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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容二 ...

  •   烈日当空,全副武装的队伍慢悠悠的行在路间,过往的车马都自觉避让,在瞧见那明晃晃的宣字大旗时,心中了然。
      这是魏国宣王的军队。
      断续的轻咳声淹没在铁蹄的轰鸣下,在这个铁血军队里翻不起任何涟漪,兵器与铠甲敲击出的叮叮声倒是颇为突出,莫不是常年行军之人,怕是会被恼的头疼。那微不足道的轻咳声又响起,依旧被掩到天边去,任谁也没有注意到,然而,偏偏就有那么些个人,最是喜欢注意这些二三事。
      队伍出于某人的命令,戛然而止,从前方宽沉木马车上跳下一人,身手敏捷落地无声,迈着大长腿,三步并两步的掠到一百步外的另一辆马车前,一把撩开半掩的车帘。
      “热?”
      声音清冷低沉,在这炎炎夏日没来由的让人觉得凉嗖嗖,守在一旁的士兵小伙偷偷咽下口中的唾沫,心里默默祈祷,车里的某人可别倒下啊,为了他手上的东西,在这种天气里让一向雷厉风行的宣王私兵以“没有最慢只有更慢”的龟速行军,这简直就是煎熬啊!若是在最后关头出了茬子,全队人抹脖子给他看!
      “额,还好……”
      盯着都是汗渍的大脑门,视线下移,来到这人即使再热都牢牢戴在脖子上的灰绸子,手徒然用力,可怜的车帘只能嘶啦一声聊表抗议,泛白的指尖微顿,手指一松,对着半挂着的帘子,闭上眼,再深吸一口气,以比来时还快的速度闪回自己的车里。
      要问这人是何许人也?竟能将素来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宣王气得七窍升烟,又打不得骂不得,只能按捺着脾气,一路上还得好生伺候着?众亲兵面对这位爷,也是满脸愁苦。这人乃是魏国安国公家的二公子,照理说,只是一个官家公子哥,如何能得宣王如此容忍?
      安国公容二公子,其母是宠妃宁妃的胞妹,而宣王自幼寄养在宁妃宫中,两人由此渊源,相识于幼年,也算是青梅竹马,只是容二公子身子骨差,在八岁后就被送到玉祁山,至今才得以出山。
      容婴透过缝隙,看着那人风一般的来,比风还快的走,不明白自己哪里得罪人家了,抓起帕子在额头上胡乱抹了一把,干燥的巾帕已成半湿,算了,那人的心思贼难猜,也自小别扭惯了,他可管不动。
      队伍又移动了起来,只是这次的速度明显快了许多,容婴强忍着胃部翻起的不适,满嘴酸楚,不自觉的吞咽着不断分泌的酸液,脸色也更铁青了些。远处传来疾行的马蹄声,不消片刻,马儿的嘶鸣便回荡在耳边,队伍也戛然而止。
      来人穿着暗红铠甲,在阳光下显得寒气深深,一甩缰绳,翻身落了地,也不见叩拜,直接跃上宣王的马车,从怀里掏出竹简,递了过去。宣王看着手里的消息,紧蹙着眉,抬起头刚要有所反应,却被一阵呕声僵住。
      众人寻着声看去,一年约十六七的少年手扶着路边的树干,吐得天昏地暗,苍白的脸上都是细密的汗,被阳光一照,晶晶莹莹,只是他身前的污物就不太美妙了。这是一个清瘦得有些过分的少年,眉眼如画,除却白皙得病态的肤色,端是一个浊世佳公子。
      宣王放下竹简,一瞬间就到达容婴的身边,抬起手,一下一下的拍打着他的背。容婴推了宣王一把,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看上去像是搭了把手而已。附着头一阵干呕,容婴觉得连胆汁都快吐出来了。
      “撑的住?”
      容婴努力平复着不适,抬起头看了眼宣王,“撑不住了你会让我回去?”
