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是永远的芒星》蓦亦长安劫

1、第 1 章

　　           
　　     漫天繁星的夜,我想起了你,远在异国他乡的你。记得也是这样的夜晚,你望着星空,似喃似问:小妹,你相信我能……从毫无光泽的星尘变成……熠熠生辉的芒星吗我一直奉你为我的守护神,无所不能的神,很坚定地点头。你笑了:这世上也只有你这般信任我。我看着你笑着笑着眼角就沁出了晶莹的泪。那一年,你初中,我小学。
　　     后来我才知道,你在初中的遭遇,令我痛心泪流。我爱你甚于爱我自己。
　　                     
　　     夏日炎炎的一天,你升上初中,因优异的成绩,被安在重点班。这本该是喜事,却促就你一生的梦魇,睡着睡着都能哭醒。报到是我陪你一起去,班主任鼻梁挂着金边眼镜,笑眼咪咪,和蔼可亲得就像上帝。她看着你的右脸颊,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先天不足,隐性也好显性也罢,不用在意。我看到其他家长鼓掌称好,而你慢慢把手放下,露出蔓延到耳垂下方的多余毛发,眼睛迸发惊喜的光彩,黝黑的脸皮微微发红。
　　      回去你跟我说:很庆幸遇上这样的老师!当时小小的我不懂你哪来的感慨,为什么感慨过了好多年,我才懂得你的自卑与惶恐。贫穷的困窘与先天性的外貌缺陷,是横亘在你心里的一道伤。
　　     初中不比生源寂寥的农村小学,来自各个地方,各个小学的人才汇聚在一起。而你亦失去小学时第一名的优势,退到了中等水平线。没有了第一名光环的庇护,你活得愈加小心翼翼。
　　      初入学,你是那么喜欢新班主任,眼角眉梢都带着笑。你说:一直希望遇上这样一个人,如天使般砥临,牵着我的手,理解我,尊重我,呵护我,帮助我。之前我常在想,得之,我幸;不得,我命。现在看来我还是幸运的!
　　      你尊师敬师爱师学师的狂热心理却在开学没多久猝然结成尖锐的冰凌,一根根狠狠刺进心脏,血浸染了悲伤。
　　     那个夜晚氛围很活跃,吵哄哄,闹哄哄,你被感染了也闹了几句。这时,班主任突然敛起笑容,虎着脸——你从来没见过的样子。直接厉声点你的名,班级瞬间安静,大家迅速坐好,只余你孤孤单单不知所措的站着。
　　      她说,你不像话,吵吵闹闹不像学生的样子,没有教养;不遵守自习课纪律,这样的人,一定考不上高中;作为学生都做不好,铁定没有出路,只能守着几亩田到老……她说了很多很多,你也刻意遗忘了很多很多,却还是记得很多很多。
　　      或许之前她不出声,是在等待“合适”的人选,一个不是尖子生,没有背景,没有金钱的违纪学生出现,借此杀一敬百,树立威严,整肃纪律。
　　      但为什么偏偏是你而为什么哪些话那么尖酸刻薄为什么要亲手碎掉你的尊严你想不通又或许想得通。却只能慌乱的垂着头,面红耳赤接受“批评”,任自卑一点点垒成墙……
　　      再蠢的人都听得出:你不受宠,班主任不喜欢你!在半开放半保守的农村中学,师命胜似半道圣旨,大家几乎唯命是从,特别是重点班!于是乎,你被同班同学隔离了,不亲近,半友好。就这样,成了脱群之鸟,想融入,却不被欢迎。新的旅程还未开始,就遇上了断崖,千丈高,砺石滚滚……
　　    事后,敏感的心发现一切都变了:“亲切”的班主任只在尖子生有钱生面前笑意吟吟,扭头,面对“黑肤寒衣”的你们,嫌弃,懒得理会。该如何形容这种心情,最爱的人下一秒却成了最陌生的人。伤害,欺骗,背叛,铺天盖地,你窒息得无法言语,总是不说话,就会变得沉默,你安静得像自己的影子,每天碰到很多人,却不发一言。只有回到家,你才会开口与我谈心,不与爸妈说,是怕他们担心。
　　      那个时候,是我见过的最消极最惶恐最迷茫的你,不爱笑,动不动就陷入自己的世界,对外界不闻不问,眼睛流露淡淡的忧伤。而我,却什么也帮不了你……
　　                         
　　      你说,初中三年卑微而坚强的过,终于熬到了中考。谁都知道,中考对于农村孩子是一种契机,命运的转折点,你,终于等到了。外面的世界能否洗掉背负的屈辱,你孤注一掷。
　　      考完后,等待格外漫长,我与你同眠,好几次听见你的梦魇,你拽紧被子,双眼紧闭,满头大汗,胡乱地嚷:不要!我没失败……我要上高中……不!我啜泣着,把你喊醒,心里祈愿上苍,莫再折人心。
　　       这一次,上天应了——你考上了,还是市重点高中!
　　      去领录取通知书,发现一切又变得不一样了:同学们主动与你亲近,说你厉害;在班主任的眼里第一次看见自己,她说你是班级的一匹黑马她的骄傲。努力了这么久,终于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是开心,但更多是复杂的心绪,你说,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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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尘星拨开黑雾,探出头来,开始发光,并愈加闪亮……一离开小小的初中,小小的农村,小小的镇子,你如脱鹄之鸟,抖开被笼子挤皱的羽毛,一点点令世人惊艳。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在我意料之中——我就知道,你不会被生活泯灭。
　　      刻苦学习,衣着打扮,皮肤保养,交往艺术,这是你在高中自定的生活程序,奠定了不久将来漂洋过海的基础。高考之后,你又完成了一次蜕变——激光脱毛。没有了多余的毛发,你清秀的五官美好得不得了,再没有人喊你丑丫头。
　　     又是一次等待,不过这次你是如此的淡定与从容。成绩出来了,如愿考上理想大学。按照惯例,初中同学会在这时回母校看望老师。你没去。你说,伤口虽已愈合,但伤疤还在。去,就是自揭伤疤。说这话时,你的眼里是化不开的忧郁。
　　      原来,时间只能止血,不能止痛。   
　　      大学,一米六七的你兼职模特,爸妈很是惊讶。我只愣了一下,随即释然。也对,不止一次看到你对着T台秀,眼睛灼灼生辉。
　　      倔强不认命的你在这条时尚之路走得很远,走到了国外秀台,挥洒青春如歌。
　　      丑小鸭已完美蜕变成白天鹅,众人赞叹不已,你惊艳的何止是现在,还有历史,村长说,要出书,亮一亮后代的眼睛。你的坚强,你的倔强,你的努力,你的梦想,擦亮了光芒,星光灿烂——已为尘星!
　　   你我之间一直很有默契,心灵相通,正如此时,我在想念异域工作走秀的你,就收到消息:小妹,我想你了。浅浅的笑,我端详片刻,拍一张北极星图,附言:姐姐,星星好亮。
　　                         笔:惜之
　　乘着快马,化为满天芒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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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卑微屈辱的时光，终是被我们的努力闪亮覆盖。