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殇语》越陵公子

13、我是凌黎的儿子！

　　“什么？你要把凌殇送进孤儿院？为什么？他可是你的亲生儿子！”
　　凌尚典猛地转过身，红色披风在身后高高扬起，他严肃地看着面前低着头的弟弟。
　　“是的……可是，作为我的儿子，他太危险了。如果把他留在我身边，势必会招来敌人的恶意攻击，他还是个孩子，我不想……”
　　“他还是个孩子，所以他需要的是父爱，而不是为了安全就要自己一个人在孤儿院成长，每天等待着不知何时才能相见的父亲！”
　　不等凌黎说完，凌尚典便打断了他。
　　“而且，他的母亲已经在几天前的混战中不幸牺牲，你要让他变成无依无靠的孩子吗！”
　　“大哥，我这样做也是为了凌殇好，如果他离开我就无法独自生活，那怎么接受未来各种残酷的考验？我心意已决，请哥哥不要再阻拦了！”
　　凌黎狠狠心说，然后便转身离开。
　　“这……唉！”凌尚典看着自己弟弟落寞的背影，深深的叹了口气。
　　谁也没有看到，凌黎转身时，那一滴晶莹的泪水……
　　“对不起，殇儿。为了你的安全，爸爸不得不狠心的抛弃你。你能理解爸爸吗？希望以后有机会，我能补偿你……”
　　凌黎喃喃的声音，被呼啸的冷风吹散，消失在灰暗的天空。
　　凌殇冲出来，他发疯地跑着，直到没有了体力，扑在身边的草丛上哭泣。
　　他趴在草丛中，一只手捂住腹部，另一只手紧紧抓住身边的草，用力紧攥的拳头把草的汁液都挤了出来。
　　他把脸埋在草丛里，无声啜泣着。
　　凌黎刚刚的那个耳光让他的脸热辣辣的，他回想着那些话，委屈像利剑一样狠狠捅着他的心。
　　为什么？为什么！
　　我哪里做错了，你为什么要这样！你那样抛弃我，整整11年你去了哪里！
　　你知不知道我到底是怎么熬过的这11年，你知不知道你牺牲的消息传回光之国的时候我有多无助有多绝望！
　　你现在回来了，就那样简单的对我说不要死，就那样轻松地说什么要为爱而活，换做你试试啊！你知不知道这些！你什么都不知道！
　　真是没想到，世界上连自己最信任的一个人也变成了这样，他是不是真的无依无靠了。
　　凌殇苦笑着，他感觉自己的内心正不知被什么上了一层又一层的枷锁，细密的绳索紧紧捆住，不给他的心留一点光明的空间。
　　当他终于抬起头时，眼中的神色已经不再是伤心和绝望，而变成了彻底的冷漠。
　　你们逼我的。
　　凌殇决绝的眼神深处那一丝一缕的希望的微光也熄灭了。
　　他完全变成了……另一个凌殇。
　　内心所有的情绪一起爆发，但凌殇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孤独给了他最好的伪装，他几乎能听见内心有一个声音在对他说：“孤独吧，他们都不可依赖了，只有孤独能保护你。”
　　呵呵，在封闭了光明的情感之后，连疼痛感都变得麻木了呢。
　　他站起身，一步一步缓慢而沉重的朝前走着。
　　渐渐消失在路的尽头。
　　而凌黎此时在屋里还保持着凌殇跑出去之前的姿势愣愣的站着，他追悔莫及。
　　自己打了他？自己竟然打了殇儿？！
　　凌黎不知道自己刚刚在想什么，只是在凌殇说出“死”那个字时，凌黎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只剩下胸口的心脏在抽痛。
　　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伸出了手给了凌殇一巴掌，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说出的话里那股雄雄的怒火。
　　他只知道，他说那段话的背后，隐含的那句一直没有说出来的话是——
　　你怎么可以离开我！凌殇。
　　凌黎永远不允许这种事情的发生。

　　几天之后。
　　凌殇由于胃痛在孤儿院躺了好几天下不来床，期间凌黎一直想去看他，可凌殇紧锁着他的房门，拒绝任何看望甚至食物和水。
　　凌黎在窗外看到凌殇的样子，心里像针扎一样疼。
　　因为病重，凌殇被转移到一片草原上休养。
　　可他依旧没有意识......
