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船》杜三

1、搬家（1）

　　是教室里偶尔风扇鸣响的夏天，窗外蝉鸣起伏不停，燥热的空气好像堵住了气流，弥漫在整个学校里，夹杂着汗水的夏天的味道，六月的初夏似乎已经咄咄逼人，a中九年四班的学生们有的脸上都挂着汗珠，不知道是不是还有中考逼近的缘故。
　　离下课铃响还有十分钟，一阵凉风从大打开的窗户外拂面而来，吹动了一旁女生的头发，额头不太听话的几簇头发不安分的扫动着，言竹取有点不耐烦，用手胡乱抓了几下头发后，索性不再管它，棕色的瞳孔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光芒，隐约能感触到一丝倔强在跳动。
　　此刻言竹取的心思划分为两半，一半用来倒数距离下课的时间，一半用来思考黑板上老师布置的数学题，向来严厉的杨老师说做完了题合格才能放学。为了能早点完成任务，竹取奋笔疾书着最后一道题。
　　"吱"旁边凳子发出微弱的声响，竹取瞄了一眼，一号种子选手数学课代表王婷婷第一个做完起身交作业。默默鼓了一把劲，竹取也写完了最后一道题起身准备上交。
　　此时已经开始排队了，二号选手张楠一脸的得意，竹取不甘心的排在了第三，没理会张楠的挑衅，等待的空闲中大脑开始回想着老妈的话。
　　老妈说是因为工作的原因，这次要去国外待一阵子。宋女士那个工作狂，对自个儿独身女都不管不顾的。竹取本来还有点担忧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宋女士（言母）立马拍着胸脯打包票，说是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

　　顺利通过了杨老师的审批，竹取回座位收拾好了书包，习惯性的抬头望了一眼坐在她右上方的扎着高马尾的女生。何靡沫像是接收到了这一信号，同时转身朝竹取笑了笑，用手挥了挥做了一个再见的动作。
　　“你快走吧，不用等我啦。拜拜！”她压低声音说到。
　　“那我先走啦。”
　　竹取低声回应，在同桌寸头男生的羡慕眼神之下走出了教室。

　　教室里寸头男生邓坤沮丧着揉了揉脑袋，这往常至少还能看言竹取的作业几眼借鉴一下，今儿杨老师实行的先交先走政策着实让他难熬。可又怎么办？熬呗。
　　后背袭来一只笔戳了邓坤一下，给他刺激的差点吼出了声。他皱着眉头忍住回头的想法，这该死的徐天天！就知道难熬的不止我一个人。任你怎么刺激，小爷我就不回头。
　　“坤儿。你低着头干嘛呢？”
　　徐天天见前面的人没点反应，又接着用蚂蚁似的声音说，“你那学霸同桌走啦，你还抄谁的去。快陪我聊会儿。”
　　前面的人依然纹丝不动，甚至还趴在桌子上呈死尸状，一副任你怎么闹腾我就不理你的架势。徐天天一怒，正想拿起书打邓坤脑袋的时候，意识到有人注视着自己。不用想也猜得到肯定是杨老师，他老实的收拾起了想闹腾的心，无所事事的拿着笔画起了画来。果真是难熬的数学课啊。

　　踩着下课铃声悠长的尾巴，言竹取终于从一大堆蜂拥而出的人群中挤了出来。校门口不少接孩子的家长，算起来，竹取同学常年处于放养状态，在某种成度上也算是吃百家饭长大的了，老爸走的早，老妈就一个劲的工作赚钱。这些年来她住过表姐家，舅舅家，也住过领居家。好不容易最近几年住住自己家了，老妈又要出国了。
　　这次应该也是要借住在哪个亲戚家里吧？这么一路思忖着，竹取就走到了小区门口。
　　尽管已经傍晚，阳光还是透亮的，小区门口的保安都躲在了值班室吹电扇，不像往常那样总爱站在门口纳凉。
　　竹取的家在小区进门口的第一幢，一会儿工夫就到了，竹取拿出钥匙开了门。穿过走廊偌大的客厅里灯意外的亮着。
　　“妈？今儿你这么早就回来啦？”
　　“竹取回来啦。”
　　言母从厨房里探出头来笑了笑，眼角的皱纹因为笑容显得格外明显，“来，吃饭了。”言母边念叨着边把饭菜端了出来，刚刚出锅的还冒着热气。
　　“您老这次什么时候走啊？”
　　竹取利索的摆好了碗筷，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又补充到，“我是又要去哪儿住一阵子吗？”
　　言母放下了手上的动作，认真回答道，“我啊，等你中考结束了再走，具体时间还不确定，不过已经商量好了，你就去你赵阿姨家住。”
　　“赵阿姨？”
　　关于赵阿姨竹取脑海里还有一丢丢的印象。当初听说赵阿姨的名字是‘赵玲珑’时候，觉得特别好听就记住了。
　　“你赵阿姨跟你妈妈可是二十多年的交情了，你还不放心啊？”
　　“我哪敢啊。”
　　竹取秉承着‘有地住就好’的佛系理念，摆出一副十分满意的样子来。
　　“你啊，去了你赵阿姨家得收着点你那坏脾气，有什么事还是要记得给妈妈打电话，妈妈虽然...”
　　言母开始一个劲的苦口婆心的嘱咐，竹取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心里倒是记挂着过几天的象棋比赛。
　　她看了眼日历，算了算日子，决赛刚刚好是中考结束的后一天。
　　“你这闺女，能不能好好听你妈说话啊，以后在赵阿姨家里没事儿可别丧着个脸，笑起来多好看啊，那才叫阳光，暑假啊....”

