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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七零二团,团部靶场。
      一辆主战坦克正在原地射击,四下里震得尘土飞扬。
      101号车,得分,一百零八分。
      报靶员的声音在扩音器里兴奋地播报着。
      团长王庆瑞一身迷彩,意气风发的下了坦克,直奔靶场边上的评审席,豪爽的笑声中操着家乡口音的大嗓门回荡在靶场上:“哈哈哈……对不起啊!我把你们都灭啦!”
      “我的炮没校准啊!”团参谋长知道王庆瑞今天心情不错,故意逗他。
      “哎,你可以继续的校啊,我在这里等着你啊!哈哈哈……走、走、走啊!”王庆瑞也毫不示弱捧起了自己的大茶缸子。两个人相互看了看,一起大笑起来。

      “团长!” 靶场边上早就候着的张干事马上贴了过来。“你给咱们团报说几句鼓舞士气的吧!”
      “你去采访他们,采访他们!……”王庆瑞一边低头猛灌,一边挥手指了指靶场里训练得热火朝天的官兵们。
      但是张干事压根就没有要挪窝的意思,王庆瑞只得皱着眉笑骂:“恩,这个士气是要鼓舞!但是每回我一跟你说话,你总是叫我说一些个豪言壮语。我作为一个团长,战车射击如果打不准的话,那不如回家给老婆擦皮鞋!……”
      “回家给老婆擦皮鞋?……团长您真幽默!”张干事眼睛一亮,低头迅速在本上记了下来。
      “哎!这个不要写,这个不要写啊!……”王庆瑞冲着张干事摆了摆手,转身又冲进了靶场。
      但是很不幸的,他的这句话被张干事忽略掉了。因为在张干事看来,团长那句话是很升华的,而他张干事的责任就是四处搜罗能为团报升华的东西。
      所以在七零二团最新一期的团报上“本期团长名言”一栏这样写道:作为一个团长,战车射击如果打不准的话,那不如回家给老婆擦皮鞋!

      星期天,早上六点。
      东边的天空已经开始微微泛白。
      A大队办公楼,铁路办公室里的灯还亮着。
      屋里拉着窗帘,将外面的光线挡了个严实。四周漂浮的烟雾和烟灰缸里满满的烟头,无一不说明这屋里的主人又熬了个通宵。
      铁路坐在电脑前,手里一刻不停的敲击着键盘,他在赶着一份作战计划的收尾部分。
      当最后一个字符敲下以后,他长吁了口气,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总算是在今天赶完了!
      他一边活动着早已僵硬身体,一边伸手拿起了桌上的一份报纸。
      那是一份新出炉的七零二团的团报,铁路的目光落在了“本期团长名言”一栏上。
      这个死胖子,最近怎么越发的贤良淑德了?不过呢……
      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爬上了他的嘴角。

      七零二团,家属大院。
      一辆浑身迷彩的高机动越野车旁若无人大摇大摆的开进了家属院的大门,惹的路上的人纷纷驻足侧目。
      这是哪个部队的啊?拽什么拽!不过那辆车还真他妈的拉风!……
      王庆瑞两手拎着好几个大塑料袋子,他刚刚卖菜回来,现在这副样子任谁也不会把他和训练场上威风凛凛的装甲老虎联系在一起。
      他住在一幢四层半小楼的三楼,是一套四室两厅的单元房。
      进了屋,把东西放在厨房,王庆瑞抬头看了看表,已经快十一点了。
      等会再做饭也不迟,于是他脱掉外衣,开始做起了卫生。
      虽说这是自己的家,可是他平时都和战士们泡在一起,有时一个月也回来不了一趟。
      但是只要一回来,他还是会习惯性的收拾一下。尤其是那间客房,根据他多年的经验,那个神出鬼没笑得一脸妖孽的家伙随时随地都可能出现。

