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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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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富裕,事务繁忙的父母的物质教育。
你是一个被宠坏的叛逆女孩。
你的生命中,繁忙的父母不重要,趋炎附势的朋友不够真心,所以你全身心渴望着一段轰轰烈烈的爱情。
你就是在这时候遇上他的。
在异国他乡,容颜俊朗深刻如刀凿的阿波罗神像的他,金发是阳光的眷宠,蓝眸是你跨越的横隔在你们国度之间的无垠海洋。
他冲你微笑,就像阳光照进你紧闭的心扉,你就爱上了他。
从第一句话到第一次亲吻,不到一小时。
从第一次接吻到第一次上床,不到一天。
那是你的初次,却被你随意的扔在了浪漫的大洋彼岸。
身上的男人美好的像个一到太阳升起就会破碎的泡沫。
情至深处,你觉得悲哀,又惶恐。
指甲在那人身上划出一道道刻痕。
“嗨……”你猛然发现自己竟然还不知道他的名字,于是那悲哀愈深愈浓烈“你会离开吗不要……不要就这么走开,什么都不留下。”
美好的像个泡沫一样的男人,拿走你初次的男人,很擅长似的,亲吻你的面颊:“甜心,你值得我想给你所有最好的。”
一周后,男人还是像泡沫一样消失掉了,破碎在阳光里。
但他的确给你留下了一个“礼物”。
那是恶作剧之神,给一个年轻姑娘,最大的恶意。
未婚怀孕,你连孩子的父亲如今在何方都不知晓。好面子的父母不愿你成为他们最大的笑柄,把你赶到了你乡下的奶奶家。
你很快就生下了一个孩子。有着暖阳的软软金发,白嫩的皮肤是棉花糖,浅色的眼在阳光下美好的近乎虚幻,像是眨眨眼就会不见得泡沫。
信基督的奶奶很高兴,她和你说:“你看,上天赐予你一个多漂亮的小厄洛斯啊。”
你僵了很久的眼珠转了转,却没有抱过那向你伸出手的婴儿。
那不是你的爱情。
那是神赐的惩罚。
最后连孩子的名字,也是奶奶取得。
奶奶翻了一本字典,给他取名棋洛。
你觉得她是在叫你棋落不悔。
但你又怎么能不悔
你还那么年轻,你还没有学会认命。
生下孩子后不久,你就偷偷跑走了。
你回到了那个异国,你爱情瞬间诞生又迅速凋零的国度。
但你如何也找不到那个男人。
没有坐好月子,水土不服,金钱危机,你几次把命丢在这个既浪漫又无情的国度。
你曾用短短五天品尝过的爱情,却用了整整五年才学会心死。
你想过寻死,却在心如死灰前一秒,接到了来自遥远家乡的电话。
是奶奶。
她说:“你还记得棋洛吗”
你这才猛然想起自己还有个孩子。
那是你的爱情送你的厄洛斯。
父母不要你,世人唾弃你,奶奶对你失望。
但你还有棋洛!
那是你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是他的话……是他的话……
你卖掉所有能卖掉的东西,孑然一身,回到了故土。
“棋洛呢”这是你见到奶奶的第一句话。
“他现在应该上幼稚园了吧人多高了”你的话语快的如同连珠炮弹。
你的心中装满了你五年未见的孩子,他长多高了,身体健康吗,性格怎么样,会不会喜欢你带的玩具,还记不记得你这个妈妈。
你的内心苦涩又甜蜜,就如你五年前心中装满了爱情。
“他还没上学,”看到你不解的表情,奶奶的表情很古怪,像是埋怨,又像是悲悯。“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不安冻结了你的兴奋。
而与棋洛的真正见面,打碎了你最后的一点幸福幻想。
那孩子……你的孩子……棋洛啊……
在阳光照得亮堂堂的室内,坐在一堆堆玩具中央的金发男童,容颜精致可爱,像是小厄洛斯,但是童稚的脸上却没有一点表情。
阳光那么温暖,暖和不了那琉璃似的眼瞳。
他坐在堆满玩具的房间,只盯着眼前的积木,他在叠一个小小的房子。除了这座积木小房,他眼中看不到亲昵靠着他的兔子玩偶,看不到呜呜在铁道上驶过的火车,也看不到小心翼翼靠近的你。
你离得很近了,能嗅到他身上淡淡的奶香,阳光下他的金发柔软甜蜜得像是要融化的蜂蜜奶糖。
你小心翼翼地,摸了摸他的发。轻盈的发丝软软的像是云纱,暖和的让你想要流泪。
“棋洛啊,我是妈妈。妈妈来了,你看看妈妈。”
那孩子,抬起来头,往你的方向看了一眼,你眼泪盈睫的微笑模样撞入他眼底,他似乎愣了一下,但看那空芒的眼睛里,又似乎什么都没有留下。
他转回了头,继续盯着他的积木。你再如何试图引起他的注意力,都没能成功。
你终于慌了,窗外的奶奶示意你安静地退出,你不舍地再看了眼棋洛,在他金色的发顶,轻轻印下一个迟来许久的祝福吻。
“等我。”
你和奶奶聊了很久很久。
久到小棋洛已经叠好了一个小小的房子。很小很小,大概只能让一个他的一个娃娃小朋友居住。
棋洛盯着房子看了一会儿,伸手推倒了。