      宣王盯着琉璃般漆黑透彻的眸子,终究是没说出一句话,只是那眉间的沟壑更深了。
      容婴默默翻了个白眼,“车内有两副图,你让小鱼自己去取,可以撑三天,三天后,我们应该就到了,到时候再来管下面的……”
      容婴说完,腿软了一下,宣王顺势扶了他一把,待他站稳后,只小心翼翼的扶着他的胳膊。这人的上臂都能一手环绕,是有多瘦?心里闷闷的不知是天气的原因还是其他。
      被唤作小鱼的正是身着暗红铠甲的那人,闻言倒是自觉的往容婴的车子走去,从乱糟糟的车内翻出那两副图,随意折着就塞进怀里,亏得是上好的鹿皮,否则这样被折腾一番,早就支离破碎了!小鱼临走前只看了容婴一眼,眼底的担心不言而喻,容婴朝他笑着,他便头也不回的上马飞奔而去。
      两个月前,当所有人都沉浸在击退夷国的喜悦中时,谁也没想到时隔不过两月,夷国又卷土重来,并且来势汹汹,曾击退过夷国的宣王自然是领军的不二人选,因此才赶回国都的宣王不得不再次出征,等宣王赶到时,战事已然吃紧,盯着岌岌可危的城门,宣王考虑再三,只好请那常年缩在玉祁山的懒鬼出动。
      宣王并不是毫无谋略之人,相反,宣王绝对是所有皇子中最擅筹谋的那一个,只是面对着实力相差太多的兵力,他也是有心无力。夷国的军队从来都是军中王者,且不论远超他国的单兵能力,那强壮的马匹就够他们喝一壶。魏国国力绝不算弱,这些年已经隐隐有了引领群雄的姿态,两国比邻,夷国强壮魏国富饶,两国商旅贸易一直不断,甚至有联手坐镇大陆的趋势,夷国多年来都不曾动过魏国分毫,毫无预兆的宣战顿时惊了所有人。
      对于这场战争,众说纷纭,两国的胜算大约是五五开,魏国人是出了名的聪明,面对夷国的兵强马壮,总会有应对之策,要换做是他国,在压倒性的力量面前,指不定早就丢盔卸甲。但是谁又能知道在所有人心中总有对策的魏国大将宣王,这些天都快被这场战事榨干了,若不是某人恰好是玉祁山的弟子,若不是某玉祁山的弟子所学的恰好是奇门遁甲五行八卦等莫名其妙一般人绝对不懂的阵法玩意儿,宣王大人是真的无计可施了。
      对方派出一千的兵力,我方至少要派出三倍的兵力才能抵挡,这要怎么玩?魏国的军队,胜在武器精良,毕竟魏国地域广阔,资源丰富,国内不乏能工巧匠,那武器设计精美巧妙实用,再加上胜人一筹的排兵布阵,总算能稍微抵挡。只是这次的夷国相比之前,就像换了个脑子似得,让人防不胜防,从来用脑有剩的宣王也终于知道了黔驴技穷的滋味。
      容婴摊在车里,昏昏欲睡,他的身子虽差,但不至于差到如此地步,一切只因大少爷他晕车!啥?你说会晕车干嘛不骑马?对不起,玉祁山上都是弯弯曲曲的小山路,守山大阵是会吞人的,天时地利人和都不适合学骑马好吧!
      待胃部的骚动稍微平和,容婴才开口,“王爷怎的还在这?”
      掀了掀眼皮,容婴眼缝里瞧着某王爷,这人不是从来都不喜人近身的吗?这么和他待在狭小的空间里,不难受?宣王很高,容婴羡慕的瞄了一眼那双大长腿,咂咂嘴,嫌弃死了,占地面积很大啊,他都没地滚了!
      “这是本王的车。”
      “哦。”
      翻身面车壁,不管他,随他大爷高兴,容婴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这几天都忙着制作阵法,他压根就没合过眼。
      “三天?”
      容婴都快睡着了,宣王才问了他这句话,嘴角轻轻勾起,倒觉得好笑。
      “三天,是我那师兄的极限,就算不信我,也该信师兄,不论什么阵,三天,是他能给的时限。”
      宣王盯着清瘦的背影,意味不明,心里弥漫的不知是什么,竟让他有点想揍人。眼底渐渐清亮,他知道那是什么,他一直都知道!从眼前这人每年回京一次的喜悦,从在他身边看到那所谓师兄时的焦躁,从安国公选媳时横插一手的毫不犹豫,他一直都知道自己的感觉,清清楚楚!
      “你知我不可能不信你。”
      他说的沉静,语气里有不容置疑的肯定。容婴仿佛没听到,均匀的气息气脉悠长,已经睡了过去。
      “急行军。”
      车外的兵将得令,瞬间加快了速度。之前的龟速只是为了让容婴制图时少些颠波,如今图制好了,某人也睡了,此时不加速更待何时?
      某王爷不自觉抬手揉着眉心,怎么想都觉得容婴是个麻烦,偏偏这个麻烦他丢不掉也不会丢,眼角扫到那睡死的人,脖子上一圈灰绸缎子愈发刺眼,闭上眼,觉得脑子更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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