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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金川河龙 ...

  •   引子

      那是一如鸿鹄般清丽的眼神,仔细看她,白瓷的上裳下裙,绣着金丝云雀,红口朱足,置于万花丛中,腰间一抹墨纱,仿若隔断云山的烟雾。

      金川河的龙三太子第一眼看见苏家女子,就喜欢上了她。

      他精心打扮成一个富贵人家翩翩如玉的公子,羽扇纶巾,在绿竹猗猗的陌道上,向她问安:“苏姑娘,我乃是南京府尹的侄子,我特来向你表达我的心意,希望今生,能娶得像你这样如花的女子。”

      苏女子作揖说:“谢谢公子的眷顾,我只是一个贫民女子,已有青梅竹马的未婚夫婿。”

      龙三太子落寞地望着她离开,直到她像余晖一般绝尘而去。

      龙三太子没有死心,他想尽了一切办法,只为得到苏女子的一眼眷顾,但苏女子一次次的冷漠令他伤心不已。他起了杀死苏女子夫君的恶念。

      但这一切都被苏女子识破了,她正言厉色地告诉他:“就算你杀了他,你也得不到我的心,我就像死人一样永远咒怨你。”

      龙三太子大笑而去,一颗人心为什么这么坚固,要拿什么才能换得来,这颗微弱如草,坚硬如铁的心脏。那么赌一睹全城人的性命吧,就算你有铁石心肠,你难道还不乖乖就范么。

      龙三太子像洪水决堤冲坏了那颗龙头,他飞到南京城上呼风唤雨,口中大喊:“玉娘,如果你不答应我,这全城人都将为你陪葬。”

      雨箭之上,乌云之间,是一对硕大无比的血火金睛,连绵山脊般的巨身青龙来回穿梭,他遍身龙鳞闪着金光,像阳光一样耀眼刺目。

      他声嘶力竭地喊,喊得嗓子都燃烧了,只得用磅礴大雨去浇灌这团猖狂的火焰。

      可是南京城没有任何应答,他才恍然大悟,苏女子和他的夫君早已逃走了,他们去了一个遥远的地方,要带上家业隐居到世外桃园。

      他不甘心,他痛恨的眼泪布满双颊,泪水瞬间化成了倾盆大雨,涌向了南京城里。

      眼看着环绕南京城的秦淮河和金川河就要决堤,要淹死大地上的无数百姓,洪武皇帝朱元璋发起了筑堤令,官民皆兵,才免遭了这场祸乱。

      金川龙王将龙三太子捉回龙宫后,上天入地疏通关系。金川龙王以为雨过天晴浑然无事,但怎奈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隐居青田的刘基一眼识破了天机,将一纸梦状告到天庭。

      天庭震怒,派天兵下界捉拿龙三太子问斩。刘基也因通灵天庭,元气大伤,一病不起,又被奸臣胡惟庸指使为通了天气,要做皇帝。朱元璋一怒之下剥夺了刘基的功勋,不久刘基就忧愤而死。

      天兵到了龙宫,缉拿了龙三太子,将他用金丝蟒筋绑在天庭柱上,龙三太子忧郁地望着大地,那是云层缥缈下的九州,他的目光仍然在搜寻那个深爱的苏氏女子。

      他似乎看到了,他彻夜思念的人儿正在一个马车里与他的未婚夫君缠缠绵绵,他的眼睛里是一团无法熄灭的火焰,因为她,那个楚楚动人梨花带雨的女人,他做了一件病民害国,自掘坟墓的事情。