有了上次的经验,他又重新叠好了一个更大的房子,比刚才大,能让他的两个娃娃小朋友居住。
棋洛终于满意了,他把注意力从积木身上收回到自己身上。
他不解地摸了摸自己的发顶,茫然地环顾四周。
但是依旧什么人都没有。
棋洛是自闭症,这个认知彻底击碎了你对美好甜蜜的未来的幻想。
“那么……他……永远不会叫我妈妈了,也永远不会认我了”你的声音抖得厉害。
奶奶叹了口气,似乎一瞬间又苍老了十岁。
“他一直在接受治疗,你陪他去看医生吧。”
棋洛似乎没有发现陪他去看医生的人已经换了一个。
奶奶慈祥的抚摸他的小脑袋叮嘱,他也没有回应。
他换了一个魔方把玩,注意力都在小小的立方体身上。
纷乱的颜色在幼嫩的指尖翻飞。
你试探性地牵起他的手,被狠狠地打开了,孩子的力气很小,你的手背都没红,但你却觉得那一巴掌打在了你的心上,心脏火辣辣的疼,火辣辣的抽泣。
奶奶拍了拍你的肩膀:“慢慢来。”
棋洛的医生见到了你,有些惊讶,但随后又露出了真心的欢喜。
“如果是母亲协助治疗,效果应该会更好。”
医生和你说了很多很多,你随身携带的小本子写的满满当当,你高中听课都没这么认真过。
离开时,你真诚地向医生鞠躬道谢,感谢他对棋洛的照顾。
医生笑了笑,轻轻揉了揉棋洛的小脑袋:“谁不希望看到漂亮的小厄洛斯展开笑颜呢”
你攥紧了本子,再次鞠躬致谢,和医生道别。
这回棋洛没有在玩魔方了,他玩了一天似乎玩腻了,东西也扔在一旁,你捡起收好,再次动作轻柔地,牵起他肉乎乎的小手。
——这次你的手没被打开。
你的唇角立刻露出了雀跃,你小心翼翼牵着棋洛,走在回你们家的路上。
“棋洛,以后妈妈会一直陪着你的。你以后一定要成为一个爱笑的孩子,妈妈好想看棋洛的笑颜啊,一定很好看!”
小小的厄洛斯眨了眨眼,抬头看向他身旁在夕阳暖辉里模糊了面目的女人。
看不清眉目,就像很久远很久远以前的记忆中的“她”一样。
但是那个“她”是冷冰冰的,就算是自己伸出渴望的手,也会被无情地挥开,这个“她”……
棋洛看到了两人交握的手掌。
第一次,轻轻捏紧了手指,回握。
这个“她”,很温暖。
让他不自觉抓紧,害怕下一秒便泡沫般消散在暖阳里。
你代替了奶奶,守在了棋洛身边。
你发现棋洛对音乐很是敏感。便把自己以前收集的唱片翻了出来。
你一首首地给他放。抱着棋洛,听着记忆中的旋律,忍不住,轻声哼唱。
棋洛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窝在你怀里,听你将你的青春哼成了童谣。
他是累了也不知道说的孩子。
最后你停下来的时候,才发现他已经在你的怀里安眠。
小小的手抓着你的一缕头发,梦中也没有放开。
和自闭症孩童的交流,就像把如潮水一般的爱永不停止的灌注到一个深不见底的深桶中。
你知道他深不见底,但你也知道,一旦水漫出桶,爱敲醒了沉眠的门扉,回报你的会是比虚幻的爱情烈酒更加甜蜜温醇的奶香。
他似乎永远不会回应,又似乎下一秒,就会回报你甘美的幸福。
所以你永远不能放弃。
你是幸运的。
也许是前半生实在滑稽到让人悲伤,也许是真的应了无情的阿波罗的那句“Gift”。
只要你付出,总能从棋洛那里得到回应。
尽管那回应只是一点点挤出的甘□□汁,对你却是救命的良液。
棋洛不可能永远不上学,不接触外界,你打算等棋洛状态好些了,送他去专门的学校。
但那也是很久之后的事了,你只是开始教棋洛学字。
奶奶以前教过棋洛写字,棋洛很聪明,在你问他会不会写自己的名字后,歪歪扭扭的“棋洛”很快在洁白的纸张上出现。写好后,他抬头看着你,也不笑,也不撒娇,也不说话,但你知道,他在等待着什么。
“棋洛好厉害!”你拍着掌,露出纯然喜悦的笑颜,给他一个吻。
“但棋洛,你怎么不写姓呢”
刚刚有点开心起来的孩子又显出茫然的表情,他不安得握紧了手中的蜡笔:“棋洛……没有……姓……”
“姓氏、要随……爸爸,棋洛……没有爸爸。”
你的心中溢满了愧疚。
“棋洛有姓的!”
“我是棋洛的妈妈,棋洛跟的就是我的姓!”
你将孩童软软的身体圈在了怀里,握着他的手,在纸上歪歪扭扭的“棋洛”前面,一笔一划。
“撇、横折钩、横、竖、横、竖、横折,最后,还是一个横。”
端端正正的方块字出现在歪歪扭扭的“棋洛”前面。
“周。棋洛,你姓周。和妈妈一个姓氏。”你抱着棋洛,趴在他软软的发顶,笑的气息吹乱了他的一头金发,软软的发丝絮一样,像是秋天的蒲公英。
“我的孩子,我的宝贝,我的小厄洛斯。”
——“你叫周棋洛。”
金发的孩童的眼里,在阳光下抱住他微笑的女人的面目,终于清晰了起来。
很漂亮,像是童话书上的公主。
她说,你姓周,你叫周棋洛。
她说,她是周棋洛的妈妈。
她说,妈妈会一直陪着她的周棋洛。
于是,“棋洛”变成了“周棋洛”。
没有妈妈的孩子有了世上最好看的妈妈。
被宠爱的、注定幸福一生的周棋洛,便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里,诞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