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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一块璞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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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将收纳在床头柜中的“江南旅游”报抽出来,摊开。报纸的中心有一张久远的报纸,很小,有些陈旧。那小报上简要地说了一个女子殉情的新闻,周边是新近花花绿绿的图文描述,这是个凄美的爱情故事,叫做《爱情的眼泪 》:
这趟旅行让人感到很是疲惫,没完没了地坐车,人在车上颠荡,呆板的表情也随地之机械地晃荡着。
导游见状,拍拍手说道:“朋友们,听我向大家说说一块玉的故事,发生在当地的一个真实的故事。” 这块玉的名字叫“爱情的眼泪”。
故事回到□□年代,一位女孩年少时父母双双被批斗致死,环境的突变,使她的性恪变得很内向。
有一天几位上海知青下放来到这个山村。年青人白天一起干农伙,晚上一起聊天谈理想,为这位女孩排忧解难,有一位青年总是笑而不语地看着她。
有一次小伙子发高烧下不了地,生产队长派女孩去照顾他,不想在他的床头枕头下掉落一幅画,画中清秀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这位女孩。
这位小伙子是位没有名气的画家,在那个年代,两颗孤寂的心灵就这样相互依存,靠在了一起。
78年恢复了高考,小伙子考上了美术学院,回到了上海。临走的那个夜晚,小伙子一再地叮嘱那女孩:“你一定要等我回来娶你,一定。”
那个分别让人揪心地疼,女孩送给小伙子一块玉,“这一块玉就是我,戴上它吧,到了上海你就不会寂寞了,我会等你的。”然而事情往往是甜蜜的开端,悲惨的结局。
女孩子日日在村口等,为了那句承诺,蓬头垢面,少言寡语,更让她不安的是肚子渐渐凸起,现实让她很绝望。
那么海誓山盟的他,人间蒸发了?不,开始他并没有忘记在那个遥远的山村有个女孩在等他学业有成而归。
可当教授的女儿看上他,并和他一起赴美国留学,他为事业颠狂兴奋之余全然想不起最初的承诺。事情发展的很自然,他和教授的女儿结婚生子,在美国定居下来,他的名气也愈来愈大。
当事业到了颠峰,他才发现自己多年在事业上的打拼已耗尽他全身心的精力,他如枯木般,终于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妻儿照旧很忙,花钱雇人陪他。这时候他想了年青时的她在床边照顾他的情景……
儿子拗不过父亲的央求,父亲一定要到中国一趟,说是找一位老朋友。久经辗转,2在这小山村,他和她终于见面了,只是她早已不在人世了,村里的说,女人生了小孩,那小孩因是早产,不久就夭折了。
女人的墓前,男人泣不成声,他颤抖地从怀里掏出那块玉,岁月无情,那玉依然晶莹剔透,可女人已灰飞烟灭。
在整理女人的遗物时,发现了许多的信,最后一封这样写到“当我不在人世,化为灰烬时,请不要来上坟,不要打破你平静的生活。还记得我们一起看书的情景吗?有多少甜蜜无言的快乐。我离去了,我的样子一定会在你的心中浮现,你会想起我的,你一定会流泪的,你啊 ,我的爱人,那玉就是我们的眼泪……”
从此男人失踪,无处可寻。故事讲完了。车上的女人们都泣不成声……
合上报纸,母亲简单扼要地说了几句话:“人都死了这么久了,是跳崖死的。现在的人何必旧事重提,让我们活着的人难受。”
小蔓都不忍听下去,她不想去品味久远时光的伤痛,她心想,姑姑活着的时候会有多么痛苦,小蔓的心突然很痛,有一种被毛巾绞着的疼痛,她害怕眼泪会不争气地流下来,她背过身揉了揉眼睛,她想,不能让妈妈看见她现在的心情,有多么地糟糕。
由姑姑自然想到自己的父亲,离家快二十年了,是活是死没个音讯。往事故人,不堪的记忆无异于在揭开母亲的陈年伤疤,母亲自然而然地会想到父亲。
小蔓想到这里,借故上街去买些水果。外面阳光很灿烂,如明媚的笑魇,可忽然之间仿佛被云翳遮住,来往的行人模糊了起来,树影也模糊了起来。
原来是小蔓的眼眶里盛满了太多的泪水,汪汪如海,她紧紧地抿着嘴唇,强忍着心中的痛苦和压抑,为什么姑姑的命运是如些的凄惨?为什么爸爸如此地绝情,不告而别,音讯全无?
恨命运,恨老天,为什么没有让我生在幸福的家庭?恨父亲的离去没有原因,没有只言片语,这么多年哪怕托人捎一句话也行,不要让家里的三位至亲的女人等你回家。
这么多年了,小蔓害怕年三十的爆竹响起,害怕大年初一家乡的习俗要家中的男人打开家的大门。有时候,她想,如果在街上遇到父亲,他还认识她这个女儿吗?如果父亲回到了家,第一句话我又该说什么?