      龙三太子笑了,笑得凄厉悲惨,他爱她可以丢掉性命,他恨她可以毁掉九州。

      但此刻,他却只有无穷无尽绵绵无期的恨,那是天帝倏忽也不能用斧头劈开的混沌,那是风皇女娲也不能用五色石弥补的天阙。

      他望着飘渺的九州悲愤欲绝,一颗颗眼泪往下面掉,在九州上,他的眼泪像房子大的冰雹砸下去,一时间毁掉了多少生灵。

      就在此时,天庭的斧钺手,像切萝卜一样将他的头颅砍了下去。

      正文

      在一条青色漫漫的小道上,苏女子和她的丈夫苏平从南京城逃难出来之后,一直向南进发。

      他们的马车开始是由三个仆人轮流把持,后来因为路途艰苦,只剩下一个老实一些的仆人。

      三月份,正是桃花盛开,草长莺飞的季节,可是由于多年战争,大明又才初建,这一路上竟是赤地千里,饿殍遍野,沿路乞讨求生的野人,号寒啼饥枯瘦干瘪的妇孺老少,无处不是的累累白骨,被秃鹰啄得遍地狼藉的脑目肝肠,仿佛是人间炼狱。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到了什么地方,只觉得天气变凉,荒山居多,逃荒的人也越来越少。

      苏女子和苏平本打算继续努力一下,和逃难的人一起度过前面的山头,求得一线生机。

      可不巧的是,苏女子怀孕了,肚子隆起,她辛苦地瞒着丈夫,一是怕耽误行程,二是怕连累他,但肚子越来越大,显然再也瞒不住。苏平知道后是高兴,但大多是忧愁,不过他表现了全部的高兴。

      可喜的是他们还有一个丫鬟,这个丫鬟叫彩棉,是苏女子多年的侍从,一直跟随苏女子照顾她,这个时候起了偌大的作用。

      由于有了孕身,行路越来越困难,稍微陡峭一些的路程便不能行走。这一切令苏女子落下了痛恨的泪水,她不是痛恨自己的命运,而是痛恨自己没心没肺,牵连了丈夫和丫鬟。

      她对苏平说:“你知道吗?如果我和龙三太子结为夫妻,也许你就不用和我受这么大的苦难。你可以找个更好的妻子,生一堆儿女,侍奉自己。可如今我们生死难料,前路未知。”

      苏平用大手掌捧住她的嘴巴,安慰她说:“夫人,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我们经历这一切,并不是你一人的选择,是因为我,我太心疼你了,我日日夜夜害怕失去你。你一定不知道,每当南京城出现阴云,我就以为他要来了,我心里绞痛难过,怕你一旦弃我而去,我是否还有活着的勇气。”

      苏平说着说着就眼睛红润,苏女子是个弱女子,早已泪流满面。

      他们在月光如水的夜晚,相拥而泣,这一幕让不谙世事却纯情初开的彩棉也哭成了雨帘。

      苏女子抱着苏平,对他说了一句悄悄话,她说:“苏平,我们将孩子打掉吧。”

      苏平吓了一跳:“什么?”

      苏女子说:“现在,我们什么也没有,你和彩棉整天饿着肚子,却要给我找吃的,喂养我肚中的孩儿,如果他还有一点点怜悯的话,一定不愿意看到他的父亲变成这个样子。”

      她摸着苏平瘦骨嶙峋的脸颊,那已经是凹成了洼地的骨架子,他披头散发,脸面漆黑,已经一个多月没填饱肚子和洗洗脸了,像一个瘦猴子一样。

      可是想一想自己呢,也好不到哪里去,她发现彩棉也是蓬头垢面,如果不是认识她,真以为是肮脏的小男孩。

      苏女子想通过抚摸苏平的脸颊来令他平静,答应自己的愿望,可是苏平怎么可能答应她,这一切经历的太不容易,这个孩子就像是他们唯一的寄托,要将他们唯一的寄托亲手毁灭他做不到。

      苏平是个郎中,他平生悬壶济世,但医术却谈不上十分高明,打掉孩子要冒着一尸两命的风险。他表情激动,将苏女子的手从脸上拿下来,饿了这么多天,他力气还是那么沉,他说:“不可能,除非让我死。”

      苏平说完这句话,苏女子就再也无话可说,这也许就是宿命吧。苏女子咳嗽了几下,苏平紧张地将衣服脱下来给她披上,苏女子推掉,又被苏平挡了回去。

      这些时日,也不知怎的,天空出现大片的阴翳,平白无故,白日忽然变得灰暗,苏女子只觉自己腹中隐隐作疼,才五个月,不可能要出生,只是隐疼难受。

      这日傍晚本是白月当空,只见山谷里黑了下来,紧接着是轰轰隆隆的呼啸声,还带着嘶吼,忽然只见一头乌龙,从山谷里飞下,眼睛是黑乎乎的洞,深陷得要吃了人一般。

      它张开了乌黑大嘴,露出狰狞的利齿,痛心绝望地朝苏女子嘶喊:“我要你子子孙孙,世世代代,遭受人心的摧残,情魔的毁灭!”乱石飞舞,顷刻间就将苏女子吞噬。

      苏女子哭喊:“不要,不要三公子!”