　　凌殇眼前一片漆黑，看不到光明，看不到希望。
　　胃里传来的一阵阵痉挛让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收缩，颤抖，恐惧袭来，让他的体温急速下降。
　　混沌中他清楚地听到了心跳慢慢缓慢的声音，那无情的声音将他抛进更加绝望的深渊......
　　凌殇觉得自己好累，好累。
　　他一个人在茫茫无际的黑暗中寻找探索，却只能感受到无边无际的虚空。
　　他觉得自己不行了。寒冷和无助包围着他，他想躲避却力不从心。
　　突然一股暖流从手上传了过来。
　　坚定，有力，温暖。
　　凌殇想问那是谁，可他无法控制自己的声音。
　　他只能感受到那个气息，感受他似乎在看着自己的目光。
　　他想听听给自己那只手的人的声音，无奈他就是不说话，身边一片寂静，只有他的呼吸声，均匀的一起一伏，真实的存在感让他好安心......
　　一股强烈的熟悉感突然涌了上来，凌殇仿佛回到了11年前，那个身影就在眼前，就在近在咫尺的地方呼唤着自己，他的关心，他的动作，他的话语，一幕幕在自己眼前滑过，落在了凌殇心中最柔软的角落。
　　凌殇感觉似乎有什么温热的东西从自己眼角滑落，他努力张开嘴，沙哑的嗓子里费力地说出两个字：
　　“爸爸。”
　　凌黎听到这声音愣住了。
　　沙哑的嗓音好像不是来自凌殇，可却又真真切切的从眼前的儿子口中传出来。
　　他呆呆的看着凌殇眼角滑下的泪水，握住他的手又收紧了几分。
　　他想说点什么，却又怕太早透露了自己和凌殇的关系会打扰他的训练。
　　他只能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却不知道凌殇的内心此时多需要他的声音......
　　凌殇还在黑暗中挣扎着。
　　面前那均匀的呼吸声让他渐渐镇定，可他还是无法摆脱自己深陷的黑暗。
　　他用力向上伸出手，渴望能有人拉他一把，可是他为什么不出现呢......
　　“爸爸！”
　　凌殇像说梦话一样喊了出来，声音里带着的无助和恐惧让凌黎几乎心碎。
　　凌黎不知道凌殇梦见了什么，一次次的左右为难后他终于下定了决心，将凌殇的手放在胸前，轻轻开口。
　　“凌殇....”
　　在黑暗中挣扎的凌殇的体力几乎消耗到了极点，他绝望地看着头顶那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慢慢停下了动作，身体开始下沉......
　　“凌殇..”
　　模糊中他听到了那个声音，那个他日思夜想的声音在叫他的名字，宛如从天而降的天籁，让凌殇虚弱不堪的身体获得了一丝能量。
　　凌凤源走到凌黎旁边，像他一样跪坐下来。
　　他看着眉头紧皱的凌殇，并没有抬头，只是轻轻张口：“多说几句吧，他需要你的声音。”
　　凌黎感受着听到自己声音后开始微微颤抖的凌殇的手指，声音开始哽咽。
　　“凌殇，振作起来。”
　　这句话传到凌殇耳朵里，被无限循环，放大，黑暗中的他四周都充满了这种声音。
　　凌殇，振作……凌殇，振作……
　　一次又一次被加大的回声萦绕着凌殇，他终于抬起头，向周围的黑暗猛地发出一拳！
　　凌黎感到凌殇的手突然收紧了一下，他心里升起了希望，忙握紧凌殇的手一遍遍呼唤他的名字。
　　“凌殇，醒一醒！”
　　“凌殇，快醒过来！”
　　“凌殇，坚强一点！”
　　凌殇听着一次比一次坚定的声音，借助每一次呼唤的力量在黑暗的泥沼中奋力挣扎。
　　还差一点！
　　还差一点！！
　　而这时，凌黎却把凌殇的手交给了凤源，自己站了起来。
　　“凌黎，你......”
　　“还是不要让他太早知道吧......我......”
