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惘局——烟雨旧梦无处寻》佛珠爷爷

8、【八】

　　垂拱殿荒诞的一幕暴露的比如烟预想的要早。
　　皇帝不知从哪里听到风声，匆匆驾临垂拱阁，正撞见太子轻薄如烟的一幕。自然气急，对着太子大吼了三个滚字。
　　如烟本以为太子走后，皇帝会秘密处死她，却不料皇帝只是命人去请德妃。
　　如烟忽然觉得怕极了。皇帝不用问责，便料定此事与德妃有所关联，可见其心偏私，只怕此事终究要牵连到子陵了。
　　德妃来到时，皇帝的气仿佛已经消了大半，甚至还免了德妃的礼。
　　德妃在看到跪在一旁的如烟时，明显有一瞬的愕然，随即一言不发地走到她身边，拾起跌落在一旁的白玉莲花冠，重新为她拢好头发，束好发冠。
　　做完这一切，德妃转身盈盈下拜，对皇帝说：“陛下，子陵做出如此悖逆之事，是臣妾教子无方。然而事关太子声誉，不得不投鼠忌器，还请陛下将此女交回给臣妾管教。”
　　皇帝不无讥讽地道：“如果只为太子白日宣淫这种小事，也不敢劳烦他‘母妃’特地赶来垂拱阁。左棠，你知道子陵今日早朝时都做了些什么吗？”
　　德妃道：“臣妾不敢过问朝堂政务。”
　　皇帝与德妃说话的语气都很平静。
　　如多年老友松下对弈。
　　然而下一瞬间，皇帝忽然将手边青花矾红彩瓷杯砸向德妃。德妃只微微一侧身，那杯子便重重跌落在地，碎的触目惊心。
　　伴随着茶杯清脆的碎裂是皇帝颤抖的咆哮：“你们都给朕滚出去。”
　　话音一落，几位内侍片刻也不敢逗留，挟了跪在一旁的如烟匆匆离去。
　　如烟自幼习武，耳力过人。出门之后，仍听见垂拱阁内二人话语。
　　“左棠，你的好手段。想逼朕废太子、废皇后有得是法子，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臣妾大费周章？怎么比得过陛下，为杀一个孤女，先是弄出个大国师之职，又挑起窥垣观同门之争，借刀杀人？”
　　一轮针锋相对的问答，令如烟如堕迷雾。
　　从天璇子到如烟，皆源自于窥垣观礼宗与兵宗之争。
　　那一年，如烟十三岁。
　　无辜卷入派内斗争，直至被逐出师门，如丧家之犬一般，终日惶惶，躲避礼宗长老追杀。
　　最终，是德妃的人找到了她，将她带回皇宫。
　　德妃为她改名如烟，嘱她一生不许再提起旧事，可保一世无虞。
　　如烟不明白，君要臣死，只需一道旨意即可。皇帝为何要大费周章，先是委任师尊大国师之职，又再挑起窥垣观同门之争？
　　然而皇帝接下来的话，将一切谜底揭开——为何皇帝要杀她，为何德妃要救她。

　　皇帝对德妃说：“这些年你把她藏在朕的眼皮子底下，为的就是今日来报复朕吧？”
　　德妃自嘲地回应：“臣妾说不是，陛下信么？”
　　皇帝对此不置可否，质问德妃：“那你以为，朕会让陈庶人的外孙坐这江山吗？”
　　德妃平静地回答：“她只不过一介孤女，何德何能，堪配侍奉太子枕席？陛下怕陈庶人遗孤回头报复，未免也太过杞人忧天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