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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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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我没有刺杀国王!
卫兵在心里狂叫着,试图挣扎,但却根本挣不脱那几个身材壮硕的国王亲卫,很快就被他们拖了下去。而国王本人在下达了命令后,就再也没有向卫兵看过一眼,他施施然地转过了身,带着那熟悉的笑容看向吓呆了的乐队:“我相信诸位都不是贵族,我也相信诸位不希望年纪轻轻时就在一次翻船或者翻车中结束自己的生命。那么……我的国家刚好缺少一支宫廷乐队,不知诸位是否愿意在此多停留一段时间?”
国王的脸上虽然挂着笑容,但其中警告的意味浓得不可能被忽视。
有卫兵的例子在前,乐队的成员们战战兢兢、但却坚定无比地顺从了国王的意志,顺顺利利地被国王捏在手心。
“好了,吹打起来吧。”自认为做好了一切安排后,国王慢慢地走回座位,疲惫地坐下来,朝着人群挥了挥手:“不要忘记,舞会还没有结束呢。大家都跳起来、唱起来吧!”
也许是对自己生命的担忧压过了恐惧,刚刚获得宫廷乐队身份的乐手们飞快地进入了状态,就连指挥阁下也把自己的假发事件给抛在了一边,专心致志地指挥了起来,悠扬的乐曲声响起,宴会厅很快又沉浸在了一片欢声笑语中。
城堡外的一座小树林里,宁正低头看着一张空白的卷轴。国王醉醺醺的声音就从那卷轴里源源不断地传出来,几乎是国王每说一句话,那张看似空白的卷轴上就会闪过一阵光晕,形成宴会厅内国王的特写影像。
——国王陛下的判断并没有错,扬的确不是魔法师,更没本事把他们的对话留作证据,但他毕竟认识一头巨龙。
魔法师能够做到的记录音像,巨龙甩出足量的金币也能够做到,甚至还要更好——魔法师可没有本事隔空记录。
“好了……我想这些应该足够了。”宁思索了片刻,将卷轴最后记录的一小段影像抹去,然后慢慢地合起了卷轴,在确认了魔纹依旧完好无误后,他拿着它走到一个闪着魔法光辉的法阵旁边,将它悬在法阵中心,接着双手一用力,将这支卷轴撕成两半。
几乎是下一刻,国王和卫兵的声音就从卷轴中传了出来。
“……国王陛下和公主殿下是串通好的……”
“……我是和自己的女儿有过默契……”
响亮的声音随着夜风飘荡,飘扬在整个王国的上方,除了被布置过隔音法阵的少数几处外,王国的每一个角落都回荡着国王那得意洋洋的声音——
“……我们这么干了已经有几百年了,甚至不只是我们,全大陆的贵族都是这么干的。不然你以为哪来的那么多掳掠公主的巨龙?”
纺线的少女抬起了头,拾麦的妇人挺直了腰,讨价还价的裁缝和顾客都闭上了嘴巴,就连屠夫都放下了手中光闪闪的刀。整片王国都陷入了难言的寂静里,连贪睡的猫咪都竖起了耳朵,静悄悄地听着国王与卫兵的对话。
而在宴会厅里的众人依旧对这一切惘然不知。国王固然没有在城堡外布置什么隔音阵法,但在那嘹亮的音乐声里,根本就没人能听清宴会厅外的声响。
尽管舞会中途被不长眼的卫兵所打断,但这小小的缺憾并不能影响到国王享受宴会的快活心情,他欣赏了一会儿贵族少女与贵妇人们优美的舞姿,又吃了好几串葡萄,在从自己情人捧着的酒杯里呷了一口酒、并且打了个充满酒精味儿的嗝后,国王心满意足地总结道:
“宴会!舞蹈!美酒!还有漂亮的年轻姑娘!与那些令人厌烦的平民们相比,这一切美妙的事物才是人生的真谛!”
国王的话音刚落,宴会厅外就隐隐传来了杂乱的叫喊和东西被砸碎的混乱声响。那声响初听时尚远,渐渐便向着宴会厅处逼来,沸腾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豪华奢侈的宴会大厅仿佛变成了一叶小舟,在狂乱的暴风雨中飘飘摇摇,音乐和舞步迟疑着停止了,人们慌张地互望,神色惊疑不定。
“怎么回事?”国王不悦地蹙起眉,威严地自座位之上起身踱下,正想要斥责慌乱的诸人,宴会厅门口沉重的橡木大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了,刚刚还模糊不清的呼喝声一下子变得清晰又响亮——
“国王下台!国王下台!国王下台!”
就像是大坝突然被人炸出了一块缺口,密密麻麻的人群从宴会厅外向着大门处涌来,国王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他将目光对准人群,看见了一张张充溢着愤怒的面孔。
“你……你们……这……这是……”国王像是突然间患上了口吃,没有人回答他的话,宴会厅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那些平民——衣衫褴褛、啃着黑面包、睡在稻草和泥地上的平民,现在看上去完全不像是国王记忆中恭顺的模样,他们的手里拿着草叉、石块和粗糙的弓箭,目光里满是愤怒的火焰。在这死一般的寂静里,他们无声地、沉默着向前走来,一寸寸将整座宴会厅淹没。
“你们这是要做什么……卫兵在哪里!卫兵!”
在令人胆寒的恐惧下,国王终于找回了自己的舌头,他用力捏紧了手中的酒杯,下意识地想要往后退去,却被人伸出手牢牢地抓住了胳膊。
“我们不需要一个骗子做国王——你这个和恶龙同流合污的混蛋。”
人群最前方的男子冷冷说,他的手上紧紧地握着一把粪叉。
……
“不……你是说,国王陛下被人用一把粪叉叉死了?!”
卫兵站在牢房里惊愕地看着来人,不敢相信事情竟会发生这样的转折。
他依然穿着那身锃亮的铠甲,但头上已然没有了头盔,那只头盔正被宁抱在怀里,两名雄壮的国王亲卫人事不省地倒在他的脚下。
“我想他并没有死,可能只是受了点轻伤。毕竟只要注意不被踩到,装死这种伎俩一向是很好用的。”宁说着,掂了掂手中的头盔,一下子砸掉了牢房门上挂着的铁锁:“嗯……这个还真是挺顺手的,不愧是大陆上最好的铁匠。”
他伸出手,把牢房里的卫兵拽了出来,并很快就注意到那张年轻漂亮的脸上此刻写满了迷茫。
“怎么了?是有什么觉得奇怪的地方吗?”宁温和地问,他拍了拍头盔,把它重新戴回了卫兵的头上。
“……国王为什么要假装被一把叉叉死?我是说……那毕竟是……粪叉?”扬下意识地扶了扶自己的头盔,然后才充满困惑地问宁。
宁示意他跟上自己,一边带着他往地牢外走去,一边看似十分公正地道:“我认为他当时并没有太多选择的余地。”
“有道理。”卫兵点点头,迅速地接受了这个答案。宁轻轻地笑了笑,问他:“你现在还生气吗?”
“生气?生什么气?”扬的脚步顿了顿,他思索片刻后,用力地摇了摇头:“不……我想我没什么好生气的,毕竟做错事的人已经得到了教训……从‘死掉’的那一刻开始,国王陛下就不可能再做国王了,对吗?”他询问似的看向宁,宁点点头,同意了他的判断:“是的,不止是他,我想这个国家的王室恐怕是要换人做了。”
宁轻声说着,不动声色地放慢了脚步,用眼角余光打量着扬,猜测他是否会问起公主的下落。
如果这个傻头傻脑的小子还惦记着公主……
他的眼睛稍稍眯了眯。
旁边的卫兵突然摘下头盔,呼出了一小口白气:“咦,怎么越来越冷了……我们没有走错方向吧?”他本!能地转头看宁。
“没有,这条路确实是通往地面的。”宁迅速收敛了杀气,脸不红心不跳地编造着谎言:“你会觉得冷是因为附近有冰窖,贵族们习惯冬天的时候挖冰储存在地下,这样夏天的时候才有冰用。”
“原来如此!”扬恍然大悟地点头,样子可爱得宁忍不住伸手揉了一下。
卫兵瞬间变成了一座穿着铠甲的雕像。
“扬……你怎么了?是不是突然发烧了?”宁停止了动作,担忧地看着卫兵:后者的脸颊已经红得几乎和头发一个颜色了。
“不……我只是……”扬吞吞吐吐地说,一时间居然忘记了“害羞”这个词该怎么拼,宁看了他一会儿,渐渐地微笑起来。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他了然地笑,在卫兵刚刚松了口气的时候,宁突然间低下头,亲了亲卫兵光洁的额心。
还没有等扬反应过来,宁的唇就从他的额心处离开了,转而落在了他的眼皮,脸颊,鼻尖,然后是……嘴唇。
卫兵略带惊慌地抬起眼,蓝色的眼睛和黑色的眼睛稍稍碰触,便仿佛下意识地黏在了一起。在这座简陋的石质走廊里、黑暗幽深的城堡地牢中,这个完全算不上浪漫,甚至离浪漫十万八千里远的地方,他们两人四目相对,然后便沉溺进了对方的眼中:一个栽入了蔚蓝大海,一个沉进了无边夜空。
就连空气也在这瞬间溢满了温柔。
不知道过了多久,宁率先移开了视线,他放开了卫兵的唇,转开目光,若无其事地接上了之前被打断的话题:“既然你现在不生气了的话,我有一件事情想和你说。”
“啊……嗯,什么事?”
不知道为什么,卫兵莫名其妙地有些脸红,但在下一刻,从宁口中说出的话就让他脸上的那点红晕立刻消失了。
宁说:“其实,我就是那只被国王雇佣来的巨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