      果然,当他站在客房里那张King Size双人床前,望着床中央隆起一团鼓包时,他的大脑有点当机。
      转头向左看看,浴室门口堆着一团看不出颜色的迷彩装;再向右看看窗外,真是活见鬼了,这么摆谱的大家伙自己回来时居然就没看见!
      确认不是自己的眼花,王庆瑞低头看了看床上那个睡得昏天黑地的家伙。
      还真别说,这家伙睡着的时候可比他醒着的时候招人待见多了,最关键的是没了那一脸欠扁的笑容,不过那两个明显得发黑的大眼圈是怎么回事啊?
      王庆瑞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脸阴了下来。不是说老A的水准比老步高吗?怎么把这人都养成国宝了?!
      认命的叹了口气,他抱起了地上那团东西走向了洗衣房,心里琢磨着中午肯定是没戏了,这家伙一定是和周公正推杯换盏呢。

      下午五点,夕阳的余晖静静的洒进屋里。
      铁路极不情愿的睁开了眼睛,确切的说是为了回应自己肚子一波波的召唤而睁眼的。
      空气中飘散着一股淡淡的香气,饭菜的香气,于是他的肚子很不争气的又叫了两声。
      见鬼!……他一骨碌爬下了床,趿拉着拖鞋进了餐厅。
      四菜一汤已经上桌,色香味俱佳,都是自己的口味,铁路毫不客气的伸出了爪子。
      “快去洗手!还有一点,马上就好……”那个在操作台前忙碌的身影却冷不丁冒出了这么一句话,让一向A人惯了的铁路差点失态得跳脚。
      极不情愿的撇撇嘴,铁路转身进了卫生间,再回来时碗筷已经递到了眼前。

      铁路不客气的接了过来,低着头一通风卷残云,吃到一半却觉得有点诡异,这大半天了对面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
      一抬头,瞅见对面那位连筷子也没动过,端坐得像一尊米勒佛,眉头却皱成了一个大疙瘩。
      “我说你是饿死鬼投胎啊?!”难得听见从王庆瑞的嘴里蹦出这么刻薄的话。
      铁路冲着对面翻了个卫生球,继续和桌上的四菜一汤奋战。民以食为天,他一会有的是时间和他磨牙。

      结束战斗!铁路抹抹嘴,优雅的站起身来,把自己挪进了客厅的沙发里。
      王庆瑞咬牙看着桌子上的一片狼藉,觉得自己额头上的血管突突直跳。
      转过身刚想发作,却看见那人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向自己这边瞟了一眼,尚未完全褪去的熊猫眼在灯光下格外刺眼。
      唉……算啦!王庆瑞再次认命的叹了口气,简单收拾了一下桌子,转身又进了厨房,继续在操作台前奋战。

      等一切收拾妥当,已经是七点多了。
      王庆瑞从厨房里出来,就看见铁路窝在沙发里,正拿着遥控器无聊的换台。不由得觉得好笑,这个时段有什么好换台的,换哪个还不都是一样。
      “我说你上我这到底干嘛来了?”王庆瑞踢了铁路一脚,示意他往边上挪挪,自己也窝进了沙发里。他忙了大半天,总算能歇歇了。
      “睡觉!……吃饭!……”铁路的眼睛还是一眨不眨的盯着电视,吐出话却能让人吐血,偏偏还出自一副好听得要命的嗓子。
      于是王庆瑞有了想扁人的冲动,但是那个欠扁的声音又懒懒的飘了过来:“还有就是……”
      王庆瑞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他看见铁路终于舍得转过脸来,然后抛给自己一个妖媚的笑容:“……讨债!”

      “讨、讨……讨什么债?!”那两个字让王庆瑞浑身一震,连说话也有点结巴起来。
      恍惚间,他觉着那人好像向自己这边压了过来,然后眼前就突然冒出那张放大的脸,让他心跳一百八的差点从沙发上蹦起来。
      “我说老王,你不会是阿尔茨海默了吧?要不要我提醒你啊?”铁路一脸玩味的盯着他。
      王庆瑞很想问一句阿尔茨海默是啥,但是根据他多年的经验,他决定自动忽略掉继续装傻。
      见鬼!……他怎么可能会忘,那是他这一辈子最不愿意回忆起的噩梦!

      他记得那是一个月亮很美的夜晚,人家说通常在这么美的晚上总会发生点什么。
      但是没有人告诉过他,人们说的那个“什么”通常是美好的,但是也存在那么一种可能性,那就是那个“什么”是美好的反面。
      所以当铁路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压根就没意识到啥叫“美好的反面”。
      那时的铁路还是军校的学员,而且是军校有史以来最让人头疼的学员,年少轻狂,幸福时光。而他就是临时被借调过来,负责管教这帮臭小子的教官。

      “我喜欢你!”臭小子中的头头歪着头盯着他。
      啥?!……他有点大脑短路,于是机械的回答:“师生之间是应该互敬互爱的。”
      “不是那种喜欢!”那家伙有点神情受伤的一口顶了回去。
      “那是那种喜欢?”他话一出口就后悔得想咬掉自己的舌头,因为他看见铁路的脸上又隐隐浮现了一贯恶作剧时的笑容。
      可是……没有动静……
      就在他刚刚有点纳闷的时候,有什么湿润的软软的东西覆上了他的唇……

      于是,他的大脑二次短路,直到唇上被尖利的牙齿狠狠刺破,才疼的清醒过来。
      “铁路,你个死、死、死小子,你干什么?”他一蹦三尺高,跳着脚指着对面那个笑得一脸无辜的家伙。
      “我就是这种喜欢!”铁路收起笑容,难得一脸认真的盯得他直发毛:“你的回答呢?”
      “回答你个头!你个臭小子胆大了,连我都敢整了,看我踢不死你的!”他嘴上这么说着,脚下可没动地方。
      “没关系!我可以等!”铁路又换上那一脸无辜的笑容。“不过刚才那可是我的初吻,所以呢……”
      那也是我的初吻!他差点脱口而出,幸好他忍住了,耐着性子继续听铁路把话说完。
      “所以呢,我把就把它当成定情信物送给你了!……”铁路的话差点让他吐血。

      于是就有了铁路下面的一番理论:
      你欠我的!因为我给你定情信物了,所以你也必须给我回礼。再加上刚才你没回答我,所以你一共欠我两样东西!欠债是要还,不还是要坐牢的!但是我舍不得你坐牢,所以我会去找你讨债的,以后每年的今天我都会去找你讨债的!……
      他很想说:狗屁!两情相悦那才叫定情信物,一厢情愿那叫强买强卖!
      但是铁路压根就不给他抗议的机会,末了的时候还补上一句:“你最好早点还!我是要收利息的!”
      然后就大摇大摆的回宿舍会周公去了,留下他一个人在月亮下冷风那个吹!

      后来,他终于结束了借调期,回到了七零二团。
      再后来,他听说铁路那小子毕业后没多久就进了A大队。当时他就在心里感叹,果然只有那个地方敢收留这种怪胎!
      但是就如同当年铁路说的那样,以后每年的那天,除非铁路外出执行紧急任务赶不回来,否则一定会阴魂不散的跑到他跟前报道。
      就这样十几年下来,有时他静下来想想,甚至觉得这么个倒霉的日子竟让他俩搞得比电视上演的那啥XX纪念日还狗血。

      “回……魂……啦!”伴随着拉长的声音,脸上的一阵剧痛搞得王庆瑞直呲牙。
      他恼怒的挥掉那只作恶的爪子,咬牙切齿的瞪着爪子的主人。可那家伙优雅的从他身上移开,又开始拿着遥控器和电视奋战。
      于是就有了下面一段很没有营养的对话。
      “我说你今年准备清债吗?”
      “清……啥……债?”
      “你欠我的回答呢?”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还须努力!”
      “你欠我的定情信物呢?”
      “我家贫农出身,么钱!”
      “我舍不得让你当冤大头,这个就好……”

      王庆瑞顺着铁路的兰花指看去,然后恨不得一脚把他踹下沙发。
      电视里“XX联播”不知啥时已经结束,换上了那个华丽丽的A掉无数男人腰包的“钻石恒久远,一颗永留传”的小广告。
      “那玩意戴着晃眼,还容易暴露,你喜欢赶明我用弹壳给你焊一个!”谁都知道王庆瑞喜欢模型,尤其是自己动手做模型。
      “切!……农民,小气,没情调!”铁路回应了他一个华丽丽的大白眼,就算是结束了今年的讨债工作。

      然后,两个大男人就窝在沙发里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我说你这副德行是从哪逃难回来的?”
      “三天前出任务,地点保密!回来后又赶了个报告……”
      “几天没睡觉?”
      “五十四小时零十八分钟!”
      “你就作死吧!不能先睡觉再写报告啊?”
      “我不干!赶不过来那不正好给你借口不还债吗?”
      ——、、、、、

      “明天回基地吗?”
      “不回,先去军区总部汇报!”
      “就你这副逃难的德行还去见首长啊?”
      “不是有你洗衣服吗?”
      “我、我……我凭啥要给你洗衣服啊?”
      “你不是已经洗完了吗?还得瑟个什么劲?!”
      “我靠!你……”
      “ZZZZZZ……”

      王庆瑞看着身边吃饱喝足很快又去见周公的铁路,恨不得能一把掐死他。
      不过他伸出去的双手没有卡住铁路的脖子,而是扶上了他的肩膀和他的腰,费了好大的劲才把那家伙又整到了客房的大床上。
      现在睡觉时间还早,自己也不知道要干点什么,于是王庆瑞开始坐在床边发呆。

      看样子今年的这一天就要这么过去了,和每年的情形也差不多。
      说来也奇怪,铁路说是要讨债,可是每年也不过就是跑到自己跟前问两句话而已,也没啥过激行为。
      其实这么多年了,那句话和那什么信物还与不还都不重要了,可是自己却执拗的一直拒绝他。
      “……我不是故意要赖帐!我是怕一旦还了,你也就和我两清了……”王庆瑞低声喃喃着抚上了铁路的脸颊。
      黑暗中,一丝无声的笑意爬上了铁路的嘴角。

      第二天一早,铁路睁眼的时候身边已经空了。
      身边床头柜上有一个纸条:衣服在床边,早点在餐厅,塞饱了赶快给我滚蛋!
      铁路笑着将纸条揉成一团,爬起来洗脸、刷牙、吃饭、换衣服……
      临出门换鞋的时候,发现自己来时那双看不出模样的皮鞋不知啥时候变得光鉴可人。
      ……果然是贤良淑德啊!铁路在心里暗笑。
      不过呢,那个死老王债可以不还,但是利息自己还是要收的。
      等过阵子腾出手来,让袁朗那个死小子去七零二团收两个南瓜上来,就当是定情信物了!……

      钢七连,训练场。
      “阿嚏!……”年轻的士兵手上一抖,眼睁睁的看着一枚子弹在对面脱靶而出。
      “成才啊,是不是感冒了?这马上就要演习了,注意身体啊!”某军长家某猴子的大嗓门适时的在身后嚷嚷起来。
      “是,连长!保证完成任务!”年轻的士兵一骨碌爬起来,“啪”的一个标准的敬礼,浑身上下透着伶俐劲。

      草原驻训场,红三连二排五班宿舍。
      “阿嚏!……”刚刚换岗回来的新兵蛋子,一进门就打了个响雷。
      “我说许木木,你该不会是感冒了吧?”老魏手里一哆嗦,镜子差点掉地上。
      “他不会感冒的!你们谁见过傻瓜感冒啊?”未来的“梦尔斯泰”优哉游哉的说着风凉话。
      “闭嘴!狗嘴吐不出象牙……”还是班长老马最厚道。“许三多,你要是感冒了就说啊,千万别忍着……”
      新兵蛋子露出了两排明晃晃的大白牙,笑没了眼睛:“没事班长,李梦说的对!我不感冒,感冒没意义!……”

      •END•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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