女人视爱为命,像姑姑这样痴情到忧郁而死,女人又视爱为等待,像妈妈这样苦苦地守着这个谜,等男人回来的一天,索要一个答案,而如今的我又该何去何从,她在风中苦苦地寻找着答案,志成的家庭虽然不是什么官场人家,可他的家庭是本市赫赫有名的生意人家。
她的思维是跳跃性地,忽然又想起和霄剑在江边分手的交谈,他对她是多么地蔑视,“从今以后,我们就是陌路人,我从来就不认识你。”
她和霄剑偶尔在街上成双成对地闲逛时,会听到别人的的窃窃私语,她知道她是别人眼里的灰姑娘,她想如果和志成在一起,她又是那位快穿上水晶鞋的灰姑娘,她不敢想下去,满脑子被人们奚落的话塞满,她好像看见那些大大小小的嘴巴嘚叭嘚叭地冒着唾沫星子,将她淹没,她想挣扎,可是身体很沉,疲软的没有一丝气力。
她发了疯地奔跑了起来,没有目的地,撒开两腿,不顾一切地往前跑,淡绿色的裙子像一片春天初来乍到的绿叶随着风往前飞,又像寻不着根的落叶,伤心地,歇斯底里地狂舞着,她终于来到江堤边,一个无人的角落,停了下来。
小蔓蹲下身体,紧紧地抱着头,眼泪像坏了闸门的水龙头,酸酸咸咸地流个不停,旁边的滔滔江水为她伴奏呜咽。
时间在哭泣中流淌,不自不觉中月亮悄悄地爬上了天空,静静地望着小蔓。小蔓感到有些凉意,她起身用手背抹干了泪水,心里暗骂着自己,哭有什么用,哭只是哭给自己看的,别人会有谁爱看你哭的样子。
风中,想到自己的丑娃还在霄剑的房中,可能已被他扔在垃圾桶中。小蔓有些悔恼起来,我这是怎么了,干嘛又想起丑娃,又想起霄剑来,我不想活在他的回忆之中,我不能活在冯霄剑的影子之下。
要改变现状的可能就是嫁给周志成,可是志成他是不是铁了心要娶她,她没有这个自信,因为男人的心说变就变,没有拿到那盖了章的红本本,说什么都是空话。
小蔓觉得自己的恋爱如同一场搏奕,她的泪珠又滚了不来,她用手指尖抿住眼皮不让泪珠再滴落下来,这时忽然听见有个男性的声音唤着她的名字,她心里凿实吃了一惊,不过她并没有循声而望,也没有挪步。
此时的她整个人仿佛都是用石头做的,冷冷的,硬硬的,等着有人来温暖她,给她开心地生活下去的理由和勇气。
男性的声音越来越近,脚步声也越来越重,她分明已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那衣裤在行动中窸窸窣窣的声音,来的不是别人,是风尘仆仆的志成。
月光下,志成依稀可见小蔓惨白无华的脸和伤心的泪眼。志成用手捏了捏小蔓哭得红通通的鼻子,问道“怎么了,你让我好找呀,到了你家,你妈说你心情不好,要我多照顾你,她明天要回老家去了,究竟怎么了?”
小蔓抬起头,双眼望着志成的眼:“我也不知是为了什么,一下子变成了林黛玉,我害怕你不要我了,看到同学发来的请柬,我都有些妒忌起来,我想嫁给你。”
志成听了小蔓的表白,一时无语,不知是被怔住了还是太过兴奋。
小蔓一只脚尖碾着江边的石子,而后,缓缓她将身体向上提,用双手勾住志成的脖子,将轻曼的身体贴近志成的胸膛,她轻声软语地说道:“你爱我吗?”
小蔓今天主动进攻,让志成有些猝手不及:“这个问题还需要问吗?傻瓜。”
志成用鼻尖蹭了蹭小蔓的鼻头,微笑着,小蔓抬着头,凝视着对方的眼,一刻也不想放松。
志成将小蔓的腰搂得更紧了,他读着她的惶恐不安的眼神,了解着她没有安全感的心理,他将她冰凉的小手握在手里缓缓地贴在脸上,另一只手指着身边湍湍的河流,说道:“如果哪一天我不再爱你了,我就被这河里的水鬼捉了去。”
“呸,呸,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话,小心从这水草里真的跳出个什么妖魔鬼怪来。”小蔓娇嗔道。
“吓着你了?你是个胆小的人,亏你还在医院上班,幸亏护士大学没上成,不然的话叫你去上夜班如何了得。”志成嘲笑着她,
“是啊,有些事真是阴差阳错,我其实是不适合做护士的,听文宣说过病房里的每一张床上都有个鬼魂,所以他都是全身心地对待每一个病人,当哪个病人的病无力回天时,他都要合掌默默地祈祷。”小蔓将脸靠在志成的胸上。
“是啊,文宣是个心地善良的人,不过,我不想你投入我的怀抱说着其它男人的名字。”志成半开着玩笑,
小蔓扑哧地一笑:“你在说什么呀,说文宣也不行?你和文宣是同班同学,又是铁哥们,你真小气……”小蔓话到嘴边又缩了回去。
志成惘若未闻,他温柔的唇像一块磁铁一样地吸着小蔓的唇,小蔓有一种快被窒息的感受,终于志成停止了热吻:“刚才你说什么……反正你不能离开我。”
小蔓害怕恋爱再一次被否定,所以她吱吱唔唔道:“我心里想,你带我见你的爸妈,怎样?经过大人同意我们再继续交往,这样比较好。”
想想身边的好友李伊萍也快做新娘子了,而她梅小蔓已经做了他人的多次伴娘,最重要她已经承受不起再一次的伤害,恋爱越久的人越难突围出失恋的沼泽地。
她从来未曾想过,曾经最熟悉的陌生人过了若干年的风风雨雨,依然再一次卷土重来将她好不留情地带入了沼泽地。
命运有时候就这样地让凡人琢磨不透,想逃也逃不掉,想躲也躲不掉。
“到我家,真的?我妈早就念念叨叨地想见你,就在明天,我一天也等不了。”志成激动地跳了起来,他就是这样简单的人,可能在幸福家庭长大的孩子会单纯得多。
江边的风,见证了两个年轻人温暖的恋爱。也在大约一年前的时间里,也看见了这位女孩和霄剑的甜蜜相拥和虐虐的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