      “玉娘,玉娘!”忽然传来苏平的声音,苏女子恍然醒了过来,才觉是个噩梦。苏平看见她浑身湿透,双眼惊恐,不断地安慰她,说这一切很快就过去了,抱着她让她不要怕。

      过了些日子,逃荒的人当中走来了一个游方僧人,那游方僧人拄着木禅杖,袈裟悬鹑百结,破成了漏筛,僧鞋也露出几个趾头,像几个秃顶小和尚趴在地上行走一般。

      他也不四处寻觅食物,而是直奔苏女子而来,只见他脸色惊异,浓眉锁死,奇道:“施主一脸怨气!这样的厚重,可从未见过。”

      苏平微微一怔:“大师,我和夫人虽然贫困,路途艰辛,但并无怨言,更无怨怼,何来怨气?”苏女子朝苏平望了一眼,眼神中透露着对他的肯定。

      僧人将苏女子上下打量了一番,迟疑了片刻说:“你这肚中的孩儿,有几个月了?”

      苏平说:“快五个月了。”

      僧人叹息一声说:“打掉吧。”

      僧人说罢,还郑重说了一句:“我有一些针灸的医术,能保母亲平安无恙。”

      彩棉心急嘴快,骂这个僧人说:“你这和尚,是不是疯子,平白无故叫人打掉孩子。滚,快滚开。”

      僧人徐徐说:“贫僧虽无法力,也无神通,只以前学了一些相人识物的本事,你腹中胎儿,本是锦绣凤胎,十分难得,只是可惜,她怨气太深,贫僧直觉畏惧可怕,她将来必然给世间带来无端的祸害,造一善生万善,造一孽不可活,阿弥陀佛。”

      彩棉说:“你这妖僧,真是吃人不吐骨头,哪里学来的道理,佛家不是讲,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吗,你还要叫人杀人!”彩棉是苏女子一手教养出来的丫鬟,跟了苏女子七八年,生得心灵手巧,嘴皮子也忒利索。

      僧人作揖又念了声“阿弥陀佛”。

      彩棉说:“我看你只会念阿弥陀佛。”

      苏女子说:“不得无礼。大师,我们素来无怨,往来无仇,何必说出这番伤人心肝的狠话呢。”说着说着苏女子眼睛有些湿润了,苏平慌忙替她拭泪。

      僧人的脸色转而无奈,叹了口气:“施主,我也不强求你,你听也罢不听也罢,就当我无心之过,随口一说。”又从怀里掏出一件暗红的玉石来,说道,“我这有块璇玑玉,又名百善石,携玉者能生百善,或许能化解这怨恨,今送给你腹中孩儿吧。”

      彩棉脱出而出:“和尚,谁要你的劳什子,我们不稀罕。”

      彩棉本来还想驳他,被苏女子的眼神制止了,苏女子说:“大师,这物品太贵重,我们实在不能收。”

      僧人说:“若不收,贫僧只好履行先前的话了。”

      话说到这份上,苏女子只得收下,也行了个佛礼说:“那玉娘多谢大师。”

      那和尚走了后,彩棉又说了些难听的话: “这疯和尚是不是秃瓜子里长虫子了,真叫人烦。”

      苏平笑了一下:“你骂人都不带脏字了,谁教的。”

      彩棉懒懒地调皮:“你说谁,还不是你貌美如花的娘子,我肃然生敬的夫人。”

      苏女子故作怒说:“你嘴皮子怎么这么贫,我哪里教的会。”

      三人说说话,又向前行走了一段路,却似到不了头一般,也不见一座人住的城市,他们还想往回返,但怎奈山高路远,最要紧是找到生存之地。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金川河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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