　　从周一开始言母就请假在家每天给竹取做饭，连中午都要送便当来学校，美名其曰考前补身体调状态。不得不说，跟学校食堂比起来，言母的厨艺完胜。这伙食一好起来，竹取每天的心情都有了一点点提升。
　　明天就要中考了，竹取吃晚饭的时候发了会儿呆，脑子里东想西想。没来由问了句。
　　“咦，妈，赵阿姨的家在哪啊？”
　　“就在c中附近，以后你读高中啊方便的很。”
　　“哦。”
　　竹取抿了抿嘴，一副原来如此的神情。这么近，怪不得让她搬去住。

　　兜里手机突然的震动把竹取吓了一跳，这大晚上的谁还给我发消息？她拿出来一看。屏幕上的企鹅图标在跳动，是邓坤发来的一条消息。
　　‘一个呲牙的表情，“复习的咋样啊？”’
　　“还行吧。”竹取想都没想就随便打了几个字过去。
　　初三因为班主任实行的“一帮一”政策，竹取被安排跟邓坤做同桌。还去他家给他补过几次课。奈何这位仁兄愣是听不进去。成绩一点提升没有，还总是嬉皮笑脸地借竹取的作业抄。

　　邓坤此时抱着一大堆资料书，一个头两个大。他想跟言竹取考同一个学校的愿望难度有点大是实现不了了，考同一个市倒还是有希望的。他满心欢喜的给竹取发了消息。收到回复后有些沮丧，怎么回复的这么冷淡，不应该还加一句‘那你呢？’吗。
　　同桌都一年多了，她不会还不知道他对她有意思吧。
　　邓坤眼神坚定的握了握拳头，等中考完了，他再跟她好好谈谈。
　　在这个中考前的夜晚，有人平静，有人兴奋，有人失眠，似乎是个不同寻常的夜晚呢。

　　中考的最后一门考试就在炎炎夏日中结束了，对于竹取来说，这几天感觉时间过的异常的快。
　　而对于何靡沫而言，中考结束就意味着可以回姥姥家玩儿了，但是之前约好了跟竹取去吃烤鱼庆祝毕业的事就只有推后。
　　“对不住啊，鸽了你这次，一定没有下次了！”
　　校门口何靡沫一脸抱歉的对竹取说。
　　竹取翻了个白眼，“得了吧，你都鸽了我多少次了，攒着吧。以后慢慢还。”
　　何靡沫还想说什么缓和一下就看到不远处有熟悉的身影在向她招手。
　　“妈妈！我考完啦！”她冲着来人招了招手，又看向竹取，“我先走一步，回来咱们再约！”
　　“行了知道了，快走吧。”
　　竹取无奈的笑了笑，作别了何靡沫。

　　天空还是像往常一样湛蓝，夏季闷热的风吹拂着脸颊，心情因为考完试放松了许多。昨天竹取从宋女士口中得知赵阿姨有一个儿子，比自己大几个月，名字叫“成沉”。她反复念叨了几遍，感觉脑海里没有什么印象。对于这位哥哥，她的兴致也不多，毕竟最期待的还是明天的象棋决赛，这阵子忙着中考都没怎么关注赛况。
　　决赛在c市少年宫举行，a市距离那里有三个小时多的车成。竹取从小晕车，三个小时对于她来说如同噩梦。
　　这三小时怎么熬呢？竹取边想边慢悠悠的往家走。

　　大老远的她就看见小区门口停着一辆车，那辆车的车牌号格外显眼。竹取没忍住多看了几眼，感觉有点来头啊。车旁站着一男一女在说话。男生瘦高瘦高的，差不多挡住了另一个人的身影，他手上抱着一个大箱子，穿着一身蓝白的校服。太阳光肆意的洒在男生的身上，从发梢到肩膀，像是给他镀上了一层光。
　　果然人和人就是不一样，眼前的男生看个背影都感觉有一种阳光少年的气质在散发。竹取联想到a中的绿色校服穿在班里同学身上的样子，差距啊差距。
　　男生好像是察觉到了竹取的目光，回过头来看了一眼竹取，竹取也正好抬头望向男生。两个人眼神交汇的瞬间竹取楞了一下，她快速低头，放慢了脚步。
　　不是找我的，千万不是找我的。

　　“妈，那我先把这些东西搬上车了。”
　　成沉低声说了一句就转身坐进了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