　　“凌黎......”凌凤源看着凌黎眼中深深的不忍，只好叹了口气，“放心吧，我会照顾好他。”
　　“拜托了。”凌黎走开几步，在不远处装作若无其事的看着。
　　凤源握着凌殇的手：“凌殇。”
　　凌殇突然觉得先前感受到的光芒消失了。
　　世界重新堕入黑暗。
　　他还是奋力挣扎着，可越来越力不从心了。
　　看着凌殇的呼吸又越来越急促，凌凤源看向了凌黎。
　　凌黎点点头，从心底给笙殇送去了一句话。
　　“凌殇，要坚强！”
　　笙殇突然看到了光芒，那句“要坚强”仿佛从自己脚下涌出，推着他升入了没有束缚的高空。
　　“爸爸！”
　　他猛地睁开眼，却发现自己面前的是凌凤源。
　　“凤源叔叔......”
　　凌殇眼中的失望让一旁的凌黎看的心如刀绞。
　　他退后了几步，转身飞向天空，几滴眼泪遗落在了这个荒芜的土地上。
　　躺在地上的凌殇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一切，他的眼神黯淡无光。
　　难道刚刚听到的一切都是凤源叔叔对自己说的？可为什么心里会有那么温暖的感觉？
　　他低着头沉默着，而凌凤源在一旁看着这一切，心里的感觉不言而喻。
　　他不知道....
　　此时在天兆国，由于之前被封印的雷傲的苏醒，夺走了天兆国的圣火，暴雪正席卷着整片大地。
　　天兆国原本是一片冰雪覆盖的大陆，而他们的祖先带来了圣火，强大的能量让这一片冰雪化为了温暖的国度。
　　现在，又再次变为了原来的荒凉.....
　　“要叫他回来吗？”
　　“不，再等一等。”
　　凌黎感受着自己内心感应到的凌殇愈来愈成熟的波动，暗暗为凌殇加油。
　　凌殇，一定要赢啊。
　　凌黎和凌逆劫，凌策天，游侠唐花湮正在雷傲复活亡灵战士的墓场苦斗。
　　雷傲的亡灵大军如潮水般一批批袭来，凌黎他们都精疲力竭。
　　凌黎用自己最后一点力气杀了两个亡灵，用力地把佩剑掷了出去。
　　他的剑有灵性，能够找到凌殇的位置......
　　凌殇看着从天而降的剑，着实吃了一惊。
　　佩剑也是作为战士身体的一部分，凌黎不会无缘无故把剑扔到这里来的。
　　凌殇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看着倒下的凌黎，凌逆劫他们伤心至极。
　　是不是就没有希望了呢......
　　正当绝望之时，一道白光在亡灵面前划过，最前面的亡灵倒下了....
　　雷傲一愣，“是谁！！”
　　又一道光抱起凌黎来到了安全的高地。
　　看着面前的父亲，旧日的回忆一起涌上心头，凌殇被眼泪弄得说不出话。
　　“终于......长大了啊......”
　　凌黎努力的扯扯嘴角，露出一个微笑，可手却终于无力的垂了下去。
　　凌殇看着眼中的光芒完全暗淡的凌黎，内心的怒火和悲痛熊熊而起，炙热如火舌般吞没了他。
　　他把佩剑放在凌黎胸前，把凌黎的一只手压在上面，自己的两只手覆在他的手上，慢慢收紧。
　　就像，爸爸曾经对自己做的那样。
　　听着雷傲嚣张的问话，笙殇站起身，拳一点一点握紧，疯狂涌起的恨意将他的潜力全部逼出，全身的血液都在叫嚣着复仇。
　　“凌殇，凌殇！我是凌黎的儿子！”
　　凌殇终于喊出了让他骄傲的那句话，如飓风般冲下高地。
　　用几分钟消灭了全部亡灵，凌殇和自己的弑父之敌对峙着。
　　听着雷傲仍然嚣张的话，凌殇最后一点忍耐力也被耗尽，他金黄的眸子里满是血腥的仇恨，全身的气场实体化一般散发出来。
　　“我唯一不能原谅的，就是你！”
　　凌殇呐喊着冲了上去。
　　......
　　在终于恢复的天兆国，凌殇静静站在路边，看着面前一对年轻的夫妇抱着孩子走了过去。
　　一切都恢复了从前的和平，只有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