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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溱湖巨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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溱湖烟雾飘渺,远远的湖面上飘着黑点儿的行船,山峦拥在湖泊边,像仙境里的画面,这浪渡却是一个不同的地方,也许是地势呈微曲的弧形,风浪便特别大,翻滚的白浪如硕大的云朵冲上岸头,卷曲汹涌,气势恢宏。
苏小难在浪渡左等右等却并不见人,她想是不是时辰不对,拿起星音螺想问问他,可又放下了,竟是执拗不过内心的不安。
她正郁闷时,却见渡浪前面的坡道上骑来一匹马,她紧张地张眼望去,却见马背上坐着的是宝溪,宝溪仍然是一身墨绿色的纱裙,在风里烈烈飞舞。
苏小难想,看来蓝乡安也叫了宝溪一起来了。哪知道,马儿未到,宝溪已从马背上腾空飞起,举剑飞到自己身前,苏小难还未会意,只见宝溪一剑抵住了她的咽喉。
周边尽是惊涛拍岸的声音,湖风吹在宝溪的脸上,她的头发有些乱,眼睛却注了水晶似的亮:“苏小难,你为什么不躲?”
苏小难说:“你是要来还我一剑?”
宝溪笑了:“求你了,还这么傻,那一剑是我故意卖给你的,你什么时候能聪明点,真不晓得你是天生的傻,还是,装得累不累,你看你,多可怜的一张脸,人见人爱,可是偏偏我不喜欢。”
苏小难有些不解:“宝溪姐姐,你明明是因我受了伤,你要想还我一剑,我也绝无怨言。”
宝溪的笑声中爬出一丝无奈和凄厉:“求求你,不要再这样可怜兮兮,你就一点也不喜欢蓝乡安?你看见他牵着我的手,呵护我,你心里就不难受吗,你永远是个木头吗?”
苏小难当然难受,她的脸上浮现出伤心和忧郁。“小难是个穷苦孩子,你若和他在一起,小难也会真心真意地祝福你们。”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红润不堪。
宝溪也察觉出来了,冷笑着说:“我真以为你是木头心肠呢,可是你不明白啊,蓝乡安喜欢你,他不喜欢我,我和他青梅竹马十几年的感情,他现在连看我一眼都嫌多余。”
苏小难对宝溪的遭遇感到忧伤,又对蓝乡安喜欢自己感到喜悦,脸上的表情是喜中带忧。
宝溪问:“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苏小难睁着好似懵懂的眼睛,不知如何回答。
宝溪淡淡地说:“想必你是不会告诉我答案了,那我就来告诉你。小难妹妹,你也享受了他太多的爱护了,这一年时间,比起他对我的十几年都要幸福吧,你也该知足了,你看看你背后的波涛,只要你纵身一跳,这世界上的事情,就都扯平了,你宝溪姐姐我也不会觉得不公,我仍然每月给你祭香,将你当成亲姐妹怀念,你不觉得这样最好吗?”
苏小难听着背后的波涛汹涌,身上吓得一沉,她忽然想到要跳下去,竟然有无穷的恐惧爬上心头,她呼吸急促,胸脯跌宕起伏,烈烈的湖风几乎将她的衣袂吹断。
可宝溪的剑指着她的咽喉,一步步地紧逼她,她也一步步地向后退。
很快,她就退到了最边缘,只要再退一步,整个人就成为大湖里的一捧泥沙。
波涛拍岸时,溅起的湖水已将她的裙子溅湿,她额头上的汗珠豆子般地往下滑落。
宝溪冷冷发笑:“妹妹,生死也不过一个意念,你跳下去,这意念也就跳下去了,在水里面,和睡在被衾里有什么区别呢,你安安心心地去,比活在这尘世受情苦不是好多了吗,人一辈子又能活多久,多活几年无非就是多受几分罪,少活几年又有什么关系,乖啊,听姐姐一句话,多简单的事情是不是,乖啊,来,姐姐看着你跳下去。”
苏小难怕得冷汗涔涔,痛苦着发颤,她苍白的脑海里闪现出蓝乡安丰姿的身影,娘亲婉然的面容,这一切令她更加痛苦惶乱,她的眼睛里浮现连连的哀求。
宝溪的声音更大了,她似笑非笑,似哭非哭,似要压过波涛的声响:“从今以后,我就代替你,好好照顾你的乡安哥哥,小难,姐姐会一生一世对他好,绝不会辜负你的。来啊,你看你汗流了这么多,姐姐心疼你,替你先脱几件衣服。”跟着用剑划开了她的领子,她的脖巾,白乳的纱巾随风飘去。
宝溪吓了一跳,她看见她脖子上青淋淋的鳞片,比蛇鳞还恐怖,她的脸色僵了。
就在这时,苏小难的身后,波涛汹涌的湖水中窜出一头巨蟒,那蟒蛇足有木盆那么粗,蜿蜒着身子伸出苏小难的头顶,火红的信子对着宝溪吞吐。宝溪吓出魂魄,眼睛一白,晕了过去。
苏小难只感觉被巨大的阴影压顶,一股腥味扑鼻,湖水倾盆而泻浇灌她的全身,哪里知道身后钻出了什么,等她回头一看,那巨蟒已经落回湖中,只见惊天的巨响,湖面飞起三丈高的浪花。
苏小难慌忙抱起宝溪,幸好宝溪身子轻,她急匆匆往远处的马儿跑去,宝溪前些日子受了伤,今天又受了惊吓,苏小难深深替她担忧。
苏小难将宝溪扶上马背,坐在她身后,护着她往蓝府跑。路上的时候,她仍不忘母亲的嘱咐,割了一块腰纱将脖子缠起来。
赶到蓝府,家丁将宝溪抬回厢房,苏小难才松出一口气,她真希望宝溪不要出什么事情,她这一担心,前面在浪渡发生的事情,就好像忘了一大半。
蓝夫人和樊禺紧张地往宝溪的厢房去,大夫也被轿子急急忙忙地抬进蓝府,这下子蓝府又忙得不可开交。
很快宝溪醒了,这次与往日不同,她眼一睁开,就惊恐地大喊大叫:“妖怪,妖怪,快让我走,我要回家,我要回家。”一边叫喊,一边往床下爬。
樊禺按着她,蓝夫人伤心落泪:“谁是妖怪啊,怎么说胡话了?”
宝溪睁着恐惧的眼睛说:“谁啊,谁啊,苏小难啊,她是大蛇精,放我走,姨妈,放我走,我怕。”
蓝夫人将她的头按进自己的怀里,拍打着她的背脊说:“别怕别怕,这世上哪里有什么妖怪,我儿别怕。”
宝溪忽然从她怀里挣开,惊恐万分:“我亲眼所见,姨妈,求你让我回家,她要吃人,我什么都不要了,什么都不要了还不行吗,我让给她,什么都让给她。”
蓝夫人疼心地抹眼泪,虽然对宝溪的话半信半疑,却真正地痛恨苏小难,想立即要她去死。
蓝乡安听说宝溪疯了,也想来看看她,可宝溪大喊大叫不要见他,他也只好作罢。
宝溪的叫声喊破了蓝府:“我要回家,放我走,放我走。”
蓝夫人疼心,叫了王管家说:“明日将宝溪送回家去吧,是我对不起她,没有好好保护她,替我将信捎给我妹妹,叫她好生照顾宝溪,她受的罪过,我一定会替她还的。”
王管家诺诺称是,退了下去。
车轮滚动,蓝乡安望着踽踽而行的马车,心里也失落不已。
樊禺在厢房里义愤填膺地说:“姐姐,这妖精再不除去,我们蓝府要遭受多少罪孽。”
蓝夫人说:“你姐夫什么时候回来?”
樊禺说:“按照行程,估摸是下个月,但是也没有一个准信。”
蓝夫人说:“我遭受多少罪倒也无妨,我最心疼的是宝溪这丫头,来府里才几个月,又是伤了,又是疯了。”
这时候丫鬟在门外问话:“夫人,紫竹求见。”
蓝夫人想,紫竹怎么来了,她不是安插在苏女子旁边的小丫鬟吗,她一来,说不定有什么重要事情,就回了声:“叫她进来吧。”
门开了,紫竹慌慌张张地走进了,仆伏在地上,可看见樊禺在,又不敢开口,夫人说:“都是自家人,有话就说吧。”
紫竹哭着嗓子说:“夫人,你可知道,我这几个月是怎么度过的,我日日煎熬,夜夜难眠,请夫人放我一马,将我调出东四厢吧。
樊禺问:“出了什么事情,哭哭啼啼的?”
紫竹睁着恐惧的眼睛说:“夫人,我发现一件奇事,也不是,是一件恐怖的事情。”
夫人和樊禺都惊诧起来,但脸上却并未显出很大波澜,紫竹说:“我数月前在醉湖池追苏家女儿,却不料看见她脖子里有一张蛇鳞片,好生恐怖,和大蟒蛇一般,我日日做噩梦,寝食不安。”
夫人和樊禺几乎同时脱口而出:“蛇鳞?”
紫竹惊恐地说:“千真万确,青蛇鳞,简直太可怕了,乞求夫人开恩,让我离开东四厢,我做什么都可以。”
樊禺疼恨地说:“这还了得。她真是一个妖孽,如今留在府里,就是祸害全家,难怪我前些日子遇到一个道士,说我家有怨气,我问他哪里有怨气,他便说静观其变,我还骂了他,现在看来这一点都不假。”
夫人叫紫竹先下去,不要将此事张扬出去,也好生服侍苏氏母女,回头就将她调离走。紫竹连声感谢地退出房门。
夫人说:“我去灵谷寺请愿求福,高僧说我家今年有劫,需祛除邪逆,照这般说法。再说,我家宝溪受了这般大罪,我们要坐视不理,岂不凉了她的心。这妖孽留不得。”
樊禺说:“请姐姐示下,是杀还是留?”
夫人说:“杀不得,要杀也要等老爷回来杀,先想个法子治她罪,不能兴无名之师。”
樊禺说:“如何治罪?”
夫人将樊禺唤到耳旁小声耳语了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