之情。还望娘娘宽大为怀，忘了先前姐妹们间的些小不快，这宫中岁月，只有咱们姐妹晓得是个什么滋味，若是姐妹们之间再不守望相助，这般长的日日夜夜，可要如何过法？娘娘您说，是也不是？”

　　林静言听她话中之意，竟似是有求于己，便道：“德妃若是想说什么，还请直言。”

　　“这——”她这般直接了当，倒让张德妃迟疑了片刻，复又满脸堆笑，“其实妾等今日前来，是想劝娘娘一句，这人生在世，凡事都得想得开些，与其那般固执，倒不如随遇而安的好。”

　　林静言听出她言外之意，不由冷笑道：“原来诸位今日不是来给我请安，倒是给陛下做说客来了。尔等喜欢随遇而安，我却偏不喜欢！”

　　杜贤妃怒道：“贵妃娘娘倒真是恋旧之人，新帝如此宠着娘娘，娘娘却还为故主守节，硬是不肯侍、寝，倒也不枉当年杨瑁那般疼你、宠你！”

　　林静言淡淡笑道：“昔年你们总怨怪我夺了废帝之宠，害你们难承雨、露之恩，如今我不愿侍、寝，正好让你们广承新帝的雨、露之恩，各得其所，岂不甚好！”

　　张德妃假意叱道：“贤妃妹妹快别乱说，贵妃姐姐乃是重情重义之人，其实我等倒是也想如贵妃姐姐这般，横竖不过这条命罢了，可我等肩上还负着合族的荣辱安危，一念及家人性命，便容不得我等任性，只得如此这般……”

　　一直默不作声的卢淑妃突然道：“是啊，我等若是像贵妃娘娘这样，在这世上已再无一个家人亲友，无所牵绊，便是为了名节，以身相殉，又有何难？”

　　杨琰对外早称杨瑁已死，无人知他是用杨瑁的性命要挟林静言，才使得她不再变着法儿的寻死。这些隐秘众妃无从得知，自然觉得林静言一边嘴上说着不要不要，一边又任由新帝这般宠她，真是做了表子还要立牌坊，你这么三贞九烈，怎么不以死明志呀？

　　张德妃见林静言满面通红，笑吟吟地顺着这话道：“可见娘娘心中对新帝也并非全然无情，想是一时抹不下面子。不如今晚妾等为娘娘和圣上摆一桌酒，咱们一齐做个红娘，帮娘娘和圣上说和说和，成就这桩喜事如何？”

　　林静言忍无可忍，不愿再多听她们一句，怕污了耳朵，冷声道：“青萍，送客。”回身便朝内室走去。

　　众妃不妨她竟如此任性，一言不合转身便走，倒是内中一个五品才人，最早回过神来，抢前几步，一把抱住她大腿，哭诉道：“还求贵妃娘娘发发慈悲，救救我等！”

　　也不用林静言发问，她便抹着眼泪道：“娘娘方才说让我等广承圣上的雨、露之恩，初时我等自然是欢喜的，可是……可是真到了侍、寝的时候，我等才发现，圣上心里只想着娘娘，娘娘不肯答应圣上，圣上便把火发到我们身上，只见雷霆之怒，从无雨、露之恩，回回都好不难捱，还求娘娘慈悲，就允了圣上，救我们一条性命吧！”

　　她这一喊出声，立时地上跪倒了一片，除了德、淑、贤三妃外，其余众人皆已跪倒在地，求她救命。

　　“还求贵妃娘娘救救我等，若是娘娘不答应，我们就跪在这儿不起来了！”

　　“我们往后必会贵妃娘娘日日来给娘娘请安，还求娘娘慈悲！”

　　林静言这才明白她们为何齐刷刷地跑来她这昭阳宫，敢情是被杨琰给当了枪使。

　　“原来尔等是在陛下那里受了委屈，跑到我这儿来喊冤来了？也罢，既然你们求到了我头上，我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青萍，命人备辇，咱们这就到永安宫去找圣上，给诸位妹妹